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高家夫妻倆還在,他們從未想過賣地,高進發不討罵,從未提及過此事。
後來高家夫妻入獄,高進發一直以為廖紅月能夠從廖家借來銀子,畢竟廖家富裕,養一個病人對廖家來說,就是抬抬手的事。
當然了,他私底下也設想過賣地的可能,所以,發現廖家那邊不可能拿到銀子,而廖紅月都被逼得開始偷東西,他也只能拿出這最後的法子。
敗家子就敗家子吧!
名聲在壞,也總比丟了命強!
當著外人的面,張郎中不好太絕情,加上有高進發這話,他對於配藥也沒那麼牴觸,臨走之前,除了留下三副藥,還留了治傷的藥膏。
欠多一點,才更好追債。
廖紅月聽到動靜跑過來,就看到張郎中已經配好了藥,她頓時如釋重負,若不是走投無路,她也不想去偷。
送走了張郎中和幫忙的鄰居,廖紅月滿臉喜色地奔回廂房:「夫君,你真厲害,居然能夠說動張郎中!」她拿起藥:「我現在就去給你熬。」
她腳步輕快地離開,沒看見身後高進發眼中的不耐煩。
楚雲梨鋪子裡生意恢復到了廖父在的時候,甚至比那時候賺得更多一些。她又找了一個姑娘在那裡收銀子,和趙嬸子互相監督。
兩人互相盯著對方,基本杜絕了有人偷拿銀子的可能。楚雲梨抽出身來,開始琢磨別的生意。
迎城繁華,沒有多少窮人,但誰也不會嫌銀子多。楚雲梨找了幾個點心師傅,開了茶樓。狀似無意地教給他們一些點心法子,茶樓開張之後,賓朋滿座,生意蒸蒸日上。
楚雲梨這麼會做生意,自然落入了連家人眼中。
連楓倒是還好,待她一切如常,三天兩頭地過來,不過,他覺著心上人年紀還小,在一起時,從來不說風花雪月,當普通友人相處。
可連家人不這麼認為,連楓待人冷淡,自家妹妹還能說同父異母感情不夠,可對表妹他也沒這麼親近過。這三天兩頭跑去找一個姑娘,明顯就是動了心了。
這一日午後,楚雲梨正在茶樓中算帳,掌柜上來稟:「連夫人說有事想與您相商。」
就楚雲梨知道的,這位連夫人是繼室,並不是
連楓的親娘。一進門就為連父連生了三個兒子,並且,最大的那個只比連楓小兩歲。
楚雲梨得去連家,以後早晚都要打交道。是人是鬼,見一下就知道了!
「請上來。」
連夫人長子都已經十七歲,至少也三十多了,可她臉上肌膚白皙,眉眼溫柔,咋一看像是二十出頭。
她一進門,眉眼帶笑:「來得冒昧,廖姑娘別見怪。」
楚雲梨站起身,伸手一引:「坐!」又抬手倒茶,像是對待客人一般:「聽說夫人找我有事?」
連夫人啞然。
正常未婚男女來往,男方家中長輩找上門來,身為女子,難道不是應該羞澀麼?
直接就問人家的來意,要麼兩人之間清清白白沒有情愫,要麼就是不通人情世故。
面前的姑娘憑一己之力將家中丟下兩個月的生意做好,又開了這麼一間茶樓,不通人情世故是不可能的。可連楓三天兩頭的約見,這姑娘也快十四了,對於未婚男子的約見每次都欣然赴約,不可能不知道男子的心意。
兩人之間明顯有情!
都互生情愫了,面對心上人的長輩,她卻坦然自若,那就只剩下最後一種可能……就是臉皮厚了!
連夫人心裡思緒翻飛,淡笑道:「你家的點心很好,我母親很是喜歡,尤其是蛋黃酥,每日都要吃上兩枚。我特意來找你,就是想定上一些點心……若是你能讓人送,就更好了。」
「自然。」楚雲梨吩咐掌柜:「多拿幾種上來,讓連夫人嘗嘗。」又強調:「這可是大生意,你們要仔細用心些。」
聽到這話,連夫人頗為無語,還真的把她當上門談生意的客人了?
楚雲梨坐下,笑吟吟道:「若是定得多,我還會送您一些。對了……」她抽出一旁的畫冊:「這些都是我們茶樓有的點心,夫人可以先看看,味道和樣式都可以選,若您能幫我促成幾門生意就更好了。」
得寸進尺!連夫人抽了抽嘴角。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真正富裕的人家,點心都不會在外面買。楚雲梨做得味道再好,人家嘗不到口中,也不可能會來買。
所以,得有人引薦。
楚雲梨做生意多年,簡直信手拈來,看到連夫人,她就想到了此事…
…也是順手了。
從頭到尾,楚雲梨就沒有哪怕一絲羞澀之意,也沒有提及連楓半個字。
連家富裕,連夫人出手大方,一連定了好幾種點心,還依著楚雲梨的意思給了些銀子。臨走之前,她實在不甘心,做出一副恍然模樣:「對了,我聽說楓兒和你認識?」
楚雲梨收著銀票,聞言笑意盈盈道:「豈止認識!」
連夫人以為她要說呢,凝神屏氣生怕錯過一個字,就聽對面那女子道:「我還是他的救命恩人!連公子天天跑來找我,也是想報答救命之恩。可我不缺什麼,他無從報起,此事就拖了下來。」
「哦?」連夫人眯起眼:「楓兒何時出了事?」她試探著問:「身為他的母親,我從未聽說過此事。你能細說一下當時的情形嗎?」
沒說!
看來連楓對這個繼母是真的生疏,更甚至,他會那般兇險,都是因為繼母而起。
「也沒什麼,他中了毒,大夫治不好。剛好我爹給我留了一個方子,我死馬當活馬醫,把藥熬給他吃後,他就好轉了。」
她說得輕飄飄,連夫人面色漸漸慎重,隨口問:「廖姑娘,當初你們一起從水城回來,你可記得楓兒身邊的那個隨從?」
楚雲梨頷首,當時連楓中毒,可能就是那個隨從動的手。不過,從水城回來之後,那個人就好像消失了一般。
連夫人好奇問:「他沒回來,是出了事麼?」
「我不知道。」楚雲梨一臉莫名其妙:「這種事情,你問連公子不就行了?他既然中毒,應該就有下毒的人,怎麼你們沒幫他查幕後兇手嗎?」
連夫人笑容尷尬:「這孩子從小就悶,出了事也不跟家裡說。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那次在水城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楚雲梨一臉詫異:「是嗎?」
連夫人在她那樣的目光下,只覺得心虛,很快告辭,簡直是落荒而逃。
*
茶樓生意好了,楚雲梨又開始琢磨起別的。她發現找女工幹活,為無形中拉高女子地位,無論是出嫁前還是出嫁後,家裡人都不敢肆意打罵侮辱。她沉思許久,開了一間染坊,順便弄了一間繡樓。
她忙起來,就沒太關注廖紅月夫妻。不過,會有人定期將夫妻倆最
近發生的事告知於她。
比如,高進發找了張郎中治傷,揚言會賣掉家中的地還債。張郎中怕欠得少了不好問高家要債,對他的傷很是用心,也捨得用好藥,又有廖紅月衣不解帶地照顧,高進發的傷勢漸漸好轉。
大半個月過去,他已經能下地了。
廖紅月最近過得不錯,沒有婆婆壓榨打罵,沒有妯娌擠兌,高進發傷勢越來越好,她心情也越來越好。
偶爾想起城中的妹妹,她也會失落。不過,姐妹兩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廖紅月認為妹妹只是暫時生了她的氣,等高進發好轉,他們夫妻一起上門拜訪,定然能和好如初。
高進發站在院子裡的樹下曬太陽,笑著問:「也不知道紅慈最近如何?」
廖紅月心情瞬間低落下來:「我問過去城裡的鄰居,廖家的生意很好,她應該挺好的吧?」
「那就好。」高進發像是放心了些:「你是姐姐,該照顧她一些。我們高家對她不起,我心裡有愧。若你們姐妹因此生疏,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看著天邊:「最近天氣不錯,明日有馬車去城裡,不如你去探望一下?」
廖紅月不太想去。
實在是上一回姐妹二人在城門口分別時,妹妹對她生疏無比,甚至還威脅了她。
也是近鄉情怯,廖紅月不去,就還能幻想以後姐妹二人和好。這一去,很可能會戳破她的美夢。
「去吧!」高進發像是沒看出她複雜的心思:「以前爹娘在,你想回娘家都不能。現在由我們自己做主,你想去就去。反正我身子好轉,不需要你時時盯著,你去城裡時,順便打聽一下我們村的地值不值錢,值多少銀子?」
說到地,他情緒低落。斑駁的樹影落在他身上,顯得他背影格外寥落,看起來很是可憐。
地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寶貝,但凡有一點辦法,都不會有人賣地。
或許……她可以去問妹妹拿一些銀子還了張郎中的債?
「那我今晚上就把飯給你做好,我天亮就走,最多中午就回來了。」
高進發不贊同:「別急著回,你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也可以幫一下妹妹她們。她那個生意……實在太好了,一兩個人根本忙不過來。你得勸一下她,該休息就要休息,別累出病來。她一個小姑娘,沒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狠……」
字字句句都是擔憂,廖紅月很是欣慰:「知道了,我會跟她說的。」
所以,翌日早上,楚雲梨正在鋪子裡擺貨,就看到了廖紅月。
「你來作何?」
廖紅月一路忐忑,想過很多種和妹妹重逢的情形,卻萬萬沒想到妹妹看到她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
她回娘家啊!
回娘家還需要理由嗎?,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