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好了。」
無論是因為不想認親,還是不想費精力應付面前女人,楚雲梨都沒想與她多見面。飛快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白瓷瓶遞了過去。
雲如意伸手接過。
她捏著瓷瓶,試探著道:「其實我還沒想好要不要把解藥給他?」
這話聽著有點怪,楚雲梨反問:「你難道不是余新眉求你來的?」
余新眉並沒有求。
純粹是雲如意自己閒著無事跑的這一趟。但她不能說。兩人毫無舊情,她特意跑來見也忒奇怪了
可她心裡壓得太久,有些難受,也想讓面前的女子懷疑。母女倆不能認親,若是能做到雙方心裡有數,就更好了。
「不是,我看你最近花了不少銀子,手頭應該挺緊,所以才……」
楚雲梨打斷她:「若是不樂意買,就將東西留下,銀子帶走。我們兩人無親無故,我可不想承你這份情。」
龐月籬年輕不輕,可不是需要母親照顧的孩子,雲如意多年以來不聞不問,如今忽然想起來了,龐月籬就非得配合著與她母女情深嗎?
上輩子,她可沒有等到這位母親,更沒有任何人伸出援手。並且,龐月籬也沒聽說過任何雙雲山莊莊主夫人出事的消息。由此可見,這位母親的愛女之情,大概只是一陣心血來潮。
她板起臉,雲如意心裡一沉。
大家都是聰明人,她雖然沒有明說,但她感覺面前的女子一定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是,面前女子很明顯沒有和自己的相認的想法。
想到此,雲如意面色微白:「宮主,我只是買解藥。」
早就這麼說,哪兒這些事?
在楚雲梨通透的目光中,雲如意腦中一片空白,很快起身告辭,幾乎是落荒而逃。
*
另一邊,柳璨宇日子過得水深火熱,平時也沒人來探望自己,那個瘸腿漢子下手一次比一次狠。他認為不能這麼下去。
在瘸腿漢子又一次試圖灌他藥時,他沒有入往常一般忍著滾燙咽下,而是一偏頭,那碗藥結實潑在了他的脖頸和胸口上。
瘸腿漢子恍若未見,手中的藥碗一空,他一句話不多說,轉身就走。
快過午時,余新眉照舊來探望他。
柳璨宇伸手指著自己的脖頸:「他故意燙我。」
他聲音嘶啞,聽得人心裡格外難受。
余新眉面色不變:「定是你自己打翻的,華叔最是細心不過的人。你再想跟我同住,也不要找這樣的藉口。」
柳璨宇:「……」
他看著面前的女子:「你不信我?」
余新眉面色漠然:「難道你不想跟我同住?」
想一起住是一回事,可這個瘸腿男人從第一天起就開始虐待他也是事實。柳璨宇看著女子漠然的臉,兩人認識多年,曾經也同床共枕過,他知道女子待人冷漠,但對他卻格外不同。
如今……好像她對他已經和外人一樣了。
柳璨宇順勢承認:「是,我想和你成親。」
「我不想。」余新眉認真看著他的眼:「看在我們多年感情的份上,我把你救了回來。但再多的,你別強求。你要是讓我為難,我就讓所有人都不好過。」
柳璨宇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余新眉之前沖他動手時,他就早該想到兩人的感情已經不在。
柳璨宇點點頭:「我不勉強你,但我不要他再伺候我。」
余新眉眉心蹙起:「你還是想與我同住?」
如果能夠離開忠院自然是好,柳璨宇試探著問:「可以嗎?」
「當然可,你不要後悔就行。」余新眉說干就干,立刻吩咐人進來把他抬走。
她這般好說話,柳璨宇心裡愈發沒底,一路提心弔膽。看著熟悉的景致,他此時才真的有那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余新眉身為莊主的親傳弟子,住的院子算是雙雲山莊最好的院子之一。
屋舍寬敞明亮,院子裡花草錯落有致,還有不少人伺候。看到余新眉回來,紛紛行禮。
「來人,把他給我弄去後面的屋子。」
聽到這話,管事一臉為難:「可後面的院子都滿了。」
「那就把他放屋檐下,要屋檐下沒地方,就直接給我放後院。」她眼神漠然:「我這院子裡的事,你們不要傳出去。」
管事立刻表忠心:「小的一定閉緊嘴,也會讓底下的人住口。」
柳璨宇聽到這番話,不安的心愈發忐忑:「師姐,你是不是跟我玩笑?」
余新眉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回頭。
下人們聽到主子的吩咐時就已經明白,這個男人是主子特意接回來折磨的,他們不用太客氣。
去後院的這一路,柳璨宇被兩個壯漢抬著。
他身上的骨頭剛接,哪裡經得起這樣挪動?
走動間,柳璨宇這節身上各處都在疼痛,痛得他眼前陣陣發黑。好不容易被放下,還是放在了地上。
柳璨宇看著碧藍的天空,心裡想著,這當真是以天為被。
到了此刻,他心裡再無一絲僥倖,余新眉對他,當真是一點點感情都沒有,之所以會接他回來,就是為了折磨於他。
這女人瘋了嗎?
為了接他,可是花了一百萬兩!
她花這麼多銀子,定然不會輕易放過他。
想到此,柳璨宇活生生打了個寒顫。他心裡害怕,剛剛落地,就已經在思量著離開的法子。
可這裡是余新眉的私宅,想要離開……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柳璨宇不想坐以待斃,閉上眼睛,在一片疼痛鋁尋找自己的一線生機。漸漸地,天色晚了下來,碧藍的天空忽然有陰雲聚集,有水滴落在他的臉上。
柳璨宇霍然睜眼,看到天色早已大變,周圍黑沉沉一片,眼看就要落大雨了。
都說屋漏偏逢連夜雨,他這連屋都沒有,這大雨一下,他整個人肯定得成落湯雞。如今他中著毒,又受了這麼重的傷,再被這雨一淋,肯定會發高熱。
余新眉故意折磨他,肯定不會幫他請大夫,那麼,等著他的就是一個死字。想到那樣的後果,柳璨宇心跳如擂鼓,心裡害怕不已,急忙大喊:「我還在這。」
大喊也只是他以為的,他拼盡了全力,喊得胸腔疼痛,也就比貓叫聲大不了多少。
這個院子裡伺候的下人很多,每個人都要輪值,後院其實一直都有人。看到天要下雨,也有人注意著躺在院子裡的他。
陰雲滾滾,大雨傾盆而下。
到底還是有人看不過去,出手把他拖到了屋檐下。
柳璨宇剛才以為自己只有發熱這一條路走,有人對自己伸出援手,他頓時滿心感激:「謝謝。」
來人不願意多說,轉身就走。
柳璨宇卻不想放過這唯一一個肯幫助自己的人,伸手拽住他的衣擺:「你能再幫我一個忙嗎?」
來人皺了皺眉:「不能。」
柳璨宇眨掉臉上的雨水,道:「這個院子裡有沒有住著一個受傷的半大少年?」
來人沒有回答,不耐煩問:「你想做甚?」
雖然沒有答話,可柳璨宇已經聽出來,面前的人並沒有否認柳浩住在這裡的事,他心想大喜:「麻煩你告訴他一聲我到了這裡。」
來人頭也不回,很快進了屋。
大雨下了一夜,哪怕是躺在屋檐下有瓦片遮身,柳璨宇還是被濺出來的雨濕了大半,他又冷又餓,還沒有藥喝。
早知如此,他就不來了。
鐵腿漢子雖然不耐煩那些,但至少會給他飯吃,給他藥喝……余新眉當真是狠心,還不如一個外人。
漸漸地,他的頭昏昏沉沉,即將陷入黑暗前,他似乎看到了熟悉的半大少年緩緩過來。
柳璨宇下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溫暖的床鋪上,雖然是粗布,但也比之前躺在濕冷的地上要好得多。他嘴唇乾裂,喉嚨也痛,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發不了聲。
他稍微一動,又覺得周身疼痛,緩緩側頭,看到窗邊站著一個半大少年。
少年抱著劍,看著窗外的雨,似乎正在發呆。
柳璨宇想要喝水,還想要喝藥,努力半天,才動了一下手。
柳浩習武之人,本來也暗中注意著床上人的動靜,聽到這一聲響,立刻回頭。
父子兩人時隔多日,在這個簡陋的屋中終於對上了視線。
柳璨宇勉強扯出一抹笑。
柳浩沒有笑。
柳璨宇見他面色冷淡,顧不得喉嚨疼痛,嘶啞著聲音道:「浩兒,我好想你。」
「如果你沒給我下毒,這番話我還是信的。」柳浩微微側身,並不靠近床邊。
柳璨宇苦笑:「浩兒,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想照顧你,給你下毒實在是走投無路之下的權宜之計。本來我就打算,就算你娘不肯救我,我也會把解藥給你。只是我沒想到,龐月籬那個女人詭詐,直接搶了我的藥。」
說了這麼大一通話,他累得胸口起伏。本就蒼白的面色變成了慘白,眼底發青,整個人只剩下了一口氣。
柳浩心情複雜得很。
當初他身在農家,日子過得並不好。後來柳璨宇把他接上了山,讓他吃飽飯,教他武功,待他格外溫和,還要收他做弟子。
那段日子裡,柳浩感覺得到,如果真的自己拜他為師,從此以後便一步登天。
可惜這世上之事變幻莫測,事情急轉直下。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會沖他下毒。
被認為是最親的人的背叛,讓他格外難以接受。
更何況,這還是自己的生身父親。
「我會幫你請個大夫。」丟下一句話,柳浩消失在雨里。
柳璨宇苦笑,雖然兒子恨上了他,但還是看不得他死,總算是又一次撿回了小命。
可這樣的苦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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