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聽到她這麼說,心裡並沒有好受一點。
回去的路上,南風沒再開口。楚雲梨心情不錯,還哼起了當地的民謠。
眼看風煙堡大門就在前頭,楚雲梨沉下了臉,一進門就吩咐道:「去找我爹,就說我有要事與他商量。」
堡中的大姑娘已經今非昔比,門房不敢怠慢,飛快跑了一趟。
楊重寧正在外書房,聽到門房稟告女兒的話,對著幾位帳房先生到:「愈發沒有規矩,都怪我把她寵壞了。」
他穩坐上首,並沒有如門房所說前去找女兒。
楚雲梨也沒指望他會來找,會在門口就放話,也是想讓堡內的人知道。她這個女兒對父親生了不滿。
果不其然,等她拎著黑衣人趕到外書房時,好多人都在暗中觀望。楚雲梨一腳將書房的門踹開,狠狠把人摜在地上:「我的好父親。兒子就是寶,該被你捧上堡主之位,女兒就該死,對嗎?」
楊重寧看著地上的人皺起了眉:「你又發什麼瘋?這人是誰?你從哪抓的?」
楚雲梨狠踹了一腳地上的黑衣人:「他都招了,你該不會想狡辯說這是外人派來離間我們父女的吧?」
「事實就是如此。」楊重寧沉著臉:「你是我親生女兒,無論做了多大的錯事,我都會原諒你。實在看不慣,也會出手管教,絕對不會讓人來對你下殺手。這個人,很是可以,你把他交給我,回頭我一定給你個說法。」
說著,看向門口候著的隨從:「把人帶去地牢,稍後我親自審問。我絕不允許有人在我們父女之間挑撥離間!」
話語鏗鏘。
楚雲梨滿臉嘲諷:「本來呢,你是我爹,我該聽你的話。我也打算等半月之後跟楊之海光明正大比拼,贏回堡主之位。但我發現,跟你們這樣的人講規矩,那就只能吃虧。」
她緩緩拔出腰間的佩劍:「你想要我的命,我便也不用跟你客氣。既然是以武為尊,那麼,只要打敗了你,這堡主之位就是我的了。」
楊重寧臉色黑如鍋底:「念意,不許任性。」
楚雲梨怒斥:「敢做不敢當的懦夫,你給我出來。」
身為女兒,這樣呵斥父親,算是大不敬。任何一個爹大概都忍不了。楊重寧也一樣。
說實話,他這些天裡早已忍夠了長女,要不是顧忌著她的身份,他早就出手教訓了。見她愈發過分,剛好可以光明正大揍人,他沉聲道:「念意,我念及你娘常年生病,對你格外寬容,你卻不知好歹。連基本的孝道都不知,今日為父就教教你規矩。」
語罷,整個人飛升而起,掠到了院子裡。
楚雲梨感受到他渾厚的內力,手中的劍捏得更緊幾分。
之前她住在紅安山莊不肯回來,就猜到了這樣的結果。那時候她剛來,就憑著楊念意練出來的那點內力,壓根沒有自保之力。
父女倆沒有再說話,氣氛凝重中,還是楊重寧率先出手,渾厚的內力裹挾著掌風朝她面門打來,勁風吹起楚雲梨的長髮飛舞。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鐵了心要教訓楚雲梨。
楚雲梨飛身而起,避開他的手掌,手中的劍以一個刁鑽的弧度只衝他脖頸。
楊重寧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十幾歲的年紀能有這樣的劍法和內力是很少見的。他抬手格擋,卻見那劍一滑,已經衝著他胸口而去。
這一回,楊重寧沒來得及擋,多年來的警覺,讓他下意識側身,避開了要害之處。
凌厲的劍鋒帶起一片血霧,楊重寧只覺得胸口一痛,急忙飛身退開。
邊上的下人和屋中追出來的帳房先生見狀,面面相覷。誰都沒料到,府中不顯山不露水最近才傳出神醫之名的大姑娘,在武道上竟然還有這樣的造詣。有些忠於老堡主的下人忍不住熱淚盈眶。
但追隨楊重寧的那些,面色都慎重起來。
父女倆相隔幾丈對峙,楊重寧面色無比慎重,他沉聲道:「別以為長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不聽為父的話。」他拔出腰間軟劍:「今日為父要讓你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
他話音剛落,楚雲梨已經飛身而上。
高手過招,不如尋常人那般叮叮噹噹打個熱鬧,每一下都是殺招,兩人身上都受了傷。一刻鐘後,楚雲梨飛升而退,左肩上噴出一片血霧,而她對面的楊重寧卻軟軟倒在了地上。
圍觀眾人一片驚呼。
誰也沒有料到,在江湖上頗有名氣的楊重寧竟然打不過自己十六歲的女兒。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
楊重寧肚子上一個大洞,正潺潺流著鮮血,楊之遙姐弟倆站在人群中,看到這樣的情形都呆住了,反應過來後,二人撲上前手忙腳亂的去捂住那個血洞,楊之遙說話時都帶上了哭腔:「趕緊去請大夫。」
「爹……你感覺怎麼樣?」楊之遙看著父親煞白的臉:「您想要什麼?」
她其實是想說,若有壓箱底的保命藥,這會兒就趕緊用上。
楊重寧不看任何人,只死死瞪著楚雲梨:「你……跟誰學的劍……」
內力可以自己練,楊念意身為風煙堡大姑娘,楊重寧為了不落人話柄,給她的心法屬於上上等。說實話,再有天賦的人,也得練個二三十年,才與他有一拼之力。再說,他從小就優待長女,就是想讓她在安逸的環境裡放棄練武。
事實上,楊重寧也暗中觀察過,長女毅力不錯,但天分就一般,勤勤懇懇幾十年,興許能在江湖上站一席之地。但想要打敗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加上風意那邊身子越來越弱,他才漸漸放鬆了警惕,萌生出了將堡主之位傳給兒子的念頭,且並未避諱外人。
他原本是想著,無論何事,都得讓外人慢慢接受。尤其堡主之位這樣的大事,就得早早放出話去,如此,等到兒子長成,接手風煙堡就順理成章。
真的是做夢也沒想到,長女竟然習了這樣一套刁鑽凌厲的劍法,今日之前,他從未見過。
「這不關你的事,成王敗寇。」楚雲梨眼神一一在圍觀眾人臉上掃過:「昨日我問過我娘,當年他從我外祖父手中接過堡主之位時,就已經約定好,下一任堡主是我。結果他忘恩負義,妄想撕毀當年的約定,隨心所欲地把堡主之位交給一個草包。我自然是不允的。」
「他讓我打敗楊之海,我贏了,他又約定半月之期,非要我用外祖父當年的紅纓槍再一次打敗楊之海,看在他是我生父的份上,我又答應了。結果倒好,他暗中找人刺殺於我。」楚雲梨手中的劍放在他脖頸上,在這期間,姐弟兩人試圖格擋,她不耐煩地將人踹開,盯著楊重寧道:「你罔顧我外祖父的遺願,擅自撕毀約定,不就是因為你武功高強麼?現在……你怎麼說?」
話問出口,她的劍尖已經貼到了他的脖頸上,刺出了一抹血珠。
楊重寧想往後躲,卻根本挪不動。這會兒的他已經脫力,只能躺地上任人宰割。
他咳嗽了幾聲,強撐著道:「我是你爹,你不能弒父!」
真的是強撐,一句話說完,他臉色更白幾分。
「你說得對。」楚雲梨頷首:「無論你是當初接手堡主之位時就想撕毀約定,還是後面漸漸萌生的野心,你這些年來為風煙堡費心費力是事實,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我不殺你,從今往後,你去後山療傷吧!」
一錘定音。
她側頭,看到了人群里老淚縱橫的奔老:「麻煩您親自送他去。」
楊重寧還想說話,卻根本說不出。
楊之遙大喊道:「你不能這樣對爹。」
「在這個堡內,我想做什麼都可,沒有人能阻止我。」楚雲梨側頭看她:「二妹,要聽話哦。否則,我這個做姐姐的,可要教你規矩。說不聽,那我就只能動手了。」
楊之遙挨過她的打,聽到這話,身子下意識瑟縮了下。
楚雲梨握緊手中的劍,纖細的身子挺得筆直,聲音朗朗:「當年外祖父選楊重寧接受堡主之位時,就已放出話,等我長成,堡主之位由我接任。」
「如今我打敗上任堡主,怎麼也該算長成了。從今日起,風煙堡主是我,不願意追隨我的,大門開著,沒人阻攔你們。但若是不走,願意留下來的,往後就得聽我號令。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纖細少女眉眼如畫,很年輕的年紀,但眼神凌厲,不容人小覷。
作者有話要說:明早上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