182、富貴人家的奶娘 十六

  池塘相對於大人來說並不算深, 李紅櫻被丟進去後撲騰了幾下,總算是扒住了池塘邊的水榭台子站穩了身子, 不停地嗆咳, 渾身濕噠噠的,臉上的妝容都花了,花花綠綠的看起來格外狼狽。

  後頭跟著的一群人, 這時候才感到了池塘邊,盧玉州還覺得不夠, 對著她的胸口又是一腳過去, 再次把人踹進了水中。

  盧玉昌一瘸一拐的奔了過來, 「大哥!」

  他喊出聲, 但其實已經遲了, 李紅櫻再次被踹入水中,又是好一陣撲騰。

  因為池塘邊盧玉州臉色實在太難看, 候在池塘邊會水性的婆子也沒動彈,沒人發話便不打算下去救人。

  「你們不是想要住嗎?」盧玉州冷笑, 「那再住兩日。」他示意邊上的婆子,「不許她上來。」

  盧玉昌臉色大變, 「大哥, 這其中肯定有誤會。必定是有人陷害,紅櫻不會做這種事。」

  「放屁!」盧玉州毫不客氣,今天的他格外暴躁,「你們沒回來之前,什麼事都沒有。」

  說著這話, 他眼神狠狠瞪向吳如顏。

  吳如顏早就嚇得面色煞白,此時見他這樣,吶吶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他伸手一指在池塘中扶著水榭台子站穩了的李紅櫻,「如果今日掉下去的是久兒,道歉有用?」

  吳如顏眼淚瞬間就掉下來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她會害久兒,你自己找的人沒護好久兒,怎麼能怪我?」

  「如果沒護好,久兒現在已經落入水中了。」盧玉州聲音冷冷,再無早上的溫和,「你回去吧,我前院還有事。」

  吳如顏一怔 ,「你不是說今日留在院中陪我?」

  盧玉州不看她,看向楚雲梨懷中的久兒,伸手摸了摸,「久兒別怕,回去睡一覺,什麼事都沒有,爹爹一會兒過來陪你。」

  久兒嗯了一聲,盧玉州大踏步離開了。

  池塘邊圍了一圈人,愣是沒有人敢提讓李紅櫻上來的事,就是盧玉昌也滿臉寒霜看著。

  本就是深秋,李紅櫻凍得瑟瑟發抖,哭得不能自已,「我真沒有動手,你們冤枉我……玉昌,你信我……」

  盧玉昌坐在地上抱著頭,看也不看她。

  楚雲梨抱著孩子轉身,就聽到身後的女子聲音傳來,「我有話跟你說。」

  「太太有何吩咐?」楚雲梨對她,已經沒了一開始的好感,不過短短兩個照面,已經看得出,她是個很自我的女人。

  直白地說,就是任性。

  吳如顏面色不好,質問道,「剛才你是在哪兒碰到那個丫頭的?」

  楚雲梨揚眉,「太太懷疑我賊喊捉賊?」

  「老爺信你,他對你一點懷疑都沒有。但今天這事在我看來,處處都是破綻。」吳如顏一臉嚴肅,「你先說說,在哪碰到那個丫頭的?」

  盧玉州願意信她,絲毫懷疑都無,那是因為她救了他們父子兩人,如果說楚雲梨他們有一點壞心,不救的話,這父子兩人早就成了兩抹冤魂。

  但是不知內情的人看來,似乎盧玉州過於信任她了,兒子的貼身事宜全部交由她打理,對她的話一點懷疑都沒有。且正常情形下,做奶娘的人,一般都要有點把柄給東家捏著。比如她的女兒,盧玉州很該找人專門照料她女兒,那隻要久兒出事,她女兒也不得善終,如此一來,才能真正信任。

  但事實呢,盧玉州找了個奶娘幫她照顧女兒,卻是放在她自己眼皮子底下,這哪是把柄?這是優待了好麼?

  楚雲梨伸手指著池塘邊上的小道,「她就是從那裡衝出來的。」

  吳如顏一臉懷疑,「你說來勢極快,那你又怎麼攔得住的?」

  「事實就是我攔住了。」楚雲梨沒想跟她解釋,再怎麼說她也不信,看來是不能和諧相處了。

  她抱緊久兒,「抱歉,老爺讓我早些送小少爺回去歇著,要是他回來發現我們還沒回去,應該會生氣。」

  說完,轉身就走。氣得吳如顏在身後跺腳。

  盧玉昌讓人下去拉李紅櫻上來,卻無一人敢,他伸手去拉,也被攔住。

  最後,還是李家人來和盧玉州談過之後,才把人救了上來,離李紅櫻下水已經過去了大半天,她被撈出來時已經凍暈了過去。

  盧玉昌夫妻離開了,但是府中的氣氛僵硬無比,本來呢,久兒身為兒子,只要盧玉州娶了續弦,他就應該每日都去請安,但是那日之後,盧玉州特意讓人過來說了,久兒讀書傷身,早上多睡一會兒,不用每日請安,每月去一次就行了。

  他們倆不去,吳如顏卻自己到了這邊院子,美名其曰和兒子培養感情。

  楚雲梨當然不會讓她和久兒獨處,站在一旁守著,不錯眼的看著兩人。

  「我不會對孩子動手。」吳如顏皺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楚雲梨屈膝,「太太多慮,我只是伺候小少爺而已。」

  「我發現你挺有手段。」吳如顏語氣意味深長,「我剛成親,你就給我來這一出,這幾日老爺都不回房。你滿意了?」

  楚雲梨無語,見她執著的盯著自己,道,「小婦人只是聽從主子的命令照顧好小少爺而已。」

  吳如顏點頭,「我知道,你費了不少心思照顧久兒。但主子就是主子,你可別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才好,奴婢心大,一般都不得善終。」

  這話頗有深意,楚雲梨才不聽她指桑罵槐,只道,「太太有話直說就是。」

  「這麼說吧。」吳如顏伸手撫上肚子,「等我有孕,你也有孕好了,到時候我的孩子也讓你做奶娘。」

  楚雲梨都和離了,還怎麼生孩子?這有點強人所難。

  「抱歉。」楚雲梨神情認真,「這輩子我不會再嫁人,也不會再生孩子。」

  吳如顏不信,「一輩子那麼長,你怎麼就知道?」

  恰在這時,盧玉州大踏步走了進來,「如顏,成親那夜我似乎跟你說過,我這個人好相處,但有的事情我不能容忍,比如插手我的生意,再比如,對孩子動手,還有,為難張奶娘。」

  吳如顏面色蒼白,「我沒有為難她,只是找她說話。再說,她只是個下人。」

  盧玉州有些不耐煩,「她不是一般的下人。你要是再拎不清,或者看不慣我敬重她,我送你回吳家就是。」

  這話一出,吳如顏想要辯解的話哽在喉間,面色煞白,「她就這麼重要?」

  「就是這麼重要。」盧玉州神情認真,「你要想做好盧家主母,久院的事情你別管。給我把精神都用在對付外面的人上面。」

  好半晌,吳如顏微微低著頭,「我明白了。」

  等夫妻兩人走了,楚雲梨心裡嘆氣,盧玉州待她確實特別,但這份特別是她救了他們父子的命換來的,可不是因為什麼旖旎心思。

  但是女人看到自己夫君對另外一個女人如此優待,難免都會多想,天地良心,她是真沒想過做盧玉州的女人。

  那日之後,府中平靜下來,吳如顏開始接待女客,不再到久院來,不過每次久兒去正院請安,若是盧玉州不在,她就跟看不到她一般,漠視的那種。

  一轉眼到了冬日,最近季城頗為熱鬧,因為快要過年了,這一日,李奶娘從外面進來,低聲道,「似乎偏門處你家又有人來了。」

  最近了兩個月,張家夫妻每個月都來,目的就一個,要銀子。

  楚雲梨是好久之前就不見他們了的,一直都是張冬娘去,但自從那次張冬娘說再不見他們之後,兩人再來,就誰也見不到了。

  沒過多久,張冬娘急匆匆拿著一塊帕子進門,「姐姐,不好了,爹娘出事了。」

  「怎麼了?」楚雲梨看著她遞到面前的帕子,是一條細布做的,洗得泛白,張冬娘哪怕只是個普通小丫頭,也不至於用這樣的帕子。

  「這是娘的,剛才偏門那裡有個女人送過來的。」張冬娘一臉焦急,「說是爹娘在人家手上,非要你親自去見。」

  楚雲梨接過帕子,問,「你就沒抓住她?」

  張冬娘很是焦急,「她什麼也不知道,只是帶話。等我反應過來,人已經跑了。姐姐,說是在旺膳酒樓,我們看看去吧?」

  直接來找她,意思就是張家夫妻是被她連累的,約等於抓他們的人其實是想找自己的麻煩。好不容易冒頭了,怎麼也得把人收拾了,楚雲梨起身,「看看去。」

  兩人坐了馬車去了旺膳酒樓,這酒樓不大,在季城中算是很普通的那種,兩人進門後,門口的夥計往二樓的包間某個窗戶看了一眼,然後上前,「兩位姑娘,請隨我來。」

  張冬娘有些害怕,緊緊抓著楚雲梨的衣擺,兩人上樓,進了屋子後,夥計從外面把門關上。

  屋子裡果然是個熟人,陳小福。

  陳小福笑呵呵的,「嫂嫂,想要見你可不容易。」

  「我爹娘呢?」張冬娘直接問。

  陳小福指了指,「他們在隔壁。」

  張冬娘半信半疑,轉身出門想要去隔壁,門一打開就看到張家夫妻站在門口,然後兩人推了一把小女兒,跟著她進來後把門關上。

  這哪是張家夫妻出了事,分明是他們找了陳小福來收拾自己的女兒。楚雲梨都氣笑了,她生氣,張父更氣,臭罵道,「一個個的出息了,不見人。老子養狗都比你們有孝心。」又看向陳小福,「你問吧。」

  陳小福上前,問,「我爹和我大哥呢?」

  這都多久的事了,現在才來問,楚雲梨搖頭,「我不知道。」

  他的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把匕首,「他們來找了你之後就不見了,你不知道誰知道?」

  那匕首越湊越近,眼看著就要到了她的脖頸了,楚雲梨伸手掐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陳小福慘叫一聲,匕首「哐啷」落地。

  這還是張家三人第一回看到自己女兒(姐姐)出手,嚇得退了幾步,楚雲梨彎腰撿起匕首,看向他們,問,「你們也要找他們?要不要我送你們去見?」

  其實陳小福找父親和大哥不是一兩天了,更傾向於他們已經沒了性命,此時聽到這話,都以為是楚雲梨想要殺了他們。

  張父再沒有了凶神惡煞,「不用,我只是看在親戚的份上隨便問問。」

  這話得了張母贊同,眼看著匕首越來越近,她往後退,卻發現退無可退,聲音顫顫道,「真是這樣,最近家裡忙著過年,都是他逼我們的。」

  陳小福恨得不行,「分明是你們找上我,想要讓我幫你們找她們姐妹拿銀子……」

  既然互相推諉,楚雲梨卻收了匕首,道,「你們都是親人,還是跟我回府吧。」

  總歸是一家人,要整整齊齊才好。

  ——整整齊齊幫盧家挖窯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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