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的操場400米一圈,郁小夏原來以為他們四個人接力,每個人跑100到終點。直到今天方燕燕告訴她:「我們每個人跑一圈啊。」
「誰告訴你只跑100就交棒的?那樣跟100短跑有什麼區別?」
「就跑100米,傅盛那雙大長腿,還不一眨眼就跑完了?同學們看什麼?」
「你以為這場聲勢浩大的運動會是搞來幹嘛滴,小姑娘。紀念青春嗎?別傻了,是給我們YY的。」
郁小夏:「……」
為什麼你們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是默認的規矩嗎?為什麼三中運動會的4*4是4*400,啊!
為什麼YY傅盛要Y的那麼理直氣壯還聲勢浩大啊。
三中的校長哪一個來?班主任呢?能不能滾粗來說句公道話。
以上純屬郁小夏滄海一粟的腹誹,真實的現實骨感如下:
方燕燕:「小夏等一下,接個電話,等下再回來安慰你的小心靈。」
方燕燕彌足珍貴地捧著手機,嗓音都降了八個調,細聲細氣的。不用問都知道電話那頭是誰。這丫頭煲電話粥正常情況下以小時為單位,不正常情況單位按天算。
等她回來安慰,郁小夏的小心靈早就碎成八瓣。
郁小夏靠在教學樓冰涼的水泥牆上,望了一眼三樓教室的窗戶和斜遠處熱鬧鬧的操場,一個人去樓空,一個人聲鼎沸。
可以回去上個自習嗎?
缺賽會不會被拉出來凌遲?
好憂傷的一個春天,沒有鳥語花香,沒有和風絮語,只有二十分鐘以後的運動會。
操場上正在試音喇叭,聲音大得她在教學樓這邊聽著都剛剛好。
高三的體育課都默認可以不去,班主任允許愛學習的好孩子們,多一點在教室刷題的時間。身為頭等好孩子的郁小夏,已經整整一個一學期沒有接觸過體育課。
所以馬上要上去跑接力賽,會不會死在終點?不不,死在半圈?或者?摔在起跑線上?
死相很難看,從此成為三中所有同學青春記憶中的濃墨重彩?
NO……好憂傷,好緊張,腿抖,人民幣褲子都救不了。
郁小夏扶靠在牆上,半死不活。
「穿新褲子,也用不著這麼不適應吧。」
都快死到臨頭了,還在開玩笑。郁小夏沒回頭看,這個聲音熟悉得太熟悉,萬年不改的日天日地日空氣的風格。
運動會的主角,萬民YY對象。
身後的人逐漸靠近,那抹慣有的薄荷香氣撲鼻而來。三年裡,郁小夏徹徹底底地了解為什麼傅盛身上的薄荷清涼感那麼重。他是個重度潔癖的人,偏執到變態。
即便是結冰錐子的冬天,他也會堅持每天洗三次澡,以至於剛開始住在傅家的大半年,郁小夏覺得她怕傅盛的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擔心他會隨時把她這個一天只洗一遍澡的畜生丟出去。
如果是夏天的話,哪裡有水哪裡有他吧。
洗衣液沐浴露洗髮水一水的酷爽清涼,所有的衣服洗不超過三次,就……你懂的。剛開始的時候郁小夏對這麼囂張的浪費行為極度心疼到滴血。後來她換了一個想法,好歹他還同意洗過兩三遍才更換新的。已經很簡樸了,是不是?是不是?
如果你敢說是,一定很虛偽。
所以後來的郁小夏就不糾結這些了。
而且,傅盛酷愛某達品牌的薄荷糖,有事沒事含一小粒在嘴裡。所以他一般不說話,更很少有人敢主動找他說話。不過他通常跟誰說話的話,不是剛吃過薄荷糖,就是正在吃。所以每次那個充滿清涼感的薄唇浴火燃燒咬過來狠狠不鬆口的時候,郁小夏都會陷入對自己嘴巴的重度自我懷疑中。
跟他用的牙膏都是一樣的。應該用出來,效果也是一樣的吧。少幾顆薄荷糖而已。糖吃多了不好。
嗯!
哎……
萬民男神已經閃耀地站到郁小夏面前,他單手撐著牆壁,長腿微微交疊站立,身體半倚在牆上。他隨意地一個動作,都讓人覺得足夠有資格站在世界頂峰受人崇拜。
只是郁小夏現在心情真的實在不好,沒心情看他多閃耀,連頭都沒抬一下。
傅盛站了一會兒,胳膊撐得有點麻,小姑娘連眼皮都沒掀一下。他唇角微微抽搐,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重新站好。
身高的差距很明顯,他低著頭,看著小姑娘的腦袋,烏溜溜的黑頭髮一直沒剪過,現在已經留得很長,快到腰了。
待我長髮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腦中忽然詭異地冒出跟他風格極不協調的這兩句話,傅神不動聲色地按了按眉心。
傅盛低咳了一聲,淡淡開口:「在這幹什麼?運動會快開始了。」
「哦。」無精打采的語氣。
郁小夏終於掀了下眼皮,目光錯開傅盛,似乎嫌棄他太高,擋住視線,身體下意識地向外挪了些,望向操場方向。
看起來快集合了,要走方隊開幕式了。
郁小夏又把上衣角向下拉了拉,準備耗上五分鐘,再去,全程目光與傅盛錯開。
宛若一堵人牆的傅盛左眼皮直跳,眉頭緊蹙,危險值上升ing
全神貫注在自我心理建設上的郁小夏,全然沒有察覺她已經在危險弧長的波及範圍中。
「緊張是嗎?」傅盛忽然收起玩味的態度,沉聲道。
他鮮有這麼認真的時候,一貫是泰山壓頂都能談笑自若。郁小夏微感詫異,抬頭望了望傅盛,老實地點點頭。
緊張,很緊張。
「我咬你的時候緊張嗎?」
正經不過三秒鐘,郁小夏囧。
「昨天買完褲子以後?」傅盛挑挑眉,繼續提醒。
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郁小夏就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哪裡需要提醒。
「還不記得嗎?」傅盛垂下頭,手指隨意地把她埋在領子裡面的長頭髮把弄出來,收回手的時候,碰到了她的小耳垂。
臉頰跟著瞬間紅了一道,像紅色胭脂粉刷輕輕擦過一道一樣。
「實在記不清的話,我們溫習一下?」傅盛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迷人,他果然緩緩地彎下腰,到了那個合適的高度。
郁小夏不禁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正色道:「運動會快開始了。」
「是昨天時候,還是運動會?哪個更緊張?」
郁小夏臉蛋通紅,表情嚴肅地看著對面邪肆的少年:「你就不能正經點嗎?」
傅盛神色如常,泰然自若地道:「不能。」
「……」需要回答得這麼理所當然嗎?
郁小夏一時語結,腦迴路永遠都跟不上撩神的撩功。虧她還天真地以為,剛才大佬轉性是來真誠地安慰她。
「你看起來很緊張,小姑娘。」
作天作地作空氣的傅盛忽然又換回一本正經的神情,就像剛才成功把話題帶跑偏的不是他老人家一樣。
郁小夏忽然想回操場了。
目測在操場上走方陣和繼續呆在這裡與撩神尬聊,前者安全係數更高。
白皙的小手腕忽然被扣住,人很快被反手拉回來。他動作很快,卻也很輕,捏著她手腕的力道控制得很好,一點都不痛。
「別走。」傅盛低沉地道。
「別鬧了。」郁小夏急著用另一隻手想掰開他的手指,一點也沒感覺到兩人的動作和話語多麼地臨界於正常尺度之外。
匆匆掛掉相思情人電話,還不忘趕回來撫慰好姐們弱小心靈的方燕燕,心靈像受到重錘猛擊一般。
「對不起,你們繼續。」
郁小夏轉頭,看見方燕燕一臉加油比心的表情。
「……」
「一回接力賽見!」方燕燕擺了擺手,一步三回頭。
那種悔青了腸子的感覺郁小夏隔著空氣都能體會:剛才怎麼沒想起來躲後面偷拍幾張!
「一會見。」郁小夏也用唯一自由的那隻手擺了擺,生無可戀。
郁小夏轉頭,目光落在傅盛青筋微暴的下半截手臂上,他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郁小夏心中鬱悶,以前怎麼沒看出大佬這麼粘人的屬性。
「我牽著你的手,我們一起去操場?」傅盛忽然提議。
「不要!」幾乎用零點零一秒拒絕。
「真的不要嗎?」傅盛漫不經心地詢問。
雖然總感覺有一絲不懷好意,可是郁小夏還是堅定地搖頭。
傅盛突然笑起來,淡淡地那種,透著溫柔,很少看見他這麼收斂的樣子。
郁小夏鬆了一口氣。
松的那口氣剛剛滑落在嗓子眼,就被狠狠地提了上來。她的腰間猛然收緊,跟著便整個人投入到寬大溫暖的懷抱中。
抬頭,一雙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著她,傅盛似笑非笑地壓低嗓音,彎下腰:「那就牽著嘴,一起過去。」
他的這個吻墜落得突然,可是卻足夠溫柔。長長地時間裡,他的溫度都只是徘徊在她的唇邊,在齒縫間流連。郁小夏緊緊地咬著後槽牙,他也不會放肆撬開,只是在牙門前試探,撫慰。
這種感覺卻更讓人神魂欲醉,好長時間,郁小夏頭腦蒙蒙地,幾乎忘記了她現在在哪裡,剛才在做什麼,腦子中沒有別的,只有當下每一分每一秒的觸感。
她腰間那股收緊的力量,還有唇口裡調皮的小清香。他似乎在逗她玩,咬也是輕輕地,總是在裡面四處探究,仿佛是第一次來這麼奇妙的世界,卻不知道,不知不覺,其實這裡早就熟門熟路了。
舔了很久,他才終於放下,眼底閃過一絲放肆的笑意,揚起眉毛誇讚:「很甜。」
「嗯?」她捂著嘴唇問,四周摸索了一下,沒有腫意,剛才的一切都很輕柔,還好。
「你嘴巴里怎麼這麼甜,吃蜜了嗎?」傅盛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的眼神對視著自己。只是一瞬間,那雙大大晶瑩的小鹿眼闖進來的時候,傅盛快速地鬆開她,仿佛觸碰到什麼可怕的東西。
「真是的。」被他一來一往的動作弄得發蒙。捏在下巴上的力道明顯沒有控制好,郁小夏輕輕揉著下巴,皺眉。
傅盛偏過臉去,沒讓她發現,他瘦削利落的臉頰上那絲詭異的紅暈。
「不緊張了吧?」他背過身問。
很奇怪,一番之後,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拋之腦後,真的不緊張了。
郁小夏嗯了一聲。
「那走吧。」
「好啊。」郁小夏應了一聲,卻沒動步伐。
傅盛輕聲淺笑,抬腳先走,兩個人一前一後錯開腳步。
「什麼時候,才敢跟我一起?」傅盛淡淡地問,沒有逼迫,就是平常的語氣。
「嗯?」郁小夏支吾,望著前面寬大的背影,猶豫。
怎麼回答呢。
「小傻子。」傅盛忽然回過頭,在朝陽下等她,換了一個話題:「知道現在怎麼不緊張了嗎?」
是呀,她也想知道。
明明期初緊張地手腳發軟,腿發抖,眼淚水都快打轉了呢。
傅盛唇角微勾,緩慢認真地看著郁小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以毒攻毒。」
「……」
突然起來的撩……
傅盛淡淡一笑,轉身繼續走,聲音拖著長尾巴遠遠傳來:「等你什麼時候不緊張了,這個法子才能失靈。」
郁小夏頓住腳步,原地不動,摸了摸唇角,微微凝眉。
也許到那個時間點?都還會緊張?
一輩子嗎?
是了,
因為你那麼好,好到讓我覺得高攀不起。
感謝你願意為我原地等待,
因為我
從沒想過有一天,能跟你在同一個高度,舌尖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