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2章 偏心的老太太 十五

  柳春草看著大門,久久沒有言語。眼淚不知不覺落了滿臉,好半晌都沒起身。

  林母看她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冷笑道:「你別想賴在我家門口,趕緊給我滾。」

  柳春草不想滾,邊上有人湊上前:「春草啊,你姐姐剛才暈倒在路上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看她的腿好像傷得挺重,你最好還是幫忙請個大夫。」

  柳春草回神:「我哪有銀子?」

  那幾枚銅板,只夠給診費,再拿不出銀子來買藥。看了大夫又能如何?

  她站起身:「我們雖是親生姐妹,可這些年來早已有了各自的小家,現如今我自顧不暇,也管不了她了。」

  她失魂落魄地往鎮上而去。

  柳春風是真的痛暈了,圍觀眾人議論紛紛,就是沒人上前幫忙。

  到了夜裡,還是她大兒媳悄悄拿了蓆子和被子過來,把人弄上蓆子蓋好。

  沒有幫她請大夫,更沒有把人弄回家中好好照顧。

  村里人唏噓不已,有柳家母女的事情在,一時間,各家都格外在意自家孩子的孝順。

  柳春草去了鎮上,找了一份活計。工錢倒是其次,主要是想包吃包住,她可不想再住山洞。只要拖到林二垛身子好轉,想法子敘舊情,應該能回家。

  柳春風在外冷了一宿,翌日早上起來就發了高熱,她兒子又把人挪去了山上的山洞裡。

  人生病了之後,整個人昏昏沉沉,柳春風前一次醒來發現自己睡在路上,再醒來就到了山洞裡,心下頓時欣慰起來。

  她強撐著不睡,一直看著山洞口,終於在天即將黑時看到了兒子。

  更讓人歡喜的是兒子手中還拎著食盒,柳春風大喜過望:「阿誠,我就知道你不會看我受苦。」

  齊誠默然:「娘,先吃飯吧!」

  柳春風燒了一整日,壓根沒胃口,可她知道自己的傷想要好轉就得吃東西。當下接過碗狼吞虎咽。

  齊誠看著,眼圈突然紅了:「娘,您最疼我,對不對?」

  「那當然。」柳春風想也不想地道:「我這輩子辛辛苦苦養大了你們兄妹,只恨不能割一身血肉餵養你們。你要記得我對你的心意,做人可不能忘本……」

  她一邊囑咐,一邊喝下兒子送來的雞湯。

  黃澄澄的雞湯香味濃郁,少見葷腥的柳春風喝著這覺得無比美味。都喝完了才問:「家裡就三隻雞,你奶怎麼捨得?」

  齊誠眼圈已然通紅,看著母親喝下湯時他好幾次想要阻止,最後都忍住了。聽到母親問話,他抹了一把臉:「是我偷殺的雞。」

  柳春風驚訝,隨即滿臉喜色:「娘沒白疼你。」

  齊誠低下頭:「娘,如果兒子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不會怪我?」

  雞湯都燉來了,如此孝順的兒子,就算做錯了事,柳春風認為自己也能諒解。再說了,自己的親兒子,不諒解又能如何?

  當下笑道:「做錯了事不要緊,只要你敢於承認,娘就不怪你。」

  齊誠長長舒出一口氣:「娘,這雞湯好喝嗎?」

  「好喝啊!」柳春風頷首,動作間扯到了腿上的傷,頓時皺了皺眉,又打起精神道:「你別這麼實誠,這雞湯你自己也要喝點,你平時的活重,吃得差了會虧了身子,還有你妹妹,她是個姑娘家,也得吃點好的。不然太瘦了就會影響子嗣……」

  「娘!」齊誠打斷她的滔滔不絕:「我對不起你。」

  柳春風一臉疑惑:「這話從何說起?」

  齊誠看著那方才還裝著雞湯的空碗,低聲道:「娘,希兒今年四歲,開春之後,他就可以啟蒙。」

  這是以前家裡人都商量過的事,柳春風嘆息一聲:「希兒若是去讀書,少了你爹,咱們家不一定供養得起。」

  「您放心,我就是砸鍋賣鐵,也會供養他!」齊誠低著頭:「只是,若是家人名聲不好,也會影響了他,鎮上的夫子壓根就不收家中有人人品有瑕的弟子。」

  聽了這話,柳春風心裡不安:「你這是何意?」

  齊誠抬眼看著她:「娘,如今的你沒甚好名聲。興許會影響希兒。」

  柳春風愈發不安:「可那些事我已經做了。」

  「所以,我們得想法子彌補。」齊誠話接得飛快:「娘,人死債消,您別怪兒子。」

  柳春風:「……」??

  她瞪大了眼:「你做了什麼?」

  齊誠看著那碗雞湯,緩緩往洞口外退,似乎很是傷心,哽咽著道:「娘,您說過,您最疼的就是我,為了我願意付出一切,包括您一身血肉……娘,兒子也是,實在沒法子了……」

  柳春風死死瞪著洞口的人影,漸漸地眼前變得模糊起來。她伸出手想要拉人,手卻如千斤重一般根本抬不起來。

  渾身知覺漸漸退去,臉皮子如有萬斤重,她周身疲憊不堪,緩緩閉上了眼睛。

  恍惚間,忽然想起小時候偶然聽村口的老人說過的一句話:言傳身教很要緊,有些事情,不能在孩子跟前做。

  柳春風髒污下更加蒼白的臉上漸漸滑下兩行清淚,她動了動唇:「娘……我錯了……」

  *

  早上,楚雲梨正在院子裡洗漱,邊上柳春雨一邊翻曬藥材,一邊道:「娘,聽說二姐去了鎮上,還找著了活計。只是工錢低,好像除了飯錢之外,也就只得幾個銅板。」

  楚雲梨聽著,壓根沒過耳,手中動作不停:「剛才我怎麼聽外頭有人說你大姐昨天被挪走了?」

  「是。」柳春雨心情複雜:「是阿誠挪的。大姐養了個好兒子。」

  楚雲梨嘴角笑容嘲諷,並沒反駁:「今早上喝白米粥,你先去做。」

  柳春雨算是看出來了,母親對兩個姐姐是真的死心了,壓根不管她們的死活。

  她以前自覺自己不是親生,沒刻意往母親跟前湊,並不知道母女三人之間發生了何事才讓母親這般失望,當下也不多言,進了廚房幹活。

  卻聽到有敲門聲傳來,楚雲梨親自去開,發現是村里一個特別勤快的婦人。

  婦人不用她問,飛快道:「三娘子,出事了。剛才我去山上砍柴,剛好路過阿誠安置他娘的山洞,想著進去看一眼。誰知……」她面色蒼白:「春風已經沒了氣。」

  柳春雨從廚房中奔出,滿臉詫異,脫口問道:「怎會如此?」

  母親明明只是打了她的腿,就算不請大夫治傷,最多變成跛子,怎麼會突然就沒了?

  婦人嘆息一聲:「秋雨一落,夜裡那麼冷,那山洞潮濕,她也沒點個火堆,身上也沒有被子,興許是冷的。」

  楚雲梨閉了閉眼:「我早說過,從她選擇她爹的那天起,我們倆就再無關係。更何況,後來她還想要我的性命。沒了就沒了吧,麻煩你去一趟齊家,讓阿誠兄妹倆籌備喪事。」

  她是看出來了一些齊誠的自私,本以為他會虐待一下柳春風,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簡單粗暴直接要人性命。

  果然是不愧是柳春風的兒子。

  「你別太傷心。」婦人臨走之前,還勸了一句。

  楚雲梨又不真的是她的親娘,並沒有傷心,換了衣衫後,齊家那邊已經開始籌辦喪事。她自己則去了鎮上,找到鎮長,道:「我覺得我女兒的死有疑。」

  小鎮偏僻,村里奇葩的事情多,可像這種殺人害命的事還是很少見的,也可能是發生了沒人查出來。總之,鎮長聽到她的話後,當下面色肅然,吩咐人去查案。

  鎮上就那麼幾個人,齊誠托人去買蒙汗藥的事很快就被查出。

  鎮長當著村里人的面抓走了齊誠送去縣城。

  幾板子下去,齊誠受不住疼,直接招認了想讓兒子啟蒙而謀害母親的事。

  為人子女,就該孝順長輩。為一己私慾而殺害母親,簡直死不足惜。此事太過惡劣,知縣大人直接判了他秋後問斬。

  *

  村裡的齊家因此名聲一落千丈,不止齊慧的婚事受了影響,連齊誠的兒子也再不能讀書。

  齊母整日都在村口的路上各種咒罵。

  罵兒媳混帳,拖累了全家人。罵孫子糊塗,偶爾也會怪楚雲梨這個跑去報官的。而罵得最多的,則是罵胡青石一家。

  因為只要稍微一打聽就知道當年柳三果並沒有教導女兒,姐妹兩人都是由方氏教導的。再加上柳春雨並沒有長歪,由此可見,柳三果並不會把孩子教歪。

  很明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胡家。

  胡青石聽著外面的議論,心裡頗不是滋味,又有些難堪。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些都是事實。

  他聽著耳邊母親和妻子的抱怨,聽到外面有人敲門,便立刻抽身。

  倒不是他勤快,而是想讓耳朵歇息片刻。可打開門之後,他立刻就後悔了,因為門口站著的就是他另一個女兒。

  他回頭看了一眼屋檐下的婆媳倆,壓低聲音訓斥:「春草,你來做甚?」

  柳春草眼睛通紅,哭得泣不成聲:「爹,林二垛那個混帳他要再娶了!」

  是的,一直等著林二垛痊癒之後就回家的柳春草在鎮上幹了大半個月後,突然就聽說了林二垛重新定下親事的消息。剛聽見的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聽錯,再三找人確認後,她只覺一片絕望。

  胡青石面色一言難盡:「這跟我有何關係?」

  柳春草伸手去抹臉上的淚:「我覺得,村里人的話有道理。」

  胡青石茫然:「什麼?」

  柳春草越過他看向屋檐下的祖母:「我和姐姐會這樣,都是祖母教的。」

  胡青石:「……」

  他怒斥道:「你這是什麼屁話?」

  柳春草執著地看著他:「你生而不養,由著祖母把我教成這樣。你得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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