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老爺子和顧洪傑都沒搞懂顧維為何一臉憋笑的模樣。

  顧維自然也無法給他們真正的答疑解惑，隨意的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了。

  等回到自家，顧洪傑興高采烈地跟顧維分享道，「褚爺爺說他還認識音樂學院的女教授呢，那個人六十年代到的這裡，前幾年才回的京城……」

  「是嗎。那褚爺爺很厲害。」

  顧維一瞬間想了很多。

  不止有對女教授情況的一些猜測，還有顧洪傑以後的人生之路該怎麼做選擇的問題。

  雖然九十年代是樂壇的黃金時代，可是唱歌唱的好的人，真的太多太多。

  並且沒有人在背後捧和運作是很難紅起來的。

  那個圈子又太髒太亂。

  屆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就算是他再有錢，也拼不過背景強悍帶顏色的，還不如乾脆不要選擇那條路。

  況且，因為顧維身份作假的問題，他也不太敢讓顧洪傑以歌手明星的身份出現在大眾面前，肯定經受不起放大鏡般的考驗和扒皮……

  這時，顧洪傑翻起了掛在門框附近的陽曆牌，看著距離開學的日期還有十來天，忍不住哀嚎了一聲，「放假的時間，為什麼總是過得比平常要快！我不想上學！啊！」

  顧維回過神來，哭笑不得，輕輕的扒拉了一下顧洪傑的腦袋，「不上學還行。」

  顧洪傑只覺得顧維的動作帶起了一陣香風，吸吸鼻子，「咦，你手上好香啊！」

  顧維下意識的也聞了聞，的確還有殘存的香味，面不改色的說道，「這是新出的香皂，好聞嗎？」

  顧洪傑點頭，「比店裡賣的那十幾種香皂還好聞。不過我不太喜歡，還是喜歡你現在肥皂盒裡放的那塊的味道。」

  「既然那麼喜歡，就趕緊去用它洗手。」顧維催促道。

  顧洪傑並未覺察到不對，馬上笑著說，「好啊。」

  見成功的矇混過去，顧維不由暗鬆口氣。

  同時告戒自己以後更加要謹慎小心。

  等兩人都洗過了手，他看著顧洪傑的眼睛，裝作不經意的問道，「你那麼喜歡唱歌，有沒有想過以後像程琳姐姐那樣當歌手？」

  顧洪傑蹙起了小眉頭，顯然在認真的思考。

  過了半晌後說道，「我這水平想當也當不了啊，聽說人家是藝術世家，幾歲就開始學習培養。我爸我媽啥樣，你又不是不知道。」

  顧維：「……」

  好嘛，合著他白在那糾結半天了。

  幾天後，顧維打算送顧洪傑回去，順便也處理下那邊的事情。

  褚老爺子對於顧洪傑要走，很是不舍。

  他一個人孤獨慣了，忽然有這麼一個聰明可愛勤奮好學的孩子圍在身邊，增添了很多的樂趣和笑容。

  可人家老家在外地，終究要離開，只是早晚的問題。

  老爺子特意送給了顧洪傑兩本聲樂方面的書，還買了不少零食，包了兩鋁飯盒餃子。

  褚百勝聞訊趕來，也送了一些紅腸大列巴之類的特產。

  爺孫倆的舉動，弄得顧維都有點感覺不好意思了，又是請他吃飯，又是送東西，只能等回來以後再找機會找補回去了。

  顧維把車子和店鋪收款交給了徐開林，然後帶著顧洪傑登上了火車的臥鋪車廂。

  聽著況且況且的背景音，綠皮火車終於在早上到達了市里火車站。

  提前收到他們回來消息的顧建國和李桂芝，已經在月台上等待半天了。

  還是顧維眼尖，一下子看到了那兩個正在下車的人流中尋找目標的人。

  「哎，小爺爺，這裡！」

  顧建國聽見了，瞬間露出大大的笑容，拽了一把李桂芝提醒，然後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路上還順利吧？」

  顧維笑著說，「順利。」

  他說話的同時悄悄的打量了顧建國他們，瞧著似乎臉色還行，也沒有瘦，才徹底放了心。

  顧建國從顧維手裡接過了兩個提包，瞥了一眼顧洪傑，「可算回來了！我們尋思你得拖到眼看要開學呢。」

  顧洪傑之前還因為沒在省城待夠而有些心情不美麗，等見到了多日不見的父母，立刻笑的見牙不見眼，摟住了李桂芝的胳膊。

  「我倒是想，可惜不行啊。小航他們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回來。」

  提起這個，顧建國和李桂芝表情都變了變。

  顧維直覺有事，好奇的問道，「怎麼了？」

  顧建國輕嘆一聲說道，「昨天收到的電報，林航那孩子要動心臟手術，所以一時半會的回不來。」

  這還真是誰都沒有料到的情況。

  顧維和顧洪傑都為林航擔憂起來。

  「他做的手術可不小。」

  「是。希望能順順利利的吧。」

  八十年代的醫療條件和水平畢竟有限，跟幾十年後沒法比，現在也只能默默替林航祈禱了。

  因為這麼一個意外的小插曲，顧洪傑雀躍的心情都打了幾分折扣。

  但到底還是個十多歲的孩子。

  回林業局的路上，又恢復生龍活虎，興奮的講述起了在省城那邊出去玩的事。

  顧建國和李桂芝知道顧維真心喜歡自家的兒子，肯定又沒少給花錢，現在一聽他說玩了一個遍，還從頭到腳給買了好幾身衣服，更覺得不好意思，思量著如何想辦法禮尚往來的還回去。

  顧維還能看不出來他們寫在臉上的心思，立即轉移話題提起了褚老爺子。

  「我這位鄰居啊可喜歡小傑了，還教了他不少聲樂知識。」

  顧建國和李桂芝果然被成功的轉移了注意力。

  「是嗎。」

  顧洪傑美滋滋的講述起來。

  聽到音樂學院女教授的時候，顧建國和李桂芝作為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人，哪裡能猜不到一些緣由。

  「這位女同志真堅強。」

  「是啊，一般堅持不住的都……」

  話未說完，顧維也知道是什麼。

  一行人帶著大包小包到家的時候，店裡除了大著肚子的趙正英，還有趙正遠和姚舒蘭兩口子。

  「顧哥！」

  「顧哥回來了！」

  顧維已經聽說了自從林語走後，學校放假的姚舒蘭沒事就過來幫忙賣貨的事情。

  「你們都挺好的吧？楠楠又長大了沒有？」

  姚舒蘭連忙笑著說道，「我們都好。」

  趙正遠眉飛色舞的，「那小妮子現在可胖乎了，手背上都有坑，我丈母娘在家裡看著呢，待會我回家抱來。」

  顧維真挺喜歡趙正遠家的孩子，立刻笑著點頭，「好啊，讓我看看有多胖。」

  大家熱鬧的聊了一會兒後，顧維他們才回了後面。

  三隻大狗早就在聽到顧維他們動靜的時候，汪汪汪的叫了半天。

  現在人終於進了院，一個個都激動的搖頭擺尾，想要主人的關注親近。

  無論顧維還是顧洪傑，對這三隻從小養大的狗都很有感情。

  兩人特意在狗窩附近停留了一會兒。

  揉揉它們的腦門，撓撓脖子，捋捋嵴背光亮的毛髮，稀罕夠了才雙雙進屋去了。

  徒留三隻大狗哼哼唧唧老半天。

  顧維覺得，許是最近一直住家屬院的樓房的關係。

  勐然之間回到了有炕的有些低矮的平房，還真有幾分不適應。

  尤其，大夏天的屋子有幾分陰涼，還帶著各種混合在一塊的味道，即使開著門窗，也揮散不去。

  顧洪傑一進屋就直奔客廳的電視機，迅速的打開開關。

  顧維做的第一件事卻是洗手。

  同時不忘招呼他們幾人也洗一洗。

  家裡人都習慣了顧維洗手特別勤的事情，馬上依言照做。

  顧維一個多月沒回來，兩個店的營業額加上手錶的所得，一共11萬多。

  在80年代，還以爭做萬元戶為榮的時候無疑是一筆巨款了。

  顧建國他們為了安全妥當的收好這些錢絞盡腦汁，著實費了一番心思。

  顧維裝模作樣的看了看帳本，把錢收好後，炕桌上也擺好了豐盛的飯菜。

  有段時間沒有吃到獨屬於家裡的味道，顧維很是想念。

  兩人下快如有神，都吃了不少。

  看到他們吃的那麼香，顧建國又是高興又是心疼。

  李桂芝也一臉慈愛的望著他們。

  顧維剛放下飯碗，桌子還沒有撿下去，趙正遠就抱著孩子過來了。

  「顧哥，看我閨女出息不少吧？」

  顧維仔細的端詳著楠楠這個孩子，發覺比上次見到既長高了也胖了一些，白白淨淨，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有神，更招人喜歡。

  「的確。而且越來越可愛了。」

  趙正遠頓時心花怒放，忍不住在孩子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

  楠楠立刻咯咯的笑了起來，還露出了剛冒出兩顆小白牙的牙床。

  顧維驚奇不已，「已經長牙了？才五個月吧……」

  「對啊。」趙正遠笑呵呵的說道，「顧哥，你還沒孩子所以不知道，聽說牙有早長晚長，還有剛出生就冒白尖兒呢。」

  顧維聽了，更感覺生命的神奇。

  這時，楠楠張開了兩隻小胳膊，衝著顧維使勁。

  「想讓我抱？」顧維拍了拍手逗孩子。

  「這小妮子可一點都不認生。」趙正遠一邊都囔著一邊把孩子交給了顧維。

  顧維有些笨拙的抱住了孩子，感覺帶著奶香味軟軟的小小的一隻。

  之後就有點不敢動了，怕給孩子閃到腰或者脖頸。

  顧洪傑也對這個孩子感興趣極了，一眨不眨的盯著看，順便等待著待會兒也抱一下試試。

  之後在趙正遠和李桂芝的雙雙指導之下，顧維才不那麼動作僵硬。

  顧建國從廚房進來剛好看到這一幕，笑呵呵的說道，「提前學學行，省得以後你跟你對象結婚有孩子了都不知道該咋抱。」

  顧維壓下心裡的複雜，唇角帶著笑意的說道，「是啊，提前學了，到時也不會那麼手忙腳亂。」

  趙正遠也看過了顧維和對象的照片，這時插了一句嘴，「顧哥，我們啥時候能喝上你的喜酒啊？」

  顧建國他們幾個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了過來，顯然也很關心這個問題。

  顧維輕輕晃著孩子，垂下眼帘，澹定自若的說道，「那可有的等，至少也要畢業參加工作以後了。」

  趙正遠深以為然的點頭，「也是，還上大學呢，也結不了婚。不過好飯不怕晚，啥時候都行。」

  李桂芝也笑著附和，「大學生畢業包分配工作，等確定了工作單位，結婚還不簡單嗎。」

  顧建國動動唇剛要說話，被李桂芝擰了一下，只好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晚些時候，趙大江馱著一袋子采的山貨來了家裡。

  「我最近在林場住沒下來。英子往厂部打電話才知道你回來了。」

  顧維感覺趙大江又老了不少，頭上的白頭髮也多了，「趙叔，你來就來唄，還帶那麼多山貨下來幹嗎，家裡就這幾口人也吃不了。」

  「吃不了就送人唄。」趙大江一邊在牆角放下袋子，一邊笑呵呵的說道，「我們可聽說了，你在省城買賣乾的挺好，還買了一台車。那車花多少錢？好開不？」

  顧維之前已經給好奇的趙正遠講過了，可這爺倆估計還沒碰面，只好又複述了一遍。

  「全下了九千多，感覺開著還行，就是有點小。」

  趙大江眼睛一亮，「媽呀，才九千多？我合計至少得好幾萬呢！」

  其實之前顧維花四千多買摩托車，趙大江就活心了，現在一聽小汽車不到一萬塊錢，瞬間有了想法。

  顧維哪裡能看不出趙大江的心思，笑著說道，「好幾萬的也有，但是我覺得車子是消耗品，買到手就不值錢了，先買一個便宜的開著，過幾年再換。」

  趙大江贊同的說道，「你說的真對！沒必要買太貴的！」

  兩人有段時間沒見了，敘舊之後，話題轉到了林場包的那塊地的情況。

  趙大江不但像去年那樣雇了幾個人，他也親力親為的待在山上伺弄地，再加上風調雨順，種下去的蔬菜長勢都很好，有幾樣已經快要可以採摘了。

  顧維聽話聽音，也猜到了趙大江現在跟唐佳美一個山上一個山下各過各的，不由嘆息一聲。

  難怪都說人一操心就老的快。

  因為外孫女的出生，趙家經歷了雞飛狗跳和分裂，夾在中間的趙叔真的太不容易了。

  本來顧維想要留趙大江在家裡吃飯，但對方卻以去看楠楠為名拒絕了。

  顧維無奈之下，只好硬是給他包了一些特產帶走。

  之後，顧建國在院子的空地上鋪上一層塑料布，將趙大江送來的山貨都倒在上面收拾。

  林區8月份去采山，除了松塔還沒好，像山核桃，榛子，蘑孤，山葡萄，狗棗子等等都能採到不少。

  顧維看到有毛榛子和火榛子，挑出兩個研究起不同來。

  顧洪傑見狀，拿起小錘子分別砸出榛子仁品嘗比較了一下，最後得出結論，還是熟的好吃。

  顧維和顧建國他們都被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