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守著爐子熬了藥喝下, 楚雲梨發覺肚子也餓了,此時嚴婆子已經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這也真是, 不讓伺候就真不守著,幾輩子她也沒遇上過這樣懶散的下人。
想了想,楚雲梨再次出門, 出門的時候發現院子門口守了個人 ,看到她出來, 忙欠身問, 「表姑娘去哪兒?怎麼不帶個人?」
楚雲梨隨口道, 「我自己出去轉轉。」說完, 也不看他的臉色, 自顧自就走了。
先找了個酒樓點了飯菜吃,坐在大堂中時她發現周圍許多都是讀書人, 讀書人知禮,看到她一個姑娘家並沒有過來唐突。填飽了肚子後就出門, 直接去了記憶中的牙行。
等她從牙行出來時,身後已經跟著十二三歲兩個小丫頭, 衣衫陳舊卻漿洗得乾淨, 長相還有些相似,這是姐妹兩人。
楚雲梨先帶她們去了布莊,還不忘囑咐道,「記住,回去要有人問起, 就說我是在大街上買下的你們。」
姐妹兩人忙點頭,進了布莊後楚雲梨直接去看成衣,邊上穩重些的姑娘低聲道,「主子,其實我們會做,不如買布料……」
楚雲梨揚眉,給她們各買兩身成衣,又買了一匹布料給她們抱著,「你們只要記住,吃喝的東西不能經別人的手,得親眼盯著。再有,家中的人誰也不要信,對於別人的吩咐你們不用管。」
這要求也不算出格,大戶人家的丫鬟,不都是這麼做的嗎?姐妹兩人也不是第一天做丫鬟,忙應了,又道,「您還沒給我們賜名。」
楚雲梨也忘了這個,回身問,「你們以前叫什麼?」
那穩重些的垂著頭,「求主子賜名。以前的也是……」
楚雲梨恍然,換名字等於換主子,這要是還用以前的名字,那算是誰的丫頭?「姐姐紫幽,妹妹紫然。」
丫鬟忙道,「多謝主子。」
聞言,楚雲梨吩咐道,「以後喚我姑娘。」
說話間已經到了鄭家的院子,她出去一趟就帶著兩個丫鬟回來,門口的下人滿臉訝異,「表姑娘,她們是誰呀?」
楚雲梨頓住腳步,「難道我買個丫頭要稟告過你?」
下人一臉茫然,不明白往日和善的表姑娘怎地變得這樣尖利,忙道歉,「小人不敢,小人不是這個意思。」
楚雲梨帶著兩人直接回了院子,這一回嚴婆子在,看到她進門,忙迎了過來,「姑娘,這是去哪兒了?讓奴婢好找。」
一轉眼看到她身後兩個低眉順眼的丫頭,頓時皺眉,「姑娘帶了人回來?夫人那邊知道嗎?」
楚雲梨懶得理會她,不過這樣的人天天在旁邊盯著也煩,「口口聲聲夫人,從今日起,你去姨母那邊伺候。」
嚴婆子面色大變,「奴婢哪裡做的不對,您這是……當初老爺把你託付給奴婢,奴婢哪兒也不去,就只看著你。」
楚雲梨抱臂看著她,「你還記得我爹?」
嚴婆子立時開始抹眼淚,「當初老爺多和善的人吶,又和夫人感情深厚,我現在閉上眼,還能看到老爺的面容……」
楚雲梨不耐煩打斷她,道,「我也很想我爹,不如你去陪他?順便幫我盡孝。」
嚴婆子哭聲一頓,訝然抬起頭來,由於太過驚訝,她臉上的驚訝毫不掩飾,哪有什麼眼淚。楚雲梨皺皺眉,看向紫幽,「你去找個牙婆過來。」
紫幽福身,轉身就走。
嚴婆子終於反應過來,「姑娘這是……」
楚雲梨肅然,「你要是不去姨母那邊,我就送你去牙婆那裡。」
嚴婆子面色難看起來,「姑娘,奴婢照看你這麼多年,當年還從阜城千里迢迢把你送到益城,你現在如此對待奴婢,不怕讓別的下人寒心,不怕有人說你涼薄嗎?」
「你是奴婢,照顧我不是應該的嗎?」楚雲梨疑惑,「難道這麼多年我孫家沒有給你月銀?」
紫幽笑道,「這位婆婆說話好笑,現在外頭多少人吃不上飯,能遇上一個好東家有口飯吃都是我們的運道,可不敢說照顧主子就是恩情。」
楚雲梨讚賞的看了她一眼,「紫幽,去找牙婆。」
紫幽再次轉身,嚴婆子看到楚雲梨這樣的態度,心下涼了,但是牙婆那邊她是萬萬不會去的,忙道,「姑娘既然惱了我,那我走就是,不過我照顧姑娘多年,讓我就這樣離開也做不到,我只願在離姑娘近的地方,天天看到你安好,才會安心。」
她說這些話時,仔細觀察楚雲梨眉眼,見她不為所動,明白再無迴旋餘地,又道,「奴婢先去夫人那邊,什麼時候姑娘需要我了?喚我一聲,立馬就到。」
楚雲梨根本不理,進門後吩咐兩丫鬟,「你們先燒水洗漱。」
很快,林氏就帶著人來了,進門就道,「嫣蘭,聽說你帶了兩個丫頭回來,不要奶娘了?為何要如此?」
楚雲梨沒有如孫嫣蘭以往一般迎上去,甚至身子都沒動彈,「她不老實。」
話落,林氏的茶杯滑落到了桌上,她忙拿帕子去擦,不自在地問道,「哪兒不老實啊?」
楚雲梨看著她慌亂的動作,一時間沒說話。果然林氏已經沉不住氣,問道,「是不是因為昨晚上?她都跟我說了,昨晚上是身子不適早早歇了,這人都有個鬆懈的時候,照顧了你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就不能原諒她這一回?」
「我受不了她死氣沉沉的模樣。」楚雲梨直接道,看著一旁端著茶壺乖順站著的紫幽,「我喜歡年輕好看的小姑娘。」
紫幽姐妹倆洗漱過後,抹去了臉上的黑灰,露出秀氣的眉眼來,兩枚小家碧玉還長相相似,看起來賞心悅目。
楚雲梨之所以買下兩人,就是看出她們的偽裝,那黑灰抹的均勻,一般人可看不出。這想要攀龍附鳳的姑娘多了,把自己往丑了打扮的還真不多,最起碼證明這倆人沒有想走捷徑的心思。
這個理由很強大,林氏看了看兩個貌美的丫頭,一直無言,只得認下,「那就先放我那邊,等你想她了就讓她回來。」
楚雲梨打了個哈欠,林氏只得起身,走了兩步後又問,「對了,昨晚上你喝醉之後,就自己回來了?」
這還是在試探她有沒有喝斷片兒?
楚雲梨語氣認真,「不記得了。」
林氏眉間一松,「你表哥現在還沒醒,我有些擔憂。」
「那趕緊找個大夫吧。」楚雲梨隨口道。
她也沒給他喝昏睡的藥,興許是昨晚上那花盆落到他頭上打的太狠了。
太不經砸!
楚雲梨回去睡了,一覺醒來外面天色漸晚,睡了這麼久整個人輕鬆下來,昨晚上的藥效大概解完了。紫幽推門進來,「姑娘,要吃晚飯嗎?」
楚雲梨靠在床頭,問,「你們做的?」剛才她臨睡前有吩咐兩個丫頭去才買小廚房的東西。
紫幽上前,「是。」
「他們那邊吃什麼?」楚雲梨接過她遞過來的衣衫,自己穿上。
紫幽搖頭,「奴婢還沒去拿。」
楚雲梨想了想,「讓紫然去拿過來。」
紫然正在外間擺飯,聞言應了一聲,就聽到她出門去了。
桌上擺著三菜一湯,楚雲梨坐下,聞著倒是挺香,看起來也挺有食慾,「以後不用這麼多,炒兩個菜就行。」
紫幽輕聲應了,就要抬手幫她布菜,楚雲梨擺擺手,「我自己吃。」
恰在這時,門被推開,紫然端著托盤進來,臉色一言難盡。
楚雲梨抬眼看去,發現托盤上一盤青菜,一份饅頭。
這……她突然想起來今天初一,是林氏定下的全家吃素的日子。
紫幽看了看桌上的三菜一湯,基本上每一樣裡面都加了點葷,在對比托盤上的菜,頓時有些不自在,「姑娘,咱家這麼……樸素嗎?」
實在是楚雲梨給她銀子的時候,隨便丟過去就是一枚十兩的銀錠,不像是那麼缺銀子的人。
楚雲梨噗嗤笑了,「所以我帶你們回來幫我做飯呀。」
紫幽紫然面色都一松。
楚雲梨吩咐道,「你們也吃。」
紫幽福身,「奴婢不敢。」
「以後你們做飯的時候,就把你們自己的留出來。我吃的時候你們就可下去吃飯,不用守著。」楚雲梨耐心解釋,這兩人聰明,不用她說太多次。
紫幽應下,帶著紫然出去了。
鄭家日子過得樸素,倒不是他們家窮,本身林家就是和孫家一樣的富商,林氏姐妹都嫁得都差不多,鄭家以前也是和孫家一樣的富戶,但這無論家底多厚,都得看後輩成不成器。
孫紹是讀書人,且天分不錯。這鄭彥銘的父親鄭志其實是鄭家次子,分的家產大半都是現銀,早前還好,憑著這些銀子做點生意,一家人還算過得滋潤,但是後來……他不知怎的染上了賭。算算時間,也就是三年前的事,但這短短三年中,鄭志已經輸了不少,楚雲梨從昨晚上到今天這個時辰,也還沒有見過他,有了銀子,他是根本不歸家的。
林氏管不住他,到了京城後,花了大半的積蓄,二十萬兩銀子買了這小院兒。
於是,家裡的飯菜越來越樸素了。
窮就窮了吧,偏偏林氏還不說,還定下了每個月六天的齋戒,不止如此,她還告訴家裡人說,朝中這兩年喜歡挑貧寒子弟,所以家中吃穿不能太拋費。
孫嫣蘭從小養在鄭家,對林氏最是濡慕,凡是她的話都很相信,對於搬到京城後驟降的吃穿用度,也絲毫沒有懷疑過。
飯吃完外面就黑了,楚雲梨白天睡得太多,夜裡反倒精神起來,兩丫鬟開始裁衣,楚雲梨乾脆叫她們到了自己房中來做,算是有人陪。
她靠在榻上,手中拿著一本書,心思漸漸地飄散,今早上她清醒過來後,想起馮韶安,覺得他似乎比上輩子近了些,是在她能觸碰到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人在哪兒。
翌日早上,一大早前頭就來了人,「表姑娘,公子醒了,非要見您。」
楚雲梨眉梢微揚,「等著。」
她起身穿衣,興致勃勃就往外走,紫幽偷偷瞅她,「姑娘很高興?」
楚雲梨笑吟吟道,「當然。」
一覺睡醒發現自己不行了什麼的,想想就覺得高興啊。
前院正房中,鄭彥銘坐在床上,正痛苦的捂著額頭,斥責邊上的冬菇,「轉得我頭暈,表妹來了沒有?」
冬菇有些委屈,聽到門口的動靜回頭,忙道,「來了。」
鄭彥銘已經看到她了,「表妹,你……」看向屋中伺候的幾個人,皺皺眉,「你們都出去。」
冬菇的眼圈突然就紅了,起身跑了出去,邊上端著托盤的婆子福身退了下去。
「表妹,對不住,我喝醉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三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