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滿臉驚駭。
馮媛媛扶著楚雲梨的手握得很緊,抽泣了兩聲,想哭又不敢哭。
那邊的馮生上前兩步,似乎想要靠近。
馮玉林皺起眉頭:「進來我問你。」
楚雲梨拍了拍兩個孩子的肩:「沒事,早點睡吧!」
兄妹倆都挺不安,楚雲梨回了兩人的屋子,剛關上門,就聽到馮玉林沉聲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被誰打暈的?又是怎麼被人發現的?」
一邊問話,還上前來解開楚雲梨的披風,繼續質問:「衣衫有沒有被人解過?」
「沒有。」楚雲梨隨口答,然後就去角落的衣箱中翻找,準備把身上的濕衣換下再說。
馮玉林不依不饒:「你說沒有就沒有?」
他一邊說話,手緊緊抓住了楚雲梨的衣領。
外頭太冷,楚雲梨周身都凍得僵木,剛接收了記憶,情緒有些不穩,當場就甩開了他的手。
馮玉林訝然:「你沖我發脾氣?你在外不守婦道……」
話剛一出口,楚雲梨回身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馮玉林大怒:「誰給你的膽子?」
楚雲梨冷笑一聲:「有本事放我走啊!」
「要不是我家道中落,又怎麼會和你這樣的女人……」馮玉林大怒著說起以往常說的話。
王秀靈太卑微,以前這些話她都認了。
她倒也不是不知反抗,畢竟這個家都是靠她養著的,只是,老話說得對,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馮家是不成了,但也有親眷,以前她活計沒這麼順利,馮玉林還跑去找親戚借過銀子。
母子倆有一門靠譜的親戚。王秀靈為自己的孩子考慮,留在這裡,等孩子長大,那邊稍微拉拔一二,兩個孩子的日子也不至於太難過。
她受了太多的委屈,偶爾也想帶著兩個孩子一走了之。可是,男娃還好,走到哪都有一口飯吃。可馮媛媛一個姑娘家,要是找不到一個靠譜的夫家,娘家也沒人撐腰的話,日子不會好過。最重要的是,她帶著女兒還行,如果想把兒子也帶走,馮家母子不會願意……王秀靈別看才三十歲,已經見識過了許多事,多番權衡之下,才留在了這裡。
她沒想離開,對婆婆恭順,對男人體貼。
不過,楚雲梨可沒想留下,自然不用處處妥協,聽到這話後,嘲諷道:「你嫌棄我,趁著還年輕,咱們一拍兩散啊!」
這女人今日突然性情大變,敢反駁自己不說,竟然還動了手,馮玉林忍無可忍,大怒著一巴掌扇了過來。
楚雲梨往後退了一步,端起邊上的洗腳水給他從頭澆下。
是的,別看馮玉林已經不再是富家少爺,但富家少爺的習慣還沒改,洗腳水這些從來都不記得倒,偶而王秀靈念叨,他才會倒上一兩次。
馮玉林呆住了。
楚雲梨還嫌不夠,拎起邊上的茶壺將裡面的茶水也全部澆在他身上。這個時辰,各家都睡了,茶水自然也是涼的。馮玉林驚怒的目光中。她沉聲問:「你冷不冷?」
這種天氣,冷水往身上澆,肯定是冷的。馮玉林渾身打了個哆嗦。
他咬牙切齒地道:「你瘋了。我要是著涼,不還要花銀子治?」
「我全身從頭到腳連襪子都是濕的,你有再多的話,能不能容我換了衣衫再說?」楚雲梨說完,狠狠推了他一把。
馮玉林退了幾步,撞在了床上才穩住身形。面色驚疑不定。
這女人以前沒這麼大的脾氣,無論外頭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敢把氣帶回家裡。今日還敢朝他動手……發生了什麼事?
他想到什麼,有些心虛。再不敢上前撩撥,以前還習慣使喚她給自己找換洗衣物,此時卻沒有出聲,而是自己尋了一套換上。
楚雲梨剛剛換上,就聽到敲門聲。
「娘,我給你燒了熱水。你先泡一泡,不然會著涼的。」
楚雲梨路過馮玉林時,冷笑一聲:「還不如一個孩子懂事。」
馮玉林惱怒,到底沒有發作。
兩個孩子剛才都沒回房,而是跑去廚房燒了水。
馮媛媛有些擔憂:「娘,爹又吵你了?」
「你不用管,先回去睡。」楚雲梨摸了摸她的頭:「丫頭,你別擔心,娘心裡有數。」
楚雲梨去廚房時,裡面已經沒了人,兄妹倆都被開了。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緣由。馮玉林有時候會對妻子動手,王秀靈受傷之後就會躲著兩個孩子。
兄妹倆這是習慣了,先避了開去。
打了熱水洗漱,馮玉林已經在床上躺好。楚雲梨去了女兒的屋子,陪著她一起睡。
一夜無話。
楚雲梨醒過來時,天光已大亮,身邊沒了人,外頭有簌簌的掃地聲,她坐起身,一眼就看到了齊氏。
對上她的目光,齊氏毫不客氣:「還不趕緊起來,等著誰伺候你呢?」
楚雲梨披衣起身,站在屋檐下,認真道:「我昨天險些死了。」
齊氏不客氣道:「這不是沒事嗎?對了,大戶人家出了這種事,應該會給一些封口費。銀子呢?」
她伸出了手。
白皙纖細的手指修長,寇丹襯得指甲粉嫩,不像是一雙四十多歲之人的手。齊氏出來後,很少幹活。一開始家裡有兩個孩子,王秀靈要去外面找活干,她還請了個婆子回來照顧。後來兩個孩子長大,她就只請了一個做飯的大娘,每日到點來做飯,做完就走。
因此,她一般是不幹活的。
楚雲梨一臉漠然:「丟了。」
齊氏:「……」
她不客氣道:「我也是為了這個家,否則,你當我願意管?」她冷哼一聲:「過兩天是陳家老太太大壽,我想著送一份好些的壽禮,問他們借一些銀子。畢竟,阿生這麼大了,總該為他的婚事考慮。若只是一個帳房,能有什麼好姑娘?想當初馮家門楣……」
「少提曾經的風光。」楚雲梨不耐煩聽這些:「再富貴還不是零落成泥。要是一直惦記著,日子還怎麼過?還有,阿生從記事起就住在這個院子裡,也沒見識過馮家榮光,你說這些,他也想不出來。要是想背靠馮家尋一門得力的親事,那更是笑話。馮玉林能夠娶到高門貴女,那是運氣,身為庶子的庶子,能有什麼好親?」
齊氏怒了:「沒見過你這麼貶低兒子的母親。」
楚雲梨一扭身,直接去了堂屋。
那裡已經擺好了飯菜,馮玉林已經坐著了,看到她進門,冷哼了一聲。端起碗就開吃,在這期間,楚雲梨沒有和他說一句話。
馮玉林吃著,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放下碗筷後,疑惑問:「昨天我也沒說什麼,你怎麼發那麼大的火?」
楚雲梨不回答。
馮玉林有些惱:「你這脾氣怎麼變成了這樣?主子問話,你不回答,難道是啞巴?」
一家人離開馮家後,母子倆只是偶爾會說自己是主子。王秀靈自然是不高興的,她也不是能吵架的性子,甩過幾次臉色後,母子倆漸漸地就不再提了。
可此時馮玉林又提,且話說得很隨意。可見他心裡還真是這麼想的。
楚雲梨放下碗,似笑非笑:「就沒有見過被妾室養著的主子。」見馮玉林要發怒,她揚眉:「難道我說錯了?」她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拍得碗碟噼里啪啦直響,一字一句道:「少他麼給我擺主子的譜!」
馮玉林嚇了一跳:「你……」
「若還想像以前那樣拿捏我,做夢!」楚雲梨起身就走:「你們不拿我當人看,自去討生活。老娘不伺候了!」
齊氏氣得渾身發抖:「你要反了天?」
楚雲梨滿臉鄙視:「就你也配自稱天?」
「你給我滾。」齊氏面色難看,顫抖著手指:「這是我家,輪不到你來撒野,滾出去!」
「我不滾!」楚雲梨老神在在:「你們吃我的,喝我的,還嫌棄我,沒有這種道理。」
馮玉林怕母親氣出個好歹,急忙上前去扶:「娘,讓阿生回來,不孝不悌的東西,放出去幹活,怕是傷了我們和陳家的情分。」
他說這話時,眼神看著楚雲梨,滿眼的得意,一副高高在上的矜持模樣,就等著那女人過來涕淚橫流的哭求道歉。
楚雲梨面色漠然。
親生父親拿兒子的前程一次次威脅妻子,王秀靈是吃夠了苦頭的,萬分不願自己的孩子吃苦,甘願受了這份威脅。
「那便不去。」楚雲梨側頭:「媛兒,去把你哥哥叫回來,剛好歇會兒。咱們家都不幹活,一塊餓死吧。」
馮玉林呆住。
百試百靈的法子竟然不管用了。這女人難道真的知道了他私底下做的事?
否則,沒法解釋她這番改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