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母沒有猜錯,小夫妻倆果然不願過來。
柳春雨想法簡單,她願意照顧母親,卻不願意占母親的便宜。再有,有一些話她雖然沒說出口,可心裡卻有數。
比如,母親的親生女兒是大姐二姐,密母親所擁有的東西只能分給姐妹二人。母親養她長大,已經是天大的恩情,她怎麼好拿母親的東西,還是和兩個姐姐爭?
所以,她說服了常四,多回去看看可以,搬回去住……還是算了。
常母一臉恨鐵不成鋼:「別人想要都要不到的東西送到你們面前,你們居然還推辭?蠢不蠢?」
柳春雨有些執拗:「母親願意給誰就給誰,反正我不要!」
「人家是願意給你啊!」常母餘光撇見門口的兄妹二人,勸道:「你們願意吃苦,不為自己想,你總要為孩子考慮一二吧,你們這間破屋子,常江怎麼娶妻?」
柳春雨沉默下來。
常四蹲在地上揪頭髮,悶聲道:「他爹就這點本事,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沒托生到富貴人家中!」
常母氣不打一處來:「這說得什麼混帳話?」
眼見勸不動,她心下稍微一思量,轉身去尋另外幾個兒子:「誰要是能把老四趕出去,她的那間屋子就給誰。」
院子裡本來靜悄悄,各家房門緊閉,聽到這話,其餘幾兄弟瞬間開門跑了出來,將夫妻二人和兩個孩子飛快推了出去,關上大門。
柳春雨:「………」
常四站穩後立刻回升敲門,可無論怎麼敲都敲不開。常母還找了一把鎖,將他們的院子門鎖上。
天上漸晚,夫妻倆無奈之下,只得帶著孩子回娘家。
新家新氣象,楚雲梨屋子內外所有的東西全部換過,包括被褥和家具。一家四口進來,什麼都是備好的。
柳春雨心下暖意融融,感動之餘,愈發不想讓母親為難。
楚雲梨看出來她的想法,也不想聽廢話,率先道:「我跟你婆婆都商量好了,你和你們倆就住在這裡。」
柳春雨:「……姐姐她們呢?」
楚雲梨板起臉:「在我面前,少提那兩個混帳。」
夫妻倆住在邊上的正房,兩個孩子各有一間廂房,都是寬敞明亮擺著新家具的屋子。
一個月前,兄妹倆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住上這麼好的屋子。
柳春雨夫妻心裡忐忑,兄妹倆卻高興不已。
事情傳到柳春風姐妹倆耳中,心裡抓心撓肝似的難受。
母親寒了心,那就捂回來!
無論如何,那青磚瓦房怎麼也不能便宜了外人!
於是,多年來互別苗頭的姐妹,兩人空前的團結起來。二人一起到小路上去堵楚雲梨。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柳三果沒有地,姐妹倆又進不去家門,想要幫母親幹活讓她感動,就只能幫母親採藥了。
楚雲梨看到兩人就煩:「滾遠一點!」
姐妹倆鐵了心要哄回她,聞言也不生氣,往後退了退。只是,楚雲梨一往前走,她們就急忙跟上,就跟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一般。
楚雲梨心下惱怒,眼神一轉就有了主意,本來打算就在附近山上逛一圈的她,抬腳就進了大山里。
山路崎嶇,樹林茂密,林子裡不好走,相隔太遠的話一個轉彎就找不到人了。姐妹倆商量過後,飛快追上來:「娘,這深山老林里還有熊瞎子,咱們結伴吧!」
楚雲梨似笑非笑:「不只有熊瞎子,還有毒蛇呢。」
她伸手一指姐妹二人的頭上:「就在那兒!」
姐妹倆下意識抬頭,只見樹上掛著一條綠油油的蛇,確實是毒蛇無疑,二人嚇得魂飛魄散,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腳已經往山下奔去。
楚雲梨看著兩人慌亂跑走,手中的刀又辟出一條小路,往更深處而去。
跑了老遠,姐妹倆才驚魂未定地停下來,二人彎著腰喘息不已,回頭看了看,後面發現母親沒跟上來。
柳春風有些不安:「我們要不要回去看看?萬一娘被蛇咬了怎麼辦?」
柳春草急忙擺手:「那可是毒蛇,會要人命的。反正我是不會回去了的。」
那青磚瓦房確實饞人,可也得有命住進去呀!
柳春風倒是想回,可這深山老林里,她一個人本就害怕。加上柳春草死活不肯往回走,她心裡就更怕了。
姐妹倆蹲在路旁喘勻了氣,不情不願地下了山。
很快回到了村裡的後山上,看著村中炊煙裊裊,新建的那間青磚瓦房在其中格外顯眼,姐妹兩人都很不甘心,看了半晌後,柳春風突然有了主意:「老三已經搬進去了,我是怎麼想都不甘心。」
柳春草沒好氣:「不甘心又能如何?娘非要跟她住,難道我們還能把她趕出來?」
「有何不可?」柳春風面色嚴肅,靠近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傍晚,各家各戶正在吃晚飯呢,九聽到新照的青磚瓦房那邊傳來女子悲悽的哭嚎聲:「我的娘啊……你死的好慘啊……好不容易造了房子,都沒享幾天福你就去了……」
眾人聽明白和面面相覷,這哪是哭?
分明就是嚎喪!
凡是喪事,村裡的人都會去幫忙,甚至起了齟齬的人家,也會暫時放下恩怨,先把事辦了再說。
前後不過一刻鐘,所有的人都趕到了新的青磚瓦房內。
柳春雨一臉茫然:「你們這是怎麼了?」
柳春風剛才只顧著哭,並不接茬,眼看人到得差不多,瞪了一眼柳春雨:「你跟娘住著,知不知道她進山?」
柳春雨點頭:「娘昨晚上說過。」還讓他們別理會她,她就在附近的山上轉轉,不需要人陪。
柳春草怒斥:「你住在這裡是照顧娘的,娘進了大山被熊瞎子追,你還在這裡一無所知,你是怎麼照顧的?」
柳春雨面色大變:「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柳春草看著眾人,悲泣道:「我娘她……先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我們姐妹正準備上前幫忙,就看到有熊瞎子撲過來,然後……我娘她拖住熊瞎子,換了我們姐妹回來……」
簡直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村裡有那心善的婦人已經開始抹淚,許多人紛紛嘆息。
柳春雨心下慌亂,強制鎮定:「你們倆沒騙人?」她問著話,眼淚已落了滿臉:「昨晚上娘還好好的,我不信……我不信……」
她伸手去抹臉上的淚,卻始終抹不完,眼前一片朦朧,她什麼都看不清,跌跌撞撞往外跑:「我不相信,我要去找娘!」
柳春風滿臉是淚:「我和二妹親眼看到娘被熊瞎子撲倒……」她抽泣著道:「別去找了,熊瞎子的牙齒那麼利,興許連骨頭都找不齊。」
聽到這話,柳春雨腿一軟,跌坐在地。
「回來的路上我跟二妹已經商量過,只給娘立衣冠冢,以後逢年過節,我們就在後山上燒紙。」
柳春草捂著臉點頭:「我不敢看!要是只找到娘的幾根骨頭……我……我……只怕下半輩子都不敢閉眼睡覺。」
姐妹二人哭得傷心,又言之鑿鑿,喪事這種事,從來也不會有人拿來玩笑。
所以,從頭到尾,村里就沒人懷疑。
眼看姐妹二人和其婆家的人已經開始著手辦喪事,村裡的人都主動上前幫忙。
不過兩個時辰,院子裡已經掛起了白幡,姐妹三人披麻戴孝對著後山的方向哭。
讓人意外的是,常四一個養女婿忙裡忙外,得空了還去跟著先生磕頭。而,更應該上心一些的親女婿卻不見蹤影。
*
進了大山,何時回去有時候並不由自己。這裡人跡罕至,藥材奇多,還有珍稀的,楚雲梨一路上采了不少,有點越采越上頭的架勢。
等她回過神,天色已黑。半夜趕路是很危險的事,尤其是密林中毒蛇毒蟲多,一不小心挨上一口,那可不是玩笑。
於是,楚雲梨爬上了樹,靠著應付了一宿。
天使剛亮,她就醒了過來,摘了野果子飽腹,楚雲梨,還挑了特別甜的那種摘了半簍,打算拿回去給常江兄妹倆當零嘴吃。
剛剛過午,楚雲梨就踏上了下山的路。
她倒是能在密林中呆上十天半月,可如今家裡有人,若是幾天不回,柳春雨怕是擔憂,甚至要主動來找。別到時候她沒出事,反而是柳春雨夫妻進了密林受傷就不好了。
下山比上山容易,一個多時辰後,楚雲梨已經能看見村裡的炊煙。
繞過小道,突然看到前面有兩個人坐在路旁。
村里人種的地離這裡還有老遠,許多人砍柴都不往這邊來,楚雲梨本來沒多想,又走了幾步,看清了蹲在路旁的兩人。
正是柳三果那兩個便宜女婿。
聽到動靜,二人回過頭,看到了楚雲梨後,面上不見喜色,甚至還有些緊張。二人對視一眼後,站起身迎上前來。
齊大福走在最前:「娘,我聽春風說你遇上了毒舌,有沒有事?」
邊上林二垛也好奇地打量她渾身上下:「娘,你受傷了嗎?」
楚雲梨心下覺得怪異,面上不露,好奇問:「你們倆跑到這來做甚?」
二人又對視一眼,齊大福勉強扯出一抹笑:「娘,我們答應你,特意來接你。」說著,還上來搶她的藥簍:「我幫你背。」
林二垛也上來搶。
楚雲梨這簍子裡裝的可都是銀子,怎麼可能鬆手給他們?當即往後退了一步,卻聽到身後有石子滾落的聲音,她餘光一掃,就看到底下足月幾十丈高。
距離底下太遠,看得人眼暈。
楚雲梨正想離這遠一點呢,肩膀上就被人重重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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