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就是他自己想讓妻子騰地,非要說是為了成全。
楚雲梨心下冷笑,看向廚房的方向:「你娘怕是不會答應。」
「所,這事得瞞著她。」孫樓聲音壓得更低:「我們兩人去街上的先生那裡寫一份和離書,順便讓其給我們作證,各自按一個手印,再拿到衙門,就算徹底分開了。」
楚雲梨揚眉:「你打聽的挺全,早就想分開了吧?」
「你不也想嗎?」孫樓皺眉打量她:「你該不會想反悔吧?」
「不反悔。」楚雲梨敲著桌子:「孫樓,我從嫁給你的那天起,就一直都在幹活,就連生孩子,也沒能坐上滿月。這麼多年來,我的辛苦你都知道。但我們倆如今一個子兒都沒攢下,小雙更是受了不少委屈,從小到大也就穿了兩三件新衣,平時跟著我們吃糠咽菜……相比桑葉,她就像是撿來的一樣。」
「如果我繼續留在家裡,她們倆是姐妹,也不好計較這些。但我如今要離開,小雙受的這些委屈,就不得不算一下了。」
楚雲梨掰著手指:「我苦了半天,自己沒落個好,孩子也受了委屈。想讓我離開可以,你得給我補償。」
孫樓瞪著她:「你也是真敢開口,我如今身無分文,拿不出銀子來。夫妻一場,別鬧得太難看,明日我們就去街上按了和離書……」
楚雲梨笑出了聲,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孫樓,我這性子是和善,這麼多年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但那是因為我們是夫妻,如今不再是夫妻了,你還想讓我聽你的,那是白日做夢。」她站起身往屋子裡走:「我進門這麼多年來,給你生兒育女,幫你操持家務,也足夠孝順長輩。從來也沒做錯過大事,你想無故把我攆走,那是白日做夢!」
「想讓我心甘情願離開,你就得給我足夠的好處。」語罷,楚雲梨關上了門。
孫樓坐在原處,面色變幻。
夫妻兩人平時沉默寡言,這突然開始閒聊,孫母自然注意到了。也看到二人不歡而散,洗完了碗筷,她坐到了兒子對面:「你們倆在說什麼?」
孫樓心裡明白,比起跟了自己多年郝雲蘭,母親是不願意接受慧娘的。在事情未成之前,這事得瞞著。
「這兩天夜裡都在下雨,而且屋檐下挺冷,我想找她和好,結果她……」孫樓嘆了口氣:「娘,她壓根就不想和我過了,我真的想和離算了。」
話音未落,孫母已經一巴掌拍了出去。
「住口!」孫母怒斥:「人家那是被你傷了心,你趕緊把人給我哄回來。」
孫樓:「……」
他一臉無奈:「我都足夠低聲下氣了,可她不肯原諒,我能怎麼辦?」
「怪你自己做錯了事。」孫母沒好氣道:「之前我生著病,你天天往外跑。你這是和好的態度?」
她看了一眼兒媳的屋子,囑咐道:「你趕緊把那邊給我斷乾淨,不許再來往。」
孫樓:「……」
呆在家裡壓抑,他站起身,下意識就想出門。也是因為得知自己即將做爹心裡高興,想去探望一下慧娘。
知子莫若母,眼看孫樓要出門,孫母一把將人拽住:「你要去哪?」
孫樓無奈:「娘,我心頭煩,想去找人喝酒。」
「喝個屁。」孫母訓斥:「有那點銀子,不是拿來買點小玩意兒哄雲蘭。家裡都要揭不開鍋了,還喝酒,一把年紀了還不懂事……不許出去。」
孫樓心裡抓心撓肝似的:「我都跟人約好了,要是不去,人家會一直等。」
那確實得跑一趟,孫母有些懷疑兒子的話,問:「約在哪兒?乾脆我跑一趟,跟人說你在家裡喝醉了,不能赴約!」
孫樓啞口無言。
「娘,我都是孩子爹了,你就少操心。」
「我要是不管你,這個家都要散了。」孫母提起此事,只覺得滿心疲憊:「阿樓,你就讓你娘省省心,成不成?」
孫樓這會兒滿心想著慧娘腹中的孩子,眼看出不了門,乾脆從牆上跳了出去:「我去去就回。」
話音落下,人已經奔遠。
等到孫母打開門查看,街上哪裡還有人影?
她氣得跺腳,又找了兒媳談心。
彼時,楚雲梨正在打掃屋子,看到她進門,眉眼不抬。
「屋子裡灰塵大,您去外頭吧!」
孫母假裝沒聽見,坐到了椅子上:「雲蘭,寶兒已經被抱過去近十天了,你們滿月酒都辦完了,是不是該把孩子接回來?」
楚雲梨隨口道:「我不想帶,你要想接自己去接。或者讓孫樓去接也行。」
如果是為孩子好,最好是不接。
那個慧娘,可不是好相與的。
或者說,這個世上的許多女人,都沒有郝雲蘭那樣的實心眼。當真能把別人的孩子和自己的放一起疼,甚至為了別人的孩子還願意委屈自己親生的女兒。
孫母看到她這樣的態度,心裡也明白,兒媳還沒消氣。她嘆了口氣:「你這些年的辛苦我都看在眼裡。桑葉姐妹倆都長大了,等過兩年送了她們出閣,你們夫妻就能輕鬆許多。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雲蘭,我是真把你當女兒,也是真為你擔憂。寶兒接回來好好養大,以後老了也能有個靠。」
「我不去接。」楚雲梨語氣篤定。
孫母滿心無力:「你們夫妻倆要鬧到何時?」
楚雲梨隨口答:「你放心,鬧不了多久。」
聽到這話,孫母心裡一松,因為兒媳打算和好,頓時眉開眼笑:「我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當初我就沒挑錯。」
楚雲梨冷笑:「那天你氣急了,還說當初就該攔著不讓我進門來著,我都記著呢。你自己說出來的話,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孫母:「……」忒不可愛!
哪兒有晚輩這樣拆長輩台的?
她眼神一轉,看向了床上:「天還有些冷,你要記得蓋厚被子。阿樓這兩天睡在外頭,我剛才聽他嗓子都有些啞了。要不……夜裡還是讓他回來睡?」
夫妻嘛,床頭吵架床尾和。
可兒媳不讓兒子回來,兩人都沒有和好的機會。等兒子回來睡上兩晚,應該就好了。
「我氣還沒消,他要是冷,可以蓋被子。」楚雲梨眉眼不抬,又道:「天黑了,我想睡,您也回去歇著吧!」
說著,把人扶起送出了門。
孫母站在屋檐下,嘆了口氣。
另一邊,孫樓和慧娘獨處,深夜了才回。
翌日早上天蒙蒙亮,孫樓沒有離開,等著楚雲梨出門時,把人給攔住了,道:「雲蘭,你這些年確實辛苦,我也願意給你一些補償。」他掏出一把銅板:「這是滿月酒收的禮,全部在這裡了,你拿著吧!」
楚雲梨掃了一眼,搖頭道:「太少了。」
不過,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孫樓手中一空,頗有些無語。嫌棄少,倒是別接啊!
楚雲梨想了下:「我也看出來了你想分開的決心。這樣吧,你給我四兩銀子,我就立刻跟著你去街上找先生。」
孫樓眼睛一瞪:「你乾脆逼死我算了。」
楚雲梨一臉無所謂:「我不著急再嫁,你可以慢慢籌銀子。或者,你還可以就這麼將就著過。不過,我這氣一時半會消不了,你大概還得住屋檐下。」
孫樓:「……」
他咬牙切齒:「郝雲蘭,你別太過分。」
楚雲梨揚眉:「我就過分了,你待如何?」她冷笑道:「之前那些年裡你把我當牛馬使喚,就嘴上給幾句好聽的。你不過分嗎?」
孫樓啞口無言。
楚雲梨抬腳去了廚房,揚聲道:「家裡可沒米了,下工記得帶點回來。」
孫樓剛把手頭所有的銀子都交了出去,哪有銀子買米?
他張口想要解釋,恰在此時,孫母從屋子裡出來,看到他還在,又看了看天色:「你今不上工嗎?」
孫樓:「……」要是不上,真就揭不開鍋了。
「我現在就走。」
見狀,孫母追了幾步,在門口把人攆上:「你記得下工之後立刻就回,別去外頭亂轉。趕緊把人哄回來要緊,你說屋檐下的事,好像都傳出去了。丟不丟人?」
孫樓訝然:「外人怎麼會知道?」
提起這事,孫母沒好氣的看了一眼孫桑葉的屋子:「你那寶貝閨女說的。」
孫樓心下惱怒:「她怎麼什麼都往外說?」
本就攢了怒氣,剛好有了宣洩口,他也不忍了,上前就去拍孫桑葉的門:「你給我出來。」
孫桑葉就沒起過這麼早,被吵醒後,迷迷糊糊問:「爹,有事嗎?」
「給我滾出來。」孫樓怒氣沖沖。
看那架勢,像是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