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當真就守著他,在這期間,還讓人送來了帳本。
整個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安靜無比,就怕惹了她厭煩。由此可見,所有人都知道陳唯安的重要。
午時過半,下人又來稟告:「孔東家到了。」
自從陳晴宜放了孔成出去後,就讓下人改了口,不再喚姑爺,而是喚孔東家。
孔成出去後,在陳晴宜的扶持下開始做生意,如今已經是三間鋪子的東家,在栗米鎮這個小地方,在外頭也頗得臉面。
「請進來。」楚雲梨不知道身邊背叛的人是誰,現如今的她看誰都可疑。
所以,把孔家人多請進門幾次,應該能看出端倪。
從早上楚雲梨故意說陳唯安睡著了不方便見人來看,盧氏是知道陳唯安身邊的所有事的。也就是說,這背叛的人應該是祖孫兩人身邊貼身伺候的人。
孔成今年還未到不惑,整個人意氣風發,大踏步走進門來後,對著楚雲梨一禮:「娘。」
楚雲梨擺擺手:「我早說過,不用喊我娘。」
孔成笑了笑:「您對我恩重如山,我始終未忘,一日為母,終身為母。」他只解釋一句,不再糾結於此,轉而問:「唯安今日如何?」
問及兒子,他眉眼間滿是愁緒。
楚雲梨抬步往裡走,隨口道:「還是那樣。不過,這兩日府城的大夫就會到,到時候看大夫診脈。若實在不行,我就把人帶去府城治。」
孔成嘆息一聲:「人的命都是有定數的,若是他……娘,您千萬要保重身子。」
進了屋,陳唯安還沉沉睡著,孔成擔憂問:「早上夫人過來他就在睡,怎地這個時辰還未醒?這麼一直睡著,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楚雲梨揉了揉眉心:「早上我說錯了,後來她都走了我才想起來,唯安早上壓根沒睡著。」
孔成有些無語。不過,她年紀越來越大,最近經常熬夜守著,說忘記了,也勉強說得過去。
他雖然懷疑岳母是故意說謊,卻也不好質問,轉而又開始說些憂心兒子的話,楚雲梨隨便聽著,眼神餘光卻不放過屋中下人的神情。
「對了,安神香記得點。」孔成囑咐:「那香能讓人熟睡,且睡醒後精神百倍。」
楚雲梨頷首:「這麼好的東西,應該挺貴吧?我還是讓帳房付點銀子給你。」
孔成失笑:「娘,你這是打我臉!雖然我離開了,可血緣抹不掉,唯安是我兒子,他用的東西我這個做父親的本就應該出。您以後可千萬別再說這種話了。咱們一家人,分得太清楚的話,會傷了情分。」
楚雲梨似笑非笑:「你是孔家人,我是陳家,我們倆可不能算是一家人。」
聞言,孔成沉默了下,道:「娘,您就是太客氣。」
他站起身:「我還有事,明日再來探望唯安。」
楚雲梨沒有起身,吩咐管事送他出門。
等人一走,她看向陳唯安身邊的貼身隨從:「陳一,聽說你家裡有母親需要你伺候,你還是回去吧!」
陳一面色大變,「噗通」一聲跪下:「東家,主子病成這樣,小的不想離開。」
楚雲梨面色淡淡:「陳家不缺人,你走了之後,我會另找人來伺候。你就放心吧。」她吩咐邊上婆子:「給他二兩銀子,送他離開。」
陳一再三請求,還是被婆子拖拽著離開了。
邊上的丫鬟嚇白了臉,楚雲梨看了一眼,擺擺手道:「你膽子太小,也家去吧。」
拉丫鬟不需要多大力氣,丫鬟也很快被拖走。
留下來的下人低眉順眼,站得規規矩矩,膽小的已經開始發抖。實在想不明白主子今日為何突然發作下人。
楚雲梨面色緩和下來:「你們有想離開的,都可直接跟我說。」
下人們立刻跪下表忠心。
楚雲梨看在眼中,頷首道:「以後用心伺候,不會少了你們的好處。」
夜裡,楚雲梨又開始守著陳唯安「繡花」,翌日早上,陳唯安已經能靠著自己坐起身。
祖孫兩人還沒說幾句,盧氏又來了,且她這一次不是自己來的,還帶著自己的婆婆,也就是孔成他娘。
孔成他娘今年五十,比陳晴宜要大幾歲,她生了三個兒子,孔成是最小的那個,也最得她疼愛。不過,孔成這個小兒子也沒辜負她,自從入贅陳家後,就將母親供養起來,就連兩個哥哥,也得了他不少好處。
後來孔成自立門戶,更是把母親接到身邊伺候。
孔老太太早年貧苦,富裕之後便喜歡吃肉食,身形豐腴,白白胖胖的,格外富態,進門後笑吟吟道:「親家母,唯安最近如何?」
楚雲梨隨便應付了幾句,多餘的心思都放到了盧氏身上,見屋中人再沒有使眼色的,這才道:「今兒好了一點,能自己坐起身。」
盧氏放在膝上的手瞬間握緊,猛然抬頭,仿佛察覺自己動作過大,立刻綻開笑容:「真的?」
歡喜倒是真歡喜,可慢了一拍,就顯得格外虛假。
老太太反應過來,也開始歡喜:「這麼說,已經在好轉?」
楚雲梨頷首:「看著是這樣,還是要讓大夫看過再說。」
盧氏有些急切:「府城的大夫何時到?」
楚雲梨半是玩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唯安的親娘。」
盧氏毫不客氣地認下這話:「能做母子都是緣分,我巴不得有唯安這樣乖巧的孩子。」
楚雲梨壓根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吩咐丫鬟:「去把安神香拿過來還給孔夫人。」
聞言,盧氏臉上的笑容僵住:「這是何意?」又強調:「那是我找人特意給唯安配的,我夜裡睡得好,用不上。」
「唯安承受不起。」楚雲梨揮揮手:「以後你們別往這邊送東西,我們祖孫什麼都不缺。」
聽著這些話,連老太太發覺了不對勁,她看著送到面前的香:「親家母,你這……咱們這樣的人家,可不興把別人得禮物退回,那是要斷親的意思。」
楚雲梨面色淡淡:「我用不上,就想著物歸原主,你們怎麼想都好。」
竟然是默認了老太太斷親的話。
婆媳倆面面相覷,盧氏心裡發虛,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是不是被發現了。
孔老太太氣得慌,卻也知道面前婦人對自家有恩,加上兒子再如何厲害也比不過陳晴宜,只能壓下心裡的怒氣:「留著吧,興許你用得上呢?」
楚雲梨不和她們多說,道:「我最近疲累不堪,想歇著了。」又吩咐管事:「送客。」
香沒執意要退,婆媳倆心下都鬆了一口氣。人家都送客了,她們也不好多留,當下起身告辭。
當然了,香沒有帶走。
楚雲梨看著那匣子香,吩咐道:「給孔成送去,就說我們承受不起。」
*
婆媳倆走後不久,前去府城接大夫的人終於回來。
接來的這位是城中名醫,哪怕花了大價錢,也得等大夫安置好手頭的病人才能啟程。
大夫已經六十多歲,鬍子花白。診脈時還不忘掃視陳唯安面色。
陳唯安很有些緊張,一會兒看大夫鬍子,一會兒看他眉眼,實在忍不住,脫口問:「大夫,你都看了一刻鐘了,我的病到底如何?還有救麼?」
大夫換了一隻手,又把了半晌,狐疑道:「奇怪。」
楚雲梨站在邊上,做出一副擔憂模樣:「哪裡奇怪?」
大夫滿臉歉然:「抱歉,公子的病症似乎有些複雜,老夫學藝不精,看不太明白。」他遲疑著道:「好像病入膏肓後又遇上了高明的大夫解毒……現在餘毒雖小,可都深入肺腑,不好治啊!」
他搖搖頭:「之前的大夫開的藥方呢?」
楚雲梨命人送上。
大夫看了半晌,拱手道:「公子的病應該有高明的大夫診治,夫人不必太過擔憂。」
臨走時,連診費都未收。
當真是一個醫德醫風不錯的大夫,臨走之前,楚雲梨還送了他兩張方子,說是家裡祖傳的。
大夫如獲至寶,還留下了幾百兩銀子,歡歡喜喜離去。
隨著大夫來了又走,關於陳唯安的病情也傳了出去,最先趕來的就是孔家人。
楚雲梨把人攔住,沒讓他們一窩蜂跑到陳唯安面前去吵鬧。
盧氏迫不及待問:「真治好了?」
楚雲梨不疾不徐:「大夫沒治,不過也說了,唯安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
聞言,盧氏愣了下,脫口問道:「真的?」
孔成滿臉喜色,似乎真的歡喜,樂呵呵道:「能好轉就行,管他怎麼痊癒的,興許是咱們唯安自己身子好扛過去的。」
孔老太太面色狐疑:「會不會是唯安自己私底下請了大夫?」
盧氏也好奇看了過來。
楚雲梨看向婆媳倆:「你們好像不太高興?」
盧氏愣了下,反應過來後,笑容滿面:「我當然高興,唯安這樣乖巧的孩子,長命百歲才好。」
楚雲梨毫不客氣接下這話:「承你吉言,我的唯安肯定能活得長長久久,比咱們在場都要活得長。」
聞言,盧氏心裡頗不以為然,那藥傷身,聞了一個多月都要死了,哪兒那麼容易治好?
孔老太太若有所思:「唯安大了,都有自己的秘密了,只要他好好的,我們就別多問。」又遲疑著道:「親家母,咱們不是外人,有些話我就直說了,唯安暗地裡認識的人,你還是儘早查清楚,免得被人利用誆騙了去。」
她嘆息一聲:「人心險惡,人家救了他,不知道要討要多大的好處。」
楚雲梨頷首,意有所指:「對,知人知面不知心。」
幾人面色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