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吩咐完, 護衛就愣住了。
屋中的祖孫三人也愣住了。
整個明國,誰敢這麼對皇子?
「愣著做什麼,去啊!」
她催促, 護衛總算反應過來,忙不迭退下。但也不敢就這麼粗暴對待五皇子, 打算先去外面把人請回。等北王回來之後再做決定。
等人走了, 楚雲梨又問婦人:「你們被關在何處?距離這兒有多遠?若是讓你再回, 你找得著路嗎?」
婦人心下升起一股期盼:「找得到!」
楚雲梨頷首:「我讓護衛跟你一起去,能不能救回,就看她們的運道了。」
婦人大喜,忙跪下磕頭:「多謝郡主。」
又一波護衛離開,帶著婦人直接出了城往紅葉山而去。
北王回來時,護衛已等了許久。
「何事?」
護衛不敢耽擱,將楚雲梨的吩咐說了,忐忑道:「這般對待五皇子, 屬下害怕為王府招災,這才斗膽沒有聽郡主的令, 請王爺責罰。」
楚雲梨已經進門:「我跟父王解釋。」
護衛大鬆一口氣。
各位主子沒能達成共識,為難的就是他們這些伺候的人。郡主願意親自說,自然是最好了。
如此,無論什麼樣嚴重的後果, 都不能怪罪他們。
楚雲梨把大當家的供詞說了, 末了道:「他自己願意破衣爛衫,我當然要成全他。」
北王滿臉怒氣:「把門窗拆了,不要給火盆。他都願意不穿衣了,想來應該是不怕冷的。」
楚雲梨:「……」比她還過分。
很明顯,北王已經不打算跟五皇子維持表面上的客氣了。
顧訊已經被帶了回來, 關在自己院子,這會兒是滿臉不悅:「我要見皇叔。」
護衛不理他。
顧訊冷著臉:「我是皇子,皇叔沒權關著我!」
話音剛落,外面有護衛進來,到了門口伸手一引:「五皇子請。」
顧訊冷笑一聲:「我就不信皇叔會關我,肯定是你們人陽奉陰違。我這就去找皇叔討要一個說法!」
他抬步往外殿的方向走,剛踏出一步。只聽耳邊唰的一聲,一把銀光閃閃的大刀攔在了他的面前。
顧訊走路喜歡甩手,剛才那一下,指尖都能感覺到刀鋒上迫人的寒氣。
下人如此,絕不是玩笑。
而下人也不敢私自這麼對他,他面色慎重起來:「你做什麼?」
護衛板著臉:「王爺有令,讓您搬去偏院。」
顧訊:「……」
他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但周圍幾個護衛圍著他,一副護送的架勢。由不得他不信。
只能順著護衛指的方向走,待看到面前花草拔淨,門窗大開的破敗院落,顧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到的一切,驚聲問:「這是給我住的院子?」
護衛一本正經:「屬下也是聽命行事,還請您不要為難我等。」
話語再恭敬,也不能掩飾北王府要他住破院的事實。他不肯動:「我要見皇叔。」
「父王挺忙。」楚雲梨遠遠地看到那邊的動靜,信步走到他面前:「沒空見你。你若是有疑問,問我也是一樣的。」
顧訊皺起眉:「你一個姑娘家……」
楚雲梨打斷他:「你要是不說,我可走了?」
顧訊:「……」
他到這府中也有一段日子了,隱約也知道比起北王世子,北王似乎更看重女兒,至少,這位沅郡主呆在外殿的時間比顧因這個世子要多得多。
已經到了這個破院子外,如果不說,顧訊毫不懷疑,這些冷冰冰的護衛真會把他丟進這院子裡。
住的地方成這樣,想來吃的東西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堂堂皇子,何時吃過這樣的苦?
關鍵是,他憑什麼要吃這樣的苦?
當下直接質問:「這就是北王府的待客之道?待本殿回京,一定要好好跟父皇解釋一下。」
說是解釋,其實就是告狀。話里話外都是威脅之意。
楚雲梨一臉驚訝:「把院子弄成這樣,我可費了一番功夫。知道你喜歡 ,你就趕緊住吧。堂堂皇子,生來尊貴。不應該掩飾自己的癖好。」
顧訊氣得慌,失聲質問:「什麼癖好?就你這種破院子,粗使婆子婆子都不住,你竟然讓我住?」
「就是太離經叛道,所以才需要掩飾嘛!若是讓人知道堂堂皇子喜歡著破衣爛衫住破院,人家會以為你有病。」楚雲梨一本正經,揮揮手吩咐護衛,道:「把他衣衫扒了,換上破衣爛衫,越破越好。然後捆起來,對了鞋襪都不要穿。」
護衛瞬間一擁而上。
顧訊又急又氣,喉頭一陣腥甜,「撕拉」一聲,華麗的衣衫被撕破,一件滿是怪物兒補丁的衣裳往他身上套,眼見掙扎不開,他大吼道:「顧沅兒,你確定要這麼對我?」
楚雲梨一臉莫名其妙:「我得讓客人賓至如歸啊!」又揮揮手,不在意道:「咱們不是外人,你就不用裝了。若是你不喜歡,何必抓了紅葉山的女眷威脅,讓他們把你抓了捆起來?」
顧訊眼睛瞪大:「你胡說八道什麼?」
「又在裝 。」楚雲梨煞有介事地搖頭:「你們這些皇子,活得就是累!」
說話間,顧訊已經被捆起。
邊上懷恩早在看到主子被虐待想要大叫時就已經被堵住了嘴捆上。此時一聲不吭,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顧訊掙扎半晌,肌膚都成了粉色,一張臉急得漲紅:「顧沅兒,你瘋了嗎?」
楚雲梨揮揮手,護衛推開,一路退到了院子外,她走到被捆著腳已經站不住倒在地上的顧訊面前,居高臨下看著他,道:「父皇已經在寫摺子,五皇子顧訊被找到時,已經病入膏肓,渾身發熱,疑似得了風寒,大夫說很是兇險,還請皇上儘快請名醫到北境,否則,五皇子危矣!」
顧訊躺在冰冷的地上,聞言睚眥欲裂,死死瞪著楚雲梨,眼神狠辣,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
楚雲梨並不害怕,饒有興致道:「信還未送出。還可以改,完全可以改成五皇子顧訊被找到時,已經跌落山崖,渾身是傷,早已經沒了氣息!」她笑吟吟問:「你覺著哪個好一些?」
顧訊:「……」哪個都不好。
他別開臉,恨恨道:「我早就知道,北王府居心叵測,早已起了反意。我提醒你,父皇已經有意對北王府動手,若我死在這兒,無論是不是你們動手,父皇都會把這筆債算在北王府頭上。要是你不想死,就趕緊放了我。如此,等我回去,我興許會幫你們求情。饒你們一條性命!」
「用不著。」楚雲梨看著他被冷的白了的臉和唇,心情不錯:「我再要死,那也是在你之後。有你陪葬,我不虧!」
顧訊:「……」
地上冰冷潮濕,又滿是枯枝敗葉,好像還有除掉花草時落在地上的刺,扎得他生疼。
他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兒。
更何況,從方才顧沅兒的話中,不難聽出,北王府已經對他起了殺意。
顧訊不想死!
他雖然告訴北境各大世家他想要做北王,會給他們免賦稅。但事實上,他從未想過只做一個親王。
明國史上,但凡新帝登基,只要沒有參與奪位之爭的皇子,至少也是一個郡王。大部分是親王,如果他只是想做一個王爺,何必算計這麼多?現在老老實實的,等到父皇百年之後,總不會少了他的封地。
他那般告訴各大世家,不過是想讓他們幫自己拉下北王府。然後,拿這份功勞去換儲軍之位!顧訊的眼光向來放得長遠,親王固然珍貴,但只能偏居一隅,無詔不得入京不說,還得隨時提防朝中削藩。
新帝登基會封許多親王,明國雖地域遼闊,但親王世襲罔替,哪兒經得起這些皇子分?如此,便需要削藩,哪個皇帝沒削幾個藩王給兒子騰位置?
身為皇子,他自然爭一下那九五至尊之位。
不爭,怎麼知道不成呢?
在這之前,他不能死!顧訊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裡面戾氣盡去,面色溫和下來,著一身破爛躺在一片狼藉地上的他,看起來還有幾分可憐:「沅姐姐,這些都是誤會,我並沒有喜歡破爛,也沒有找紅葉山的人打劫我,我真是跑出來散心的。至於紅葉山為何要打劫我……興許是我那些兄弟。還有,你如此恨我,甚至想殺了我,或許就是中了別人的奸計,你知道的那些,都是別人想讓你知道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殺我,幕後之人既解決了我,又找你做了兇手,簡直不要太聰明……」
乍一聽好像挺有道理,楚雲梨頷首:「或許你是對的。」
顧訊心下狂喜:「所以,為了不中計,你能不能先放了我?」
楚雲梨冷笑:「你想得美!我就是看你不順眼,你待如何?」
顧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