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3章 族規下的女子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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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光宗神情僵住。

  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聽錯。

  晚輩要尊重長輩,在長輩面前恪守禮節,不能說髒話,不能有絲毫不敬長輩的言語。尤其他還是舅舅,母舅是除開父母以外最需要敬重的人,李光宗進門之前,想過自己勸不回她,卻沒想到會被她這樣粗暴對待。

  「你這是什麼話?」李光宗還沒反應過來,邊上錢母已經出聲,語氣不悅:「你再不想做我錢家兒媳,現在你也還是我錢家的人,這是你舅舅!」

  楚雲梨振振有詞:「他自己找罵!我嫁人嫁到一個不會說話只會動手打女人的畜生,這還沒擺脫呢,怎麼可能再嫁?總不能因為不想承認自己眼神不好,就一直包庇錢有火吧?那我得憋屈死!」

  「這麼說來,你是不肯原諒他了?」錢父沉聲問。

  「對!」楚雲梨看他一眼:「你也別覺得我得理不饒人,換了是你,你會原諒對你下毒的人嗎?站著說話不腰疼,一會兒我買了老鼠藥給你吃了,你原諒一個給我看看?」

  這麼將心比心,錢父心裡頓時堵得慌,可錢有火哪怕做得再錯,那也是他兒子,容不得別人指責。當即怒道:「牙尖嘴利!」

  他負手,一臉冷然:「夫妻之間,吵鬧正常,但你卻要把有火送入大牢,絲毫不念及夫妻情分,我們錢家,容不下你這個薄情寡恩的人!」他吩咐道:「有貴,去找幾個人過來幫我們家做個見證,今日……我替我兒休了她!」

  他說這些話時,不錯眼的看著楚雲梨。想要從她臉上找到諸如「害怕驚懼哀求」之類的神情,可惜讓他失望了。

  從頭到尾,那女子面色都淡淡。

  錢母有些不信:「你不怕嗎?」

  「我巴不得!」楚雲梨站起身:「不過呢,輪不到你們休我!錢有火他喪心病狂對妻子下毒,是我不要他!等到了縣城,大人審理此案的時候,我會求大人做主,解了我們之間的婚書。從今往後,我和你們錢家再無關係!」

  「你們這樣不講道理不拿兒媳的命當人命只一味和稀泥的人家,就是求我留下,我也不留!」

  錢家老夫妻倆氣得胸口氣伏。

  錢有貴心裡不是滋味,趙氏也差不多。

  錢有火買了老鼠藥毒害妻子的事鬧得很大,鎮上的人一知道,周邊幾個村裡的人都得了消息。就在錢家人糾纏楚雲梨時,陳滿福夫妻和江氏母子趕到了。

  外面院子沒有人,陳滿福直接一腳踹開門,聽到動靜,屋子裡眾人唬了一跳。然後就看到氣勢洶洶進門的陳滿福。

  看到桌旁完好無損的楚雲梨,陳滿福微微放心,這才板著臉看向錢父,開門見山:「我是聽說了有火下毒的事趕來的。我雖不知道內情,但鎮長不會亂抓人,鬧成這樣,春喜和有火之間是肯定不能繼續過了的。今日我來,就是帶春喜回去。」

  「帶走帶走!」錢母巴不得呢。

  侄女被嫌棄,陳滿福氣急了,吩咐楚雲梨:「把你的嫁妝都收拾好,哪怕是壞的也帶上,一個子兒都別便宜了錢家。當初算是我們家瞎了眼,從今往後,再不來往!」

  錢家並不寬裕,錢母再三忽視兒子的要求,就是不想再出一份聘禮銀子。聽到東西要全部帶走,心裡不舍,大聲道:「當初咱們家給的聘禮呢,你們想走,就得把那東西留下……啊……」

  最後一聲是慘叫。

  原來是江氏聽不得錢母這麼無恥的話,氣急敗壞之下,也懶得爭辯,直接上手就撓,還死命抓住了錢母的頭髮。抓得錢母青筋凸起,只顧嗷嗷慘叫。

  哪怕錢母已經慘叫,江氏也沒鬆手:「我好好的姑娘送到你們家挨了你們兩年打,現在日子過不成,名聲也毀了,你們毀了我女兒一輩子,哪裡來的臉要我們退聘禮?」她越說越生氣,伸手狠命一拉,錢母叫得更加大聲,她卻還是不松:「你們毀了我女兒一輩子,我跟你拼了……」

  江氏動手突然,屋中眾人被這番變故給驚著了,反應過來後急忙上前去拉。

  趙氏伸手就對著江氏的頭髮去,楚雲梨又怎會眼睜睜看著,抬手就去攔,一巴掌拍到趙氏手背上,那邊錢有貴眼見媳婦兒被打,下意識撲了過去。楚雲梨抬腳一踹,把人踹翻在地,錢父和李光宗想要幫忙,都被楚雲梨擋了回去,一家人摔摔倒倒,屋子裡瞬間亂作一團。

  「打死人了!」錢母大叫。

  村里人看到陳家人前來,本就暗中注意著這邊的動靜,聽到叫聲,一群人湧進了錢家的院子。看到糾纏在一起的人,不用人喊,飛快上前幫忙。

  眾人拉開,錢家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傷。楚雲梨退開後,轉身就去收拾嫁妝,當真把當初陳春喜的嫁妝收拾得乾乾淨淨。末了還道:「大家好給我評評理,沒有這麼欺負人的!我嫁到錢家兩年,挨了那麼多打,幹了兩年活,現在錢有火要毒死我,錢家居然有臉讓我賠償聘禮,街上的混混都沒這麼厚臉皮!」

  這麼一鬧,全是錢家的錯不說,這麼多人面前,錢家名聲也差不多了。

  錢母氣得咬牙切齒,卻拿陳家人無法。

  無論錢有火夫妻倆之間誰對誰錯,他對妻子下毒是真。錢家就已經理虧,在之後無論做什麼,那都是錯的。再生氣,她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陳家人將東西搬走。

  陳春喜的嫁妝不多,又已經用了兩年,已然陳舊,講真,楚雲梨看不上這些東西,但就像是陳滿福說的那樣,不能讓錢家占便宜。

  當下的被子很厚實,隨便蓋個十幾年,這才兩年,要是留下,錢母肯定會收起來繼續蓋……陳春喜若是知道,肯定會不滿。

  *

  一家人拿著東西,回到陳家村時,引起了許多人圍觀,有那好事的婦人直接問:「這是不過了嗎?」

  「不過了!」江氏也乾脆,反正女兒回家的事情早晚都會傳出去,遮遮掩掩反而愈發引人在意。再說,這一回女兒歸家,可不是她的錯。

  又有人問:「聽說錢有火已經被鎮長帶走了?」

  「對!過幾天還會送到縣城府衙,由知縣大人親自審問定罪。」江氏恨得咬牙切齒:「這個混帳,直接砍死最好。」

  沒到那份上!

  若是陳春喜真的因為那碗粥被毒死,興許會被判秋後問斬。

  現如今人還好好的,下毒未遂,不至於償命。

  也因為此,江氏愈發憤憤。

  女兒幫錢家幹了兩年活,被那個混帳打了兩年,要不是謹慎,已經被毒死了……從錢家歸家,女兒再嫁能有什麼好人家?

  約等於一輩子都毀了。

  這樣的情形下,江氏如何能不恨?

  無論村里人怎麼議論,楚雲梨總歸是回家了。

  住在陳春喜未嫁時的屋中,楚雲梨心裡慰貼,夜裡也睡得踏實。

  翌日一大早,就有人上門,站在院子外喊:「弟妹,三叔說,讓你們一家人去一趟。有事情商量。」

  江氏心裡一緊,勉強笑著送走了人。回頭看到站在屋檐下的楚雲梨,擔憂道:「若是三叔還是那般倔強,我們怎麼辦?」

  「先看看再說。」楚雲梨也沒想到,族長都被人砍了半拉肩膀,居然還能管別人家的閒事。

  族長比起上一回瘦了許多,臉色呈不自然的蒼白,很明顯傷得挺重。此時靠坐在院子裡的搖椅上,一臉嚴肅:「聽說你回家了?」

  楚雲梨站在他面前:「是!不是我不想過,而是錢有火他想害死我。」

  族長板著臉:「錢有火這個人呢,我也打聽過,確實有些混帳。但他對你動手,甚至於對你下毒,於律法來說,他做錯了。但於你來說,這其中許多值得你反思的地方……」

  楚雲梨一臉麻木,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她訝然問:「比如說呢?」

  「他為何要打你呢?」族長肅然問:「包括這一回下毒,之前那麼多年他沒有對誰下過毒,為何偏偏對你下?難道不是你做了不對的事?」

  從下毒這事來說,族長的話也不能說錯。可前面兩年錢有火出手揍人,真的是隨心所欲發瘋。

  甚至陳春喜還因此丟了小命。

  楚雲梨面色淡淡:「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知道他為何要打人?」

  她一副並不覺得自己有錯的模樣落在族長眼中,惹得他愈發生氣:「我說這些是為了你好!總之,夫妻之間吵鬧,在我看來不是誰一個人的錯,錢有火下了大獄,你也該留在錢家替他孝順父母,不應該私自回來。你娘願意接你回家,可陳家容不下歸家的女兒!你若是識相,就找個機會跟錢家服軟,讓他們接你回去!」

  楚雲梨麻木過後,已經不知道擺出什麼表情,現在她有些明白了陳春喜那種明知自己過得不好卻無力改變的無奈。

  「我若是不回呢?」

  族長冷了臉:「那我就親自送你回!」

  都傷成這樣了還不消停,楚雲梨半晌無語。

  若說上輩子陳春喜是被錢有火打死,可錢家人和族長都是幫凶。那天屠戶拎著刀前來砍人,要不是楚雲梨不想讓屠戶沾上官司償命,根本就不會擋那一下,沒有她丟出的柴火,面前的族長只怕喪事都辦完了。

  「你送一個試試?」

  族長:「……」氣死了!

  這姑娘怎麼這麼不懂事?

  他咬牙起身:「送就送!」

  還揚聲吩咐:「找人來抬我,我把春喜送回陳家。」

  江氏在看到女兒與族長針鋒相對時就知道要遭,但卻沒機會開口。這會兒著急不已,正想求情,就見從母女倆進來後一直在廚房的族長媳婦拎著一把刀出來,陰森森問:「孩子他爹,你要去哪兒?」

  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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