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邱府上門提親,並不是邱澤華要求,而是丁蘭娘母女極力爭取,花了重金尋了能夠說動邱夫人的邱府親戚,步步為營,才結了親。
這些年來,丁蘭娘生了孩子,和邱澤華也由陌生變得熟悉,她還是不敢有絲毫大意,因為她心裡明白,邱澤華對她,只有對妻子的尊重。
所以,在看到張晚秋守寡回來後,邱澤華為其做的那些事,她嫉妒之餘,心裡慌亂無比。
邱夫人當初被人蠱惑了幾句,衝動之下上門提親,誰知道尚書府一口就答應了下來,她後來便有些後悔。不過,到底沒有在兒媳面前提,只是跟親近的人說過幾句。
丁蘭娘這還是第一回聽到她直白地表示後悔聘自己入門。沒有夫君的寵愛,再失了婆婆的看重,她日後怎麼辦?
「母親,我娘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情。」撇清自己後,丁蘭娘還覺得不夠,又強調道:「我娘一個姨娘,這些年來規規矩矩,從不敢行差踏錯一步。絕對不敢做這樣的事,這裡面肯定有內情,她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邱夫人氣急:「蘭娘,這些都不是你瞞著我的理由。」
丁蘭娘低下頭:「我……我得知消息之後,只想著幫我娘洗清冤屈,先是跑去郊外問她緣由,沒能見到,然後又回了尚書府,想打聽消息,一直都挺忙。還沒來得及告訴您。」
對於邱夫人來說,那些事是不是江姨娘做的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她如今被關進了家廟。無論她是罪有應得還是被人陷害,都證明她手段不夠。兒媳有這樣一個生母,就是邱府的不幸。
說到底,邱夫人不在乎江姨娘是不是惡毒,只希望她能護好自己,不要拖累了丁蘭娘。
聽到兒媳的解釋,邱夫人怒氣未減,冷笑著道:「既然是冤枉的,那你便儘快把你娘接回。我邱府的兒媳,可不能是殺人兇手的女兒!」
聽到這一句,丁蘭娘身子晃了晃。
這幾乎就是明擺著說,如果她不能救出母親,連邱府兒媳也做不得了?
在昨日之前,丁蘭娘真心以為,日後她會隨著邱澤華的升遷而身份越來越高。他們夫妻是密不可分的整體,可此時聽了婆婆的話她才發現。嫁進來生了孩子,也不一定就能安心一輩子。
丁蘭娘強撐著走出正院,出了拱門後,再也站立不住,抓住了丫鬟的手才沒有軟倒在地。
此時丫鬟的臉色也是蒼白的:「夫人,現在怎麼辦?」
歇肯定是歇不成了。
有了邱夫人那番話,丁蘭娘就算回去躺到床上,也是睡不著的。到了此刻,她真的後悔自己衝動之下跟父親生氣。
都怪張晚秋!
她們母女簡直自己的克星!
哪怕心裡再恨,丁蘭娘心裡也明白,如果父親不肯原諒自己,那她也只有再去找張晚秋,才能知道那些人證物證。
回到自己院子裡坐下,聽到邊上丫鬟驚呼,丁蘭娘才發現自己的唇瓣已經被咬出了血。
她閉了閉眼,不覺得疼痛,只覺得厭煩。
恰在此時,門被人推開,邱澤華走了進來,看到她一臉憔悴,好奇問:「昨天你怎麼沒回,還弄成了這樣?」
見她不答,又上下打量:「你被人欺負了?」
丁蘭娘抬眼看著他:「夫君,我們成親四載,孩子都三歲了,我能信任你嗎?」
邱澤華點頭:「當然。」
「我娘出了事。」反正邱夫人已經知道,邱澤華也很快就會得知內情,丁蘭娘沒想瞞著他。
邱澤華微微皺眉:「尚書夫人出了何事?是病了嗎?」
丁蘭娘心頭一哽。
自從她嫁人之後,私底下和母親相處時,稱呼早已變成了「娘」,在陌生人面前她格外小心,但在自己熟悉的人面前,她都不改口。
邱澤華看到她神情:「你說的是你姨娘?」
丁蘭娘憋屈地「嗯」了一聲。
「她出了何事?」邱澤華解下外衫,扔到屏風上:「我又沒攔著你回尚書房,儘管回去探望就是。」
聽著這話,丁蘭娘心裡就更難受了。從她娘出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日。邱澤華卻連一絲消息都沒聽到,她在尚書府門口被拒之門外,連邱夫人都知道了,他卻還是一無所知。
由此可以,看出這個男人對她絲毫都不重視。昨夜未歸,他甚至沒有追問她去了哪裡。
「回不去了。」這兩日發生的事,像是一座大山似的壓在丁蘭娘頭上,壓得她喘不過氣。她急需找人訴說,反正邱澤華不是外人,知道了也無妨。
邱澤華聞言,詫異地看了過來:「怎麼了?」
丁蘭娘苦笑了下:「昨日夜裡,我去了郊外尚書府的家廟。我姨娘被關到了那處,其中緣由我不太清楚,去尚書府也打聽不到。到了郊外,也沒見到我姨娘。」
邱澤華是讀書人,最是講規矩,這種緊要關頭,她不想惹他厭煩,下意識就改了口。
邱澤華訝然:「你姨娘是不是做錯了事?」
「姐姐說是我姨娘找人推了她的孩子入水,父親一怒之下,將人送到了家廟。」丁蘭娘只要一想到這兩日以來的擔驚受怕和自己受的委屈,眼圈忍不住就紅了:「還不讓我見。也不讓我回府,這事跟我又沒關係。且不說我娘是不是被冤枉的,就算她真的想岔了做錯了事,我又不知情。他們憑什麼生我的氣?」
說到後來,已然泣不成聲。
邱澤華人在朝堂,並不是蠢貨。立刻就想到這事興許會拖累自己,沉吟了下:「明日我去找岳父問一下實情。」他看著面前的女子:「按理說,如果沒有確切證據,岳父應該不會這樣生氣。就算看在我們的份上,應該也不是直接把人送到外頭。」
關在府中,誰也不知道,把人送去郊外,那目標太大,太容易惹人議論。
丁蘭娘心弦一顫,忍不住道:「如果是姐姐和母親施壓,父親可能也會把人送去郊外,畢竟,母親是國公府嫡女,父親也得顧及她的想法。」
邱澤華隨意點點頭:「可能你是對的。明日我去找岳父問一問。」
事實上,丁蘭娘會把這些事情說出來,一來是她再也承受不住這樣大的壓力。二來,也是想讓邱澤華幫忙。見目的達到,她上前準備幫他寬衣。
手剛伸出,邱澤華卻一讓:「你這兩日疲累,我自己來。」
落在丁蘭娘眼中,就是男人對自己起了隔閡。她努力咬住唇瓣,看著他進了裡間,背影消失的那一刻,她的淚也落了下來。
如果這會兒換成是姐姐站在這裡,他應該求之不得吧?
天道不公,有的人生下來就什麼都有,就比如張晚秋,哪怕父親早死,也還能遇上一個疼愛她的繼父。哪怕嫁了人守了寡,也還有人對她念念不忘。
而她……生下來就低人一等,嫁的男人還滿心滿眼都是別人。四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她處處妥帖,事事周到,卻還是沒能把他的心捂熱。
丁蘭娘越想越憤怒。
憤怒之餘,又滿心無力。
翌日早上,邱澤華果然依言去找了丁尚書。事關自己的前程,他不敢大意,天才蒙蒙亮就到了尚書府門外,看到大門打開,立刻下了馬車:「岳父。」
看到他,丁尚書又看了一眼天色:「這麼早,有事嗎?」
邱澤華開門見山:「我聽說姨娘出了點事,想來問一問。」
「不要跟我提她!」丁尚書沉聲道:「她指使人對孩子動手,還殺了身邊的丫鬟想要陷害夫人。我也是念及你們夫妻的臉面,才沒有把她送入大牢。」
邱澤華訝然,不敢相信這些事情都是江姨娘做的。或者說,他不願意相信妻子的生母是這樣一個惡毒的人。惡毒到會牽連他的前程和名聲。
他不死心地問:「有證據麼?」
「人證物證都在,你隨時可以查看。」丁尚書一臉嚴肅:「我是知道你們夫妻與她的關係才會把實情告知,我沒有冤枉她,你看過之後,就不要再糾結此事。也攔著蘭娘,讓她老實一點。」
聽岳父說起妻子,邱澤華想到什麼,急忙道:「姨娘做錯了事,蘭娘是不知情的,為何您不讓她回府?」
「她怨恨我。」丁尚書擺了擺手:「她翅膀硬了,傲氣得很,我懶得管她。」他又看了看天色:「我得走了,你也一樣。江姨娘大錯已成,不要再因為她耽擱了正事。」
語罷,上了馬車。
看著馬車走遠,邱澤華站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從方才和岳父的交談之中,他有仔細觀察過,岳父確實惡了江姨娘,看那模樣,是真的有確切的證據。
這麼大的事,他哪還有心情辦公,讓人去找上官告了假,飛快回了府。
邱夫人已經在等著了,看到兒子回來,急忙迎上前問:「如何?」
邱澤華搖搖頭:「我看岳父那神情,是真的厭惡了姨娘。」
邱夫人面色微變,皺眉道:「看起來挺機靈的一個人,怎麼就這麼不爭氣?」
又恨恨道:「蘭娘嫁入我們府上之後,她的日子好過了許多。和以前簡直是天壤之別,都這樣了還不滿意。貪心不足!害了自己也罷,興許還會牽連到你……當初我就不該上門提親!我看你對蘭娘也沒有多深的感情,那時候你為何不攔著我?」
這就是不講道理了。
邱澤華沒有和母親頂嘴。
邱夫人念叨夠了,又開始想對策,沉吟半晌,道:「其實還有個法子能夠救回她!」
邱澤華沒想過,只要能夠得到周氏母女的原諒,以後他們開口勸丁尚書,那江姨娘就能回來。
「稍後我就讓蘭娘去求。」
丁蘭娘沒想到他跑了一趟還是這樣的結果,雖然萬分不甘願,在看到男人冷漠的目光時,也不得不收拾好出門。
周氏在府中,丁蘭娘見不著,也只能找時常出門的楚雲梨了。
「想讓我原諒江姨娘也行。」不待丁蘭娘高興,楚雲梨自顧自繼續道:「你自己跳入水中,一刻鐘後不上來,我就幫她求情。」
丁蘭娘:「……」她跳下去,哪裡還有命在?
她救母親,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不影響她如今在夫家的地位。可從來都沒想搭上自己的命。
在她看來,張晚秋就是故意為難。
「姐姐,我又不會泅水,跳入水中會死。你這是在為難我!」
楚雲梨頷首:「對啊!我就為難了,你待如何?」她冷笑道:「寶兒都險些死了,你們不來一回,我又怎會原諒?」
丁蘭娘聽到這話,渾身從裡到外涼了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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