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桑葉這會大受打擊,沒心思與慧娘爭吵,看了她一眼後,自顧自回了房。
等到孫樓從外面進來,慧娘笑著道:「那丫頭害羞了,我問她是不是看上了那位公子,她又沒好意思說話。」
孫樓聽到這話,面色嚴肅起來。
有些不可能的事,最好還是別痴心妄想。否則,最後難受的是自己。他走到女兒窗戶旁:「桑葉,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好半晌,裡面才傳來孫桑葉悶悶的聲音:「說。」
孫樓壓低了些聲音:「桑葉,方才那位公子不可能看得上你,你趁早打消了念頭。」
外人這麼說也罷了,為何連親爹都看不起她?
孫桑葉悲憤之下,脫口道:「孫小雙都可以,我為何不行?」
這話中還帶著另一層意思,就是她孫桑葉無論從哪看,都要比孫小雙要好,所以才能自信的說出這話。
「人家家裡有繡樓,還有綢緞鋪子,還有脂粉鋪子。」慧娘嘲諷道:「人家一天收的銀子,比咱們一輩子賺的都要多。」
你算什麼,也配跟孫小雙比?
孫桑葉聽到這話,心裡恨得發狂。
慧娘所倚仗的不就是她的肚子麼?
如果她不能生,父親肯定不會再在意她!孫桑葉躺回了床上,心裡開始盤算。
又是兩日過去,這一日午後,慧娘解開了自己最後一包補身的藥,熬了喝下去沒多久就開始腹痛。
一開始像是那種拿了月事的隱痛,後來她發現不對,那疼痛越來越劇烈,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她看著那副藥,心裡明白,應該是藥出了問題。
她痛苦的喊了幾聲,隔壁鄰居過來,看到她的模樣後,立刻就去請了,大夫過來。
慧娘痛得面色發白,這麼大的事,自然有人跑去告訴了孫樓。
孫樓剛好在附近搬貨,一刻鐘不到就趕了回來,大夫都還沒走。
「這是怎麼了?」
大夫嘆息一聲:「吃了寒涼之物,傷了身子根基。」眼看孫樓累得氣喘吁吁,聽到這話嚇白了臉,大夫又補充道:「不過,無性命之憂……只是,以後大概會不利子嗣。」
孫樓:「……」
他瞪大了眼,一把握住大夫的手:「你千萬要幫我治好她。」
大夫搖了搖頭:「如果是剛喝下去趕緊吐出來,我再配藥補養,應該能養得回來。但如今都這樣了……」他眼神看向床側處流出的大片血跡:「哪怕就是神仙,也是治不好了的。」
語罷,大夫也不管眾人的臉色,背著藥箱離開,臨走前道:「藥錢給我送到醫館就可。」
大夫經常出診,每日見的人也多,也聽說過孫家的這些事。知道他們很可能拿不出診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要是追問,萬一孫家拿不出,豈不是讓人丟臉?
說實話,大夫也有點怕。
之前慧娘的藥是他配的,雖然是被人換了慧娘才如此,可萬一孫家翻了臉,真的追究起來,他大概也要折些錢財出去。
孫樓愣在原地,好半晌回不過神來。
周圍得知此事,趕過來幫忙的鄰居都聽到了大夫的話,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想要安慰吧,孫樓還在發呆之中,他們哪好意思主動開口?
很快,院子裡眾人散去,孫樓終於回神。一步一挪到門口把大門栓上,又去拿了藥準備熬,誰知他腿下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晌起不來身。
他渾身脫力,頭靠在牆上,用手背擋著眼睛。夜深朦朧里,他眼角似乎有晶瑩閃過。
孫母今日帶著孩子去了二兒媳的娘家,這個是時辰回來。覺得這邊出了事,立刻就趕了過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樓也想知道。他為了娶慧娘,失去了太多太多。
慧娘一直躺在床上,默默流淚,聽到孫母的話,也顧不得裝乖巧,哭著道:「除了那個跟我作對的丫頭還有誰?」
她失血太多,很是虛弱,說話也不如以前聲音大,但誰都聽得出來,她語氣里的憤怒。
「孫樓,這一次你要是不收拾那個丫頭,我跟你沒完!」
孫桑葉有些害怕,一直躲在屋中。聽到這話,探出頭來:「捉賊拿髒,我沒有做的事,你別想冤枉我。我害你不能生,我看你是自己不能生,故意如此,想讓人以為是我害了你。」
慧娘氣得夠嗆,眼前陣陣發黑,眼皮如有千斤重,很快暈了過去。
孫母來了之後,看到院子裡因為被眾人踩踏過亂七八糟,卻拎著掃帚掃地,就聽到了兩人互吼,她怒斥:「還嫌不夠丟人嗎?」
孫樓這會兒心如死灰:「娘,咱們家已經很丟人了!」
孫母:「……」
她看不慣兒子這副頹廢的模樣,上前用掃帚將人打起:「趕緊起開,我要掃地。」
慧娘半夜裡醒過來之後,一直到天亮都沒睡著。在這期間,她斷斷續續哭聲就沒落下過。
孫樓心裡不是滋味,一開始還憐惜,後來他困得不行想睡時,就覺得這聲音特別吵。
「慧娘,你別哭了。」
慧娘怒吼:「你不幫我討公道就算了,難道我連哭也不行嗎?」
孫樓:「……不是不行,而是這大半夜的,我明天還得幹活。家裡欠那麼多債,你這又要補身,我得想法賺銀子,你別吵著我睡覺。」
慧娘黑暗中瞪著他的頭:「孫樓,以後咱們怎麼辦?」
其實兩人心裡都清楚,他們倆會成親,肯定得生一個孩子。
慧娘是因為自己還能生,才篤定孫樓早晚會站在自己這一邊,所以哪怕得知他有一個很疼愛的長女,她也壓根不虛。
孫樓也想知道自己以後怎麼辦,他伸手幫她蓋好被子:「你別想了,早點睡吧!」
慧娘睜著眼看著房頂,一夜都沒睡著。
翌日早上,孫樓起身,慧娘也跟著半坐起身。因為失血太多,她這會臉色都是慘白的。
「孫樓,你不打算收拾孫桑葉嗎?」她哭著道:「她給我下這麼重的藥,一個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我是九死一生!」
孫桑葉在隔壁聽到她的哭嚎,滿臉不以為然。
「爹,我可從來沒碰過她的藥,你別聽了她的挑撥來怪我。」
事情已經出了,孫樓做再多都於事無補。他昨晚回來睡得晚,今日都不太有精神,還得攢著力氣去那邊幹活,乾脆道:「你們倆愛怎麼吵就怎麼吵吧,我不管了。」
說著,很快出了門。
慧娘一顆心涼了個透。
與之相反,孫桑葉就挺得意,還在院子裡哼起了歌謠。
但她也沒得意多久,就在她出門到髒水時,下意識看向對面的繡樓,當看到那裡停著馬車,她心下大喜,回房後換了衣裳,又重新梳了頭,還用以前的脂粉擦了擦臉,見自己氣色不錯,這才小碎步出門往繡樓走,準備再來一場偶遇。
可她剛走進,就看到繡樓門口站著她的意中人,還有她的妹妹。兩人相談甚歡,眉眼都是笑意。
孫桑葉心裡堵得慌,不過,這也是一個機會。她揉了揉臉,扯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含笑上前:「妹妹,這位是誰?」
孫小雙側頭,看到是她後,又看了看面前的李涵,道:「這位是府城來的李公子。」
李涵衝著孫桑葉有禮的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又笑著道:「我聽郝東家說,過段時間會帶你去府城。到時候你來找我,我請你去吃那家的點心。」
「天色不早,我真得走了。」他眼神里似有千言萬語,卻還是一句話沒說,上了馬車離開。
一來是因為母女兩人如今都不想許親,也不想和他更近一步。二來,邊上還有個女子,他不想讓人圍觀。
再有,那個女子的眼神也忒煩人了。
看著馬車走遠,孫桑葉好半晌才回神:「妹妹,你們倆什麼關係?」
孫小雙漠然看著她:「你管不著。」
孫桑葉追了幾步:「我們是姐妹,應該互相扶持。這麼好的公子,你要是不想嫁,就幫幫我吧。等姐姐我過得好了,也不會忘了你的好處的。小雙,小時候我照顧了你不少,現在輪到你照顧我了。」
她一路說,一路追著進門。
孫小雙不耐煩,回頭道:「你能不能住口,你那是照顧我嗎?我怎麼記得你小時候老是打我呢?」
孫桑葉:「……你照顧過你啊!」
孫小雙能笑到:「論起來還是我照顧你多些,那麼多年,都是我和我娘做飯給你吃,你記得這些事兒嗎?」
「記得!」孫桑葉心裡不覺得這是什麼要緊事,不過既然小雙願意聽,她承認了就是。
孫小雙不客氣道:「既然記得,那你就該清楚,你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我瘋了才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