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白秋水哭得傷心,楚雲梨也沒多勸,只拍著她的背安慰。
其實,哭也是一種發泄。
哭完了,興許就放下了。
福娘臉色難看無比,乾脆眼不見心不煩,直接閉上了眼。
白秋水哭了一路,到了福娘家宅子外,楚雲梨還親自把人送回了家中。
白母看到哭成了淚人的女兒,很是不解:「這是怎麼了?」
白秋水撲到母親懷中,哭得愈發傷心。
楚雲梨見狀,提醒道:「秋水,你別太傷心,鄰居們都看著呢。」
這種事情說出來,對女子名聲打擊極大。如非必要,還是不要讓外人知道。
白秋水哭聲一頓,然後抽泣著道:「細蘭,多謝你。」
之前都是稱師姐,這會連稱呼都改了,可見是真的不打算繼續這段師徒緣了。
楚雲梨起身告辭,臨走前委婉的告知了白母讓她仔細看著自己女兒,免得白秋水想不開尋死。
回到家中,還是午後,周氏看到女兒回來,滿臉歡喜,把人帶進門,還倒了茶遞上,急切問:「今日如何?」
楚雲梨喝完了水,放下茶杯,嘆息道:「別提了。」
她把今日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末了道:「師父生我的氣了。」
周氏嘴巴張得能放下一個雞蛋,滿臉震驚:「怎會娘有這種事?」
她站起身,焦灼地在屋中轉圈。幾圈後停下,道:「生氣了也好,以後你就別去了。」
楚雲梨心裡一暖,道:「娘,我才想起來,前幾日在羅府好像丫鬟也要帶著我去另外的屋子裡,只是我那時候警覺,從窗戶翻了出來。現在想來,那屋子裡的香味和今日屋中的一模一樣。」
聽到這話,周氏腿一軟,直接坐倒在地,滿臉後怕。
楚雲梨上前把人扶起:「娘,我這不是沒事嘛,您別怕。以後我不去了就是。」
周氏坐著,滿臉不安:「今兒這事照你這麼說,應該福娘也參與了。可你這麼直白地讓劉家吃了虧,他們回頭會不會找我們家的麻煩?」
那就要看劉夫人的度量了。
如果大氣的人,自然就拋出腦後。如果小氣,是一定會有麻煩的。
觀今日劉夫人的做法,應該是後者。楚雲梨心裡清楚,面上卻不露:「應該不會。說起來是劉老爺理虧,大不了我們就去報官。」
周氏心裡堵得厲害:「傻丫頭,事情哪這麼簡單?這個世上,多著是讓人有苦說不出的法子。我只後悔當初為何要讓你去學做紅娘,要是不拜師,哪有今日這些事?」
這世上也沒有後悔藥吃。
周氏怕女兒出事就懊惱成這樣……上輩子的楊細蘭就是因此丟了性命,若是她得知真相,只怕更要傷心。
「娘,事已至此,後悔也無用。」楚雲梨把人扶進門。
周氏揚聲喊:「她爹,你去街上買只燒雞。」
楚雲梨:「……」
她好奇問:「我今日沒拿到賞銀。」甚至還把人得罪了。
周氏揮揮手:「還是吃吧!能多吃一吃就多吃一隻,誰知道還能活多久呢?」
楚雲梨笑了:「娘,我看你是想吃雞。」
周氏瞪她一眼:「看破不說破。」
語罷,自己也笑了。
母女倆這麼一笑鬧,剛才沉重的氣氛一掃而空。
已經得罪了福娘,楚雲梨也沒去學藝,天天就在家裡繡花。兩日過後,那幅繡品成型,她拿錢換了十多兩銀子和下一幅繡品回來。
等她繡完了三幅,琢磨著自己開個鋪子時,福娘已經又上門來了。
這一回,她還帶了禮物。
周氏不想接待,卻也不好得罪人,把人引進來後上了茶水。正想著怎麼接話呢,福娘已經開口:「今日我是來找細蘭的,也是想跟你們解釋一下,那天在劉家發生的事。」
聞言,周氏一臉認真。
福娘笑著道:「那天的事確實是誤會,當時我維護著劉家,細蘭可能也誤會我了。那件事情我沒有參與,會維護劉家,也是不想得罪客人。」她看向楚雲梨,言笑晏晏:「你跟著我的日子短,有些事情我也沒來得及跟你說。咱們做紅娘的,大半是接嫁衣,也有一些夫人尤其喜歡紅色的衣衫,會特意找到我們紅娘幫著做,這位劉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說到這裡,福娘嘆息一聲:「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當時沒轉過彎來。下意識的不想失去客人,回去之後我越想越後悔,秋水肯定是被嚇著了,我都不敢想像,要是當時你沒衝進去的後果。」
她站起身,對著楚雲梨一禮:「今兒我來,也是來謝你的,謝你及時出手,救回了秋水。」
話里話外,都是她不知情。
當時會那樣維護劉家,是不想失去客人。
楚雲梨知道這樣的事不止發生一次,對於她的話一個字都不信。
可邊上的楊家夫妻則開始半信半疑。
畢竟,把弟子帶去別人家任人欺辱這樣的事情太過駭人聽聞。
「不用謝。」周氏上前將人扶起:「細蘭是你的弟子,是晚輩,當不得你的禮,會折壽的。」
福娘順勢起身:「拜師嘛,講究你情我願。但凡有一個心裡不樂意,不認真教或是不認真學也算不得師徒。本來我想著,細蘭不想繼續這份師徒緣,便也由著她,至於那些誤會……我也懶得澄清,反正我問心無愧就行。可我思來想去,實在是捨不得細蘭的手藝,她年紀輕輕繡得這樣好,不做紅娘太可惜了。」她想了想,看向楚雲梨:「細蘭,咱們幫著那些出嫁的女子繡一身華麗好看的衣衫,讓她們高高興興出嫁,一輩子夫妻和美,也算一件善事。你說對嗎?」
楚雲梨面色漠然。
福娘的話她不信,今兒福娘上門,定然又有了心思。
楚雲梨若是拒絕,就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便低下了頭。
周氏聽福娘說了這麼多,已經有點相信,不過,看到低著頭的女兒,到底對女兒的疼愛占了上風。
「福娘,對不住,我女兒她被嚇著了,不樂意再出去……」
雖然福娘再三解釋,周氏也相信了。可萬一呢,萬一女兒口中的話是真的,福娘真的在……她就這一個寶貝疙瘩,經不起萬一。
福娘嘆息一聲:「此事是我不對。細蘭不再信任我,也是我活該。這樣吧,明日我要去城中的大戶連家,身邊沒有人跟著不像話,就讓細蘭跟著,到時候賞銀定然有她一份。在此之後,她願不願意繼續跟我學,我都不再強求。」
眼看周氏又要拒絕,福娘繼續道:「上一回去羅府的賞銀也不少了。」
與其說是提醒周氏跑一趟賞銀多,不如說是提醒楊家人上一回楊細蘭跟著她賺了五兩銀,不能翻臉不認人。
周氏說不出話來,怕女兒不樂意,她咬牙還想拒絕。楚雲梨已經率先道:「師父,我跟你去。」
福娘頓時眉開眼笑:「你還認我做師父,已經很高興了。還是那句話,去完了連家,你再決定要不要繼續跟著我學。」
語罷起身告辭:「那我就回去準備,明日我會讓馬車過來接。」
當日夜裡,周氏幫楚雲梨分線,期間一直在強調:「眼看事情不對,你就大喊,那些大戶人家最怕丟臉,只要事情鬧大了,他們不敢把你如何……」
越說越不放心,放下手裡的線,滿面愁容:「乾脆我還是去拒了,隨便外人怎麼說。」
楚雲梨失笑:「娘,去就去,你別太擔憂了。」
周氏始終不能放心,翌日送楚雲梨出門時,還提出要跟著一起去。
福娘坐在馬車中,一臉不被信任的傷感:「你放心,我一定把細蘭好好給你帶回來。」
周氏吃軟不吃硬,看福娘這樣,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路上,福娘開頭解釋自己的不得已。
楚雲梨閉上眼睛,漸漸地,馬車中安靜了下來。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下,連府的大門比羅府還要大氣,大門外的門房都是六個,看得到園子裡照壁上精緻的畫作。
師徒兩人被帶到了偏院,正堂無人,丫鬟送上茶水後,福身退下,臨走之前道:「二位稍待,三夫人應該很快就到。」
屋子裡只剩下師徒倆,福娘百無聊賴,又道:「你還別不樂意,要不是我沒有弟子,今兒這事兒也輪不到你。」
恰在此時,門被推開,丫鬟捧著一盞香爐進門。
香爐上煙霧繚繞,已經點上了。
放下香爐後,丫鬟一句話不多說,又退了下去。
楚雲梨看著那香爐,吸了吸鼻子,道:「師父,有件事我挺好奇,聽說你之前招了不少弟子,那些人呢?」
福娘也看著那香爐:「沒有師徒緣分,我這個人隨緣,不愛跟著學便可離去。別人是這樣,你也一樣。」
她站起身:「我去方便一下。」
語氣隨意,好像真的是出去方便的。
她往門口走,楚雲梨利索地起身,兩步掠了過去,抬手將人敲暈,然後,把人弄回了椅子上安頓好,自己閃身往窗戶旁奔去。
本意是打算跳窗而出,剛推開窗,身後的門也被推開,走進來一個二十多歲醉醺醺的年輕男子。
楚雲梨輕巧地跳了出去,離開之前,餘光瞥見那年輕男子邊上還有個隨從,手中端著繩子和某些一看就挺讓人遐想翩翩的物件。
窗戶輕輕落下,擋住了楚雲梨一言難盡的面色。
她找了條隱蔽的小道往外走,還聽到裡面的男子大著舌頭吩咐:「你下去,就算……發生天大的事……也別來吵……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