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7章 族規下的女子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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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有火滿臉不可置信。

  沒想到她居然倒打一耙。

  他一臉崩潰,打斷她道:「我手傷成這樣,夜裡那麼冷,睡了肯定會生病,我瘋了嗎?」

  「我也認為你是瘋子!」楚雲梨嘆息一聲:「我做夢也沒想到你居然會拿自己的身子陷害我!」

  他看向屋中眾人,啞著嗓子問:「你們都認為,是我自己故意生病嗎?」

  錢家人半信半疑。

  覺得他倆誰都不可信!

  實在是陳春喜口中的話太奇怪了。

  誰會故意把自己作病,只為了陷害別人?

  但錢家人自己心裡也清楚,錢有火這段時間不止一次的說過不想再和陳春喜過日子了,只不過錢家人捨不得再聘娶一個媳婦兒的銀子,都勸他好好過。

  錢有火拒絕不能,故意陷害陳春喜要害死他以此讓他們逼她離開……好像也有可能。

  看到家人不信自己,錢有火本就悶痛的腦子更痛了,白眼一翻,直接昏死過去。

  他都要死了,這些人總該信了吧?

  錢有火確實病得很重。

  高熱反反覆覆,一直就沒退下來過。一整個夜裡,因為楚雲梨手上不便,錢家幾人除趙氏外,都在輪流幫他敷額頭。

  那邊還得騰出手來熬藥。

  折騰了一晚上,天亮的時候,所有人都精疲力盡。倒是楚雲梨因為手上有傷,靠在一旁眯了一晚上。

  翌日早上,錢有火高熱稍退,眾人才回去睡覺。

  楚雲梨去了廚房做早飯,剛擺上桌,錢有美出來上茅房,看到後,疑惑問:「這麼點飯菜,怎麼夠吃?」

  這桌上只有一大碗粥,一盤小青菜,一人一口,就沒了啊!

  反正,怎麼看都不像是全家人的飯菜!

  楚雲梨一臉莫名其妙:「夠了啊!我還吃不完呢,昨晚上沒睡好,胃口不佳。」

  她居然沒幫錢家其餘人做飯?

  錢有美覺得不可思議:「昨晚上我們一夜沒睡,你沒看見嗎?我們那是為了二哥!」

  楚雲梨:「……」我又沒讓你們為了他不睡。

  當然了,這種話說出來,又是她不對。所以,她低下頭,開始喝粥。

  粘稠的稀粥入口,從口中一路溫暖到了小腹,很是舒適。她滿足地眯起眼,隨口道:「我吊著一隻胳膊,本就不好做飯,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你們再是一夜沒睡,也不至於等著一個傷殘人給你們做飯吧?」

  錢有美聽著,竟然還覺得這話有道理。

  又聽她道:「再說,我們可是分了家的!」

  這話出來,錢有美就不高興了,覺著怎麼也要掰扯一下,皺眉道:「咱們就算分了家,但血濃於水,骨肉親情斷不了吧?否則,昨晚上大哥和爹娘就去睡了,哪裡還會管二哥?你做飯就做自己吃的,未免太自私了……」

  楚雲梨伸手一指廚房:「你不自私,你倒是去做啊!有這跟我掰扯的時間,飯都要得了。」

  錢有美:「……」做個屁。

  她就不做,去了茅房後,自顧自回去睡覺。等到爹娘起來沒看見飯菜,肯定會罵昨晚上唯一一個睡覺的陳春喜。

  楚雲梨當然不留下挨罵,吃過飯後,她走到正房門口,揚聲道:「爹,娘,有火生了病,你們照顧他已經很累,我這吊著一條胳膊什麼都幹不了只能拖後腿……我還是回娘家去吧,等他好了,我再回來!」

  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錢母聽到這話,瞬間驚醒過來,拉了一件衣衫披上,打開門就看到已經出了院子的二兒媳,大喊道:「你男人病著,你要去哪?」

  楚雲梨站在籬笆院外回頭:「我也照顧不了啊,還得你們照顧我,這不是添亂嗎?為了不給你們添亂,我回家去,讓我娘照顧。」

  話音落下,她轉身就走。

  錢母又喊了幾聲,她都沒回頭,反而兩條腿搗騰地愈發快了。

  從錢家回陳家村的路並不好走,楚雲梨倒也不急,走得緩慢。

  最近各個村裡的人都忙著拔草,今日天氣不錯,太陽也不大,那些平時不幹活的人也會跟著下地,所以,遠遠看陳家村,好像靜悄悄的,倒是路旁的地里有不少人。

  有那認識的人看到楚雲梨,好奇問:「春喜,這種天氣,你怎麼回來了?」

  就算吊著一條胳膊,做飯總是能的。

  楚雲梨搬出早就想好的說詞:「有火病了,昨晚上鬧騰得全家一宿沒睡,我傷成這樣,留在家裡也只能添亂,我婆婆就讓我回娘家看看。」

  眾人恍然,原來是被錢家嫌棄累贅,被趕回娘家來了。

  雖然陳春喜沒明說,但她就是這麼個意思。

  一路打著招呼,楚雲梨往陳家村口而去。

  還沒靠近,就看到村口蹲著個人。

  確切地說,蹲著一個身形纖細的女子,頭埋在膝上,身子微微顫抖,好像正在哭。

  楚雲梨緩步上前,認出來是陳春喜本家的一個堂姐,今年二十多歲,嫁到了鎮上。

  算是這一輩中嫁得比較好的姑娘了。

  「春風姐,你怎麼在這兒?」

  以前江氏怕被村里人孤立,時常教導兩個孩子要喊人,陳春喜平時不愛說話,但最喜歡打招呼,看到人,是一定要喊的。

  所以,楚雲梨一路跟人閒聊著過來,這會兒看到蹲在地上的人,也出聲打招呼。

  聽到有人喊,陳春風身子一震,像是被嚇著了一般猛然抬頭。

  這一抬頭,楚雲梨看到了她滿臉的淚。頓時驚訝:「春風姐,你這是從鎮上回來呢,還是從村里出來啊,誰欺負你了?」

  陳春風心裡本就委屈,被這麼一問,眼淚落得更凶。

  陳家種種族規下,許多女子都過得憋屈。楚雲梨心裡一動,走到她身邊蹲下:「你要是不嫌我煩,可以跟我說說。」

  當然了,若不樂意說,楚雲梨也不強求。

  不是誰都願意別人問自己的私事的。

  陳春風不說話,默默掉眼淚。

  楚雲梨等了幾息,覺著她應該是不想說,便站起身,打算回家幫忙。

  「你別走!」陳春風終於出聲,聲音里滿是委屈。

  楚雲梨回身蹲下,撿了根樹枝在地上劃拉,耐心等著。

  好半晌,陳春風才道:「我那個婆婆,想讓我嫁給我小叔子。」

  楚雲梨:「……」

  這話透露的消息太多,她也是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頓時皺眉:「這怎麼行?」

  陳春風苦笑:「陳家女兒嫁出後,一般不能歸家再嫁。就算守了寡,也得留在夫家照顧孩子。除非沒孩子,才能歸家。」

  楚雲梨恍然想起,陳春風男人在去年夏日病逝,她還是和以前一樣過日子,很少回娘家。

  「我小叔子的媳婦上個月難產沒了,留下三個孩子,小的那個剛剛滿月,我婆婆就起了心思,想讓我們倆湊合著過,一起照顧幾個孩子。」陳春風說到這裡,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她伸手去抹,卻越抹越多,哭著道:「我本來已經打算好好養育孩子,沒想過再嫁……還是嫁給小叔子,這日子還怎麼過?一想到這些我跟他一起,我就心裡彆扭憋屈,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錯的又不是你!憑什麼是你死?」楚雲梨急忙出聲勸,上輩子陳春喜自己的事情都擺弄不過來,一直受傷養傷,她受了傷後,怕母親和大伯一家擔憂,便很少回娘家。倒是隱約聽說過,本家嫁去鎮上的堂姐在男人死後,改嫁給了小叔子。

  這事情因為太過奇葩,還傳了好久。

  時隔太久,於陳春喜來說,這是別人家中的事。楚雲梨也是聽陳春風提及,才恍然想起此事。

  陳春風蹲著,無比可憐:「我婆婆最近身子愈發不濟,已經病了好幾天,這兩日昏昏沉沉,她說……她死了後,我和小叔子孤男寡女單獨相處,外人肯定會說閒話,還不如乾脆湊成一家……我又不能離開,我那個小叔子拖著三個孩子,想要再娶大概很難,誰樂意嫁給他呢?所以,我們倆早晚會單獨相處,我若不嫁給他……以後肯定有人亂說……」

  簡直左右為難。

  楚雲梨拍了拍她的肩:「辦法總比困難多,你若是真不想嫁,多的是法子。」

  陳春風半信半疑:「比如說呢?」

  「分家啊!」楚雲梨一本正經:「你們分了家,那就是兩家人,再把院子一隔,平時少來往,外人也就不會說了。」

  陳春風眼睛一亮,就有些為難:「可分了家之後,我就是寡居,很可能讓人欺負!」

  楚雲梨頷首:「所以,看你自己怎麼選了。」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我得回家了。」

  陳春風看她拍灰,一隻胳膊吊著,實在不甚方便,恍然想起這個堂妹身上發生的事,忍不住關心一句:「你們倆還吵嗎?」

  楚雲梨擺擺手:「吵不了了,他從昨早上昏迷到現在,說話都費勁,哪裡還能吵架?」

  語氣輕飄飄的。

  看模樣,實在不像是昏迷的那個是她男人,仿佛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陳春風訝然之餘,又問:「你們倆……」

  楚雲梨指了指自己受傷的胳膊:「他把我往死里打,難道還指望我擔憂他不成?」

  語罷,轉身就走。

  背影灑脫,陳春風看著,心裡羨慕起來。

  回到自家門口,院子裡剛好有人,陳滿福看到是她,一臉驚詫:「前天才回,怎麼今日又來了?」

  想到什麼,好奇問:「你們該不會又吵了吧?」

  沒吵架的話,沒道理回來啊。

  當下各家都忙,就算是農閒,家裡的媳婦也要忙著家裡家外的收拾,一年能回個七八趟娘家就不錯了。哪有三天兩頭回來的?

  楚雲梨擺擺手:「沒吵!他正昏迷不醒,還怎麼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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