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挨打受氣的小媳婦 十四

  她態度隨意, 婆子頓時就惱了,「好叫你知道, 我家夫人是知縣夫人, 不是你可以隨意怠慢的。」

  楚雲梨不以為意,「照你的話說,我還是知縣的閨女呢, 你對我又是什麼態度?」

  兩人的這番對話並沒有避著人,周圍已經有人好奇的看了過來, 待看到婆子滿身的氣勢後, 都往後避了避, 再次看向楚雲梨的目光中, 就多了幾分慎重。

  楚雲梨當然發現了周圍人的變化, 笑吟吟道,「別理她, 知縣夫人怎麼會到我這裡來?剛才她還說知縣夫人是我母親,在座許多都是看著我長大的, 親手幫我接生的還是陳婆婆……」

  聽到這裡,眾人恍然, 雖然疑惑這婆子看起來好端端的腦子就不好使了, 卻也沒懷疑楚雲梨不是柳成閨女的事情。

  要知道,柳成對一雙兒女那麼上心,不是親生的根本做不到,人家姐弟兩人感情也好,怎麼看都像是這婆子說謊。

  婆子怒了, 「你別太過分。」

  楚雲梨看著她,「請人就拿出個請人的態度來,說到底,我還是主子。」知縣夫人看不起她也罷了,這人憑什麼?

  這樣只會惹禍的人還留著,那知縣夫人應該不是什麼有腦子的。

  婆子見她不動,不緊不慢給人診脈寫方子,看到她的字,她對待楚雲梨就更加慎重了些。心裡暗暗著急,這人請不過去,等一下那邊還會怪罪她,當下收斂了臉上的怒氣和傲氣,「姑娘,我家主子有請,是很重要的事。」

  楚雲梨知道,人家知縣夫人這麼遠跑來,不見面不可能,於是起身,帶著她回家。

  上一次陳騫來時,陶婆直接把人請進了門,以為今日也不例外,沒想到院子裡空空如也,那知縣夫人還在馬車上沒有下來。

  婆子飛快過去,彎腰道,「她來了。」

  帘子掀開,一個面色圓潤豐腴的婦人露出臉來,下巴尖刻,眼神凌厲,看起來不太好相處。

  「你就是柳寶煙?」她抬步下了馬車,走到門口打量一番,冷笑一聲踏進門,「不過如此。」

  楚雲梨不明白她這沒頭沒尾的話,不知道是說院子呢,還是說她。當下問道,「聽說夫人找我有事?」

  齊氏頓住腳步,回身肅然道,「我是你爹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得喚我一聲母親。」

  楚雲梨笑了,「我爹是柳成,我娘姓李。」

  齊氏不妨她這麼說,有些訝異,「倒是有幾分志氣。看這樣子,你沒打算跟我回去?」

  「這裡才是我家。」楚雲梨認真道,「我不會跟任何人走。」

  齊氏拂了拂袖子,「我特意過來帶你去縣城,你還可以住進後衙,確定不去?」她補充道,「過了這一回,日後再想進陳家的門,怕是不容易。」

  「我姓柳。」楚雲梨強調。

  所以那什麼陳家,她是不會去的。

  「這可是你自己不去的。」齊氏再次確定。

  楚雲梨微微挑眉,怎麼感覺這人雖然口口聲聲說是接她,但卻並沒什麼誠意,更像是完成任務……或許是陳騫和她商量的?

  縣城她當然會去,不過不是現在。

  送走了主僕兩人,陶婆才從廚房出來,「姑娘,為何不去呢?那可是官家千金,您如今身份……怕是不好找婆家。」要是去了,就怕憑著陳騫女兒的身份,隨便嫁個富戶,日子該很好過才是。

  楚雲梨失笑,如果她真是柳寶煙,那自然去縣裡最好,哪怕齊氏刁難,也刁難不了多久,「我只想照顧好寶禮,已經不想嫁人了。」

  翌日早上,楚雲梨坐在屋檐下,看著柳寶禮練拳,一套拳打完,她送上茶水,「喝水。」

  柳寶禮接過,「姐姐,以後我一定會照顧你的。不會讓你失望,誰也不能欺負你。」

  這大概是知道了她沒和齊氏一起走的事,楚雲梨會來這裡,最重要的就是照顧他,哪怕報仇,也要往後放。

  這也沒法兒解釋,楚雲梨默認。

  接下來的日子平靜,除了柳寶煙偶爾會帶傷過來找她拿藥,楚雲梨藥費收得高,還會刺她幾句,也知道了吳家發生的事,到底是沒能分家,不過吳啟斯被他大哥打斷了腿後,吳母自覺就把地契換回了他的名,如此一來,吳啟朗夫妻就不幹了,每日在家吃飯,卻跑出去幹活,工錢也不拿回來。

  而這邊吳啟斯臥床休養,時不時還喝個酒打人,不說他自己的花銷,就是給柳寶安的藥費,都不是一點銀子。時間長了,吳母就不太願意了,讓柳寶安去和侄女住,不讓兩人睡一起了,免得他又打傷了人還得花銀子買藥。

  柳寶安巴不得,她不止搬去和侄女住一起,夜裡這邊吳啟斯要起夜,她也假裝聽不到。吳啟斯也不是不能起身,就是沒人扶著他有點費勁,喚不著人,他自己起來,沒走兩步就摔到了地上,這一摔可不得了,他登時就怒了,翌日早上柳寶安給他送飯菜時,被他抓住又揍一頓,抓著她的頭哐哐撞牆。

  看著柳寶安額頭上的青紫,腫得都沒有人樣了,楚雲梨一邊診脈,一邊聽她說起這些,「你這個最好還是包紮一下。」

  柳寶安點頭,楚雲梨拿來繃帶先給她塗了藥膏後,細細纏上。

  柳寶安垂眸,低聲問,「你從小就學醫嗎?」

  因為柳成是大夫,眾人對於楚雲梨會治病這個事都訝異一下就算了,還真沒有人當面問過。

  楚雲梨嗯了一聲。

  她聲音更低了些,「你這裡有沒有……可以讓人無知無覺就死的藥?」

  楚雲梨揚眉,雖早就等著這一日,卻也沒想到來得這麼快,柳寶安這就忍不了了?

  不過,再想要吳啟斯死,這藥也不能從她手中出來,當下道,「抱歉,我不會配這種。」

  柳寶安的眼淚滾落,她伸手抹了一把,「你就當我什麼都沒問。」

  楚雲梨又嗯了一聲。

  其實這麼久以來,從她落胎開始,每次來治傷,外頭都沒有消息,柳寶安就知道,自己這個堂妹,根本不屑於毀人名聲,是個嘴緊的人。

  再有,她還知道,自己這個堂妹雖然嫁了吳啟斯,但對他一點情分都沒有,甚至是恨的,所以,哪怕讓她知道了她要下毒,也不會出去說。

  柳寶安出了醫館,繞了幾條街到了另外一個小鋪子裡面,等她再出來的時候,手中捏了一個小紙包。

  回去後,吳母看到她頭上的傷,真心愧疚起來,「寶安,我已經說了老二了,他也保證再不喝酒了。昨晚上是酒沒收好,以後我們家再不備酒了。」

  柳寶安點頭,沉默吃飯。

  吳母見了,試探著道,「老二說他起夜的時候借不上力,這個……你還是搬回去住,可好?」

  柳寶安指了指頭上的繃帶,「娘,我受傷了,走路都暈,等我好些就搬回去。」

  吳母看著隱隱滲出血跡的繃帶,不好再說了,嘆口氣。柳寶安卻已經吃完了飯,端起桌上的托盤,「我給夫君把飯菜送去。」

  吳母見她還願意照顧吳啟斯,立時歡喜起來,「好。」

  還對著邊上的白氏道,「我看傳言不假,寶安對老二就是情深,昨晚上才挨打呢,這還怕他餓著,不像是寶煙,兩口子一打架,她氣性那麼大,跑回去不來了不說,還不讓我們進門,就是寶安這個姐姐,她還要收高價……冷心冷情,這種兒媳婦,還好她趁早離開了。」

  白氏吃飯最是認真,嗯嗯啊啊隨便應承了幾句,連吳母說的什麼都沒聽清,幾口把飯扒了,夫妻兩人起身就出門給人幹活去了。

  等吳母回過神,面前一大桌碗筷等著她收拾。頓時又開始咒罵大房兩口子來。

  柳寶安端著托盤出了門,對於身後婆媳兩人的話自然是不知道的,直接端著托盤迴了房,放到桌上後,道,「夫君,吃飯了。」

  吳啟斯靠在床上,手中拿著帳本隨意翻著,眼神都沒瞟過來。

  柳寶安說話時沒有回頭,身子擋住身後的視線,飛快從袖子裡掏出紙包,攤開將裡面的粉末倒入,最後把紙捏成一小團塞了回去,這才穩穩的端著那碗粥到了床前,用勺子攪動了一下,吹了吹,作勢要餵。

  吳啟斯沒好氣的一把接過,「老子斷的是腿。」話落,呼啦啦的一碗粥就下了肚。

  柳寶安看著他兩息就把一碗粥喝完,面色平靜,仔細看著他的眉眼,曾經,她以為這是自己的歸宿,是可以依靠一輩子的良人。現在才發現,她大錯特錯。

  吳啟斯粥喝完,皺眉道,「今日的粥怎麼感覺有股味兒?」

  柳寶安溫柔道,「我去鎮上拿藥了,粥是娘煮的,可能是糊了。」

  吳啟斯看著她的額頭,「對不住,下一次我喝醉了之後,你別靠近我,嫁給我,委屈你了。」

  柳寶安垂下眼,「不委屈。」

  這又不是第一次了,而且在她看來,吳啟斯喝酒後並不見得就醉了,他只是借著酒醉做些平時做不出又想做的事而已。

  半夜,吳啟斯睜開眼睛,不自覺伸手捂住肚子,肚子裡翻江倒海一般,他想吐又吐不出,叫人隔壁也沒反應,他突然就想起晚飯時柳寶安遞給他的那碗粥來,眼神里陡然滿是濃烈的恨意,「毒婦……」

  他翻身下床,想要出門讓母親找大夫,卻在下床時摔倒,好容易掙紮起身,拿著拐杖,走兩步卻又重新摔倒,他肚子太痛,根本站立不住,一路掙扎著往門口去,只要打開門,他就有救了,還能報復那個狠毒的女人……期間,他不知摔了多少次,全靠意志力一次次爬起,又一次次摔倒,天蒙蒙亮時,再次摔倒在地,卻再也起不來了,看著近在咫尺的門,「毒婦!」

  這是他留在世上最後的兩個字。

  翌日早上,吳家村傳來消息,吳啟斯半夜裡起夜,一不小心摔了,似乎撞到了頭,再也沒能起來。據說他好像摔了不少次,身上都是灰塵,肌膚上還有青紫傷痕,死了眼睛還睜著的。

  不知道的人都說吳家心大,這麼個病人還敢讓他自己住,而聽吳家村人解釋過後,才知道向來溫和的吳掌柜,居然是個喝醉酒會打人的酒鬼,尤其在吳家靈堂上,一頭繃帶哭得泣不成聲的柳寶安滿面悲痛,幾度暈厥過去,更顯兩人情深,該是真沒辦法才分房的。

  楚雲梨聽到這個消息時,並不意外,甚至還去弔唁了,柳寶安一身素衣跪在棺木前,看到楚雲梨走近,低聲道,「你滿意了?」

  「我滿意什麼?」楚雲梨反問,「今日我會來,不過是因為我們曾經到底夫妻一場。我雖然想他死,卻也沒想過他會死得這麼窩囊。」

  作者有話要說:  悠然再次成功,明天中午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