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G港碼頭。
帝都最大的貨運碼頭,這裡到處都是貨櫃和運輸車,這個季節停靠的貨運輪船不多,但是想在這裡找人也不是件容易事。
她又給江野打了好幾通電話,仍舊是關機。
舒鳶把監控發到她手機上,根據監控上的時間,人是今天凌晨在這裡出現過的,很有可能這個時間根本不在這了。
葉南依的車開得不快,一點點對照著監控視頻的畫面位置。
前方是閘道口,兩名安保人員將她攔住,「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您不能再往前開了。裡面是卸貨區,沒有工作證不能進入。」
「哦。」她點了下頭,又往裡面望了一眼。
她感覺監控畫面的地方,肯定就在裡面。
江野到底來這是要做什麼呢?
就在這時,碼頭的燈光驟亮,一輛貨船緩緩停靠,六七輛豪車從她車邊疾馳而過,穿過閘道,停在貨櫃前面的空地上。
她多做了幾分鐘的停留,故意裝作一副調頭很費勁的樣子,注意著那邊的動向。
就見那些車子停好後,從車上下來了二三十個黑衣保鏢,聲勢浩大。
原本她只是好奇,直到視線上移,看著貨櫃上站著一抹勁瘦的身影。
少年一襲黑衣,海邊的晚風吹起他的狼尾長發,他用皮筋綁好,緊接著黑色身影一躍而下。
那邊頓時傳來打鬥廝殺的聲音。
「砰砰砰……」
空地上傳來幾聲槍響,在空曠的碼頭聽著異常清晰。
剛才在閘道口攔她的兩個人立即躲了起來。
「靠!」葉南依低罵了一聲,手機扔到一邊,一腳油門衝破閘道。
又是幾聲槍響,葉南依四下尋找江野的身影。
腳下的油門踩到底,衝散了那群黑衣保鏢,突然一個急剎,橫在江野面前。
「砰砰砰……」
子彈打在車上,她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槍林彈雨。
與此同時,她迅速降下副駕駛的車窗,「上車!」
要不是開著厲北寒的車,她肯定得死在這了。
少年單膝跪地,額前的碎發擋住了一隻眼睛,他用手背擦了下嘴裡吐出的鮮血,撐著膝蓋想要站起身,卻重重地跌下去。
「小,小心……」
已經有保鏢快速衝上來了,葉南依放下遮陽板,從上面掏出一把槍,解開安全帶,一躍到了副駕駛,推開車門去扶地上人。
暗紅色的血液順著少年褲管往下淌,腰間也不停的湧出鮮血。
葉南依擰眉,剛把江野扶上車,那群黑衣保鏢就衝過來,將他們圍住。
她雙手迅速舉起槍,可與此同時又有無數槍口對準她。
一輛車開過來,刺目的燈光晃得她睜不開眼。
拿槍的保鏢們迅速讓出一條路來,一個逆著光的身影緩緩朝她走來,她只能看清男人的黑色皮靴。
「把人交出來,我們不傷你。」男人沙啞的煙嗓,像是青春期被捅過嗓子似的,有股沙礫感。
葉南依漸漸適應了亮光,看清了面前的人。
是個留著絡腮鬍的中年男人,四十來歲,銳利的鷹眸注視著她。
「如果我不交呢?」她左手拿槍,右手狠狠地將車門關上,不許江野出來。
就在這時,絡腮鬍男人眸色一頓,視線注意到了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又仔細看了眼她拿的槍和開的車。
「不交就不交,你走吧!」
葉南依眼底的殺意消散,有點不解。
黑澀會這麼好說話的嗎?
這倒是讓她有點兒錯愕,不知道對方說的是真是假,還維持著舉槍的動作不變。
「把槍都放下!」中年男人冷聲命令,眾人一臉疑惑,什麼情況?
「放下,讓他們走!」男人又命令了一句。
黑衣保鏢們才紛紛把手裡的槍放下。
葉南依見狀,立即繞到另一邊,開門上車、啟動車子,一起合成,生怕對面的人反悔似的,一溜煙開走了。
看著車子開遠,絡腮鬍男人身邊的保鏢不解道:「戰哥,你是看上那女人了吧?她帶走的人可傷了我們這麼多人呢?」
居然就這麼輕易放過了?
「閉嘴!」絡腮鬍男人撥出一通電話,臉上暴戾的表情收斂了幾分,「厲爺,這邊出了點狀況,貨物沒事,被傷了幾個人,但……動手的人被救走了。救人的……好像是夫人。」
什麼?
電話那頭的厲北寒眉心輕挑。
下一秒,低沉陰冷的聲音響起,「傷到她了?」
「沒,沒有。」雷戰立刻緊張的解釋:「我看夫人開的車眼熟,走近就看到了夫人手上戴著您的戒指,所以就把人放走了。」
「嗯,下次讓她有點兒成就感。」
電話掛斷,雷戰聽著『嘟嘟嘟』的聲音,陷入自我懷疑。
他剛才聽到了什麼?
……
黑色的越野車急速行駛在空曠的馬路上。
葉南依時不時地扭過頭,看著副駕駛上的少年。
少年臉色蒼白,唇上沒有半點兒血色,捂著腹部的手全是血,胸口起伏的頻率很快。
她想說話,可是又不知道跟他說什麼,只能降下車窗,讓冷風灌進來。
「清醒點兒!」
江野另一隻綁著黑布條的手,艱難地從褲兜里掏出一個果凍。
「你……吃不吃……這是我,偷,小包子的……」
葉南依咬著牙,又緊張他,又忍不住生氣,根本不想跟他說話。
他用牙撕開,塑料皮被風捲走。
一顆果凍下肚,嘴裡的甜味,勉強讓他覺得不那麼疼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掏出一個小零食,一袋跳跳糖,每次都先問葉南依吃不吃。
葉南依眼睛都被他氣紅了,腳上的油門踩得更猛了。
江野手上全是血,滑溜溜的,根本撕不開。
「吧嗒……」
跳跳糖整個被風捲走。
江野鬱悶地呼出一口氣,嘴裡又是濃濃的血腥味。
「你倒是,跟我,說說話啊……不怕,我死了?」
他的聲音比蚊子聲大不了多少,像是也要被風吹走了似的。
葉南依氣得狂按喇叭發泄,「你要死就死遠點兒好嗎?不是說好了換一種生活方式嗎?如果我今晚沒來,從今以後這個世界上就沒你這號人了是不是?」
「你到底在幹什麼?這些年當殺手賺的錢還不夠多嗎?你為什麼就不能……」
她轉過頭,就見少年纖長的睫毛垂下。
「江野!江野……」她又瘋狂地按了幾下喇叭。
腳下的油門已經踩到底了,可就是走不完這條無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