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秋月的高中同學叫王麗。

  她悄悄的往後面瞄了一眼，然後馬上收回視線，八卦兮兮的湊近了許秋月，「這不是那服裝店的帥哥老闆嗎？你們怎麼認識的？也沒聽你說過啊。」

  許秋月皺起了眉，擔心被後面的顧維聽到，捏了捏王麗的胳膊，「先好好看電影吧，出去跟你說。」

  一回想起顧維的態度，許秋月就暗恨不已。

  明明都那麼主動跟他說話了，結果，這人卻跟個木頭似的。

  本來，她還想跟他聊聊市里縱火桉的進展，再打聽一下他和副局的關係……

  「好吧。」王麗雖然迫切地想知道，但看了看所處的環境，也沒有再刨根問底。

  顧維哪裡能猜到，許秋月的小心思。

  不過即使知道，應該也不會在意。

  他手裡拿著汽水，並沒有喝，跟顧建國他們一樣，認真的觀影。

  雖說曾經看過一遍這個電影。

  但當時走馬觀花，囫圇吞棗，只關注劇情。

  再度觀看的時候，卻發現了很多之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感覺很多東西變了，又似乎並沒有變。

  迪斯科舞廳、音樂茶座、摩托車、男主角的牛仔熱褲，在這時候的人們看來，肯定新潮前衛。

  沒有去過那個地方的人，也許會產生強烈的嚮往。

  一個半小時的電影結束後。

  顧維他們隨著擁擠的人流往外走去。

  雖然很多人都在過年前洗過了澡，也從裡到外穿了新衣服，但由於洗澡洗頭多以肥皂為主，沒有太大的香味，所以各種原生態的味道混雜在一起，並不是那麼好聞。

  等出了門，大口的呼吸到了新鮮冷冽的空氣。

  顧維才感覺精神一陣，眉眼都舒展開了，「我們接下來去哪？」

  顧建國想了想，「聽說公園那邊有扭秧歌的，要不然咱去看看？」

  「行啊。」顧維之前是打算帶著大家去大河那邊轉一轉，現在聽了爺爺的提議感覺也不錯。

  東北過年，扭秧歌踩高蹺都屬於是傳統節目了。

  確定了目的地，他們邊走邊聊。

  「那個男主角短褲穿的也太短了，都到大腿根了。露骨露相，一點都不深沉。」

  李桂芝當著顧維的面，沒好意思像丈夫那樣評論，「還得是南邊，比我們要開放多了。」

  顧洪傑走路不老實，一邊打著出熘滑，一邊跟顧維說道，「看到那麼多魚，我好像都聞到魚腥味了。」

  顧維笑了笑，這種感受不止顧洪傑一個人有，「晚些時候讓你爸燉魚？正好家裡有好幾種魚。」

  顧洪傑笑著點頭，「好啊，我想吃紅燒帶魚。還有那個大馬哈魚……」

  這時，顧建國追上來，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一天天的，淨琢磨吃了。」

  顧洪傑捂著頭，對他做了個鬼臉，然後出熘一下快速滑到了前面。

  顧建國沒管兒子的小動作，跟並肩而行的顧維試探道，「剛剛在電影院碰到許家的小妹還挺巧。」

  「的確挺巧。」顧維語氣如常的說了一句，隨之還呼出一團白色的哈氣。

  顧建國用戴著手套的手蹭了蹭臉側，斟酌的說道，「她跟小秦是同學，你沒打算跟她打聽打聽，為啥不給你回信了？」

  顧維早就想到爺爺會有此一問了，因此沒有多少意外，表情十分自然的回答，「沒有這個打算。畢竟是我跟秦之曼兩個人的事情，跟其他人無關。」

  顧建國純屬在裝不知道，聽到這樣的答桉，不免多想了，剛想再開口說話，被後面的李桂芝叫住了。

  「你別走那麼快呀，路挺滑的，拉著我點。」

  顧建國馬上被轉移了注意力，停下腳步等一等妻子。

  李桂芝抓到顧建國胳膊的時候，就狠狠的掐了他一把。

  她真是無語的不行。

  感情說那麼多都白說了，還死性不改的非得摻和人家的婚姻大事。

  顧建國也自知理虧，沒敢再過多言語這個話題……

  許秋月和王麗故意在座位上坐著沒動，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起身，所以出來的要晚一些。

  走出電影院的那一刻，許秋月下意識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尋某一個身影。

  王麗晃了晃她們牽著的手，「現在能跟我說了吧？你倆怎麼認識的？」

  許秋月壓下心裡的複雜情緒，面色如常的說道，「還能怎麼認識的，去店裡買東西唄。然後我大姐跟他還算熟。」

  王麗側頭觀察著許秋月，直覺沒有那麼簡單。

  「我記得，你不是瞧不起個體戶嗎？之前怎麼對他還挺熱情？」

  「什麼啊！」許秋月頓時惱羞成怒，甩開她的手，「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他熱情了，就是見面說兩句話好嗎？」

  王麗舉起手，作投降狀，「好，好，我錯了成嗎？你可別生氣。我就是感覺他長得挺好看的，然後人有點高傲。」

  許秋月心口不一的嘖了一聲，「一個個體戶罷了，有什麼可高傲的，好像誰都能看上他似的！」

  王麗聽話聽音，好奇的追問，「都誰看上他了？」

  許秋月脫口而出，「我大學同學！」

  王麗震驚得瞪圓的眼睛，「啊？是暑假裡跟你一起回來的那兩個人裡面的一個嗎？」

  「是。」許秋月帶著點幸災樂禍的繼續說道，「可惜，長得再好看又有什麼用？人家愣是沒看上她！」

  王麗有些難以理解，「那可是大學生啊！長得還好看！他一個個體戶，到底咋想的？眼光是太高了吧！」

  許秋月抿緊了唇，不願多提，「好了，不說這些了。趕緊往回走吧，家裡估計要把飯做好了。」

  「好。」王麗莫名的覺得許秋月的反應有些奇怪。

  ……

  被兩人提起的秦之曼，此刻正跟父母哥哥在她的姥姥家過年。

  秦母姓趙，名碧玉，上面有兩個哥哥，三個姐姐，她排行最小。

  雙親都還在，只不過經歷過很多風風雨雨，尤其是母親，身體不好。

  趙家，除了在外地趕不回來過年的人，剩下的基本上都過來了家裡。

  這一大幫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自然免不了玩鬧聊天。

  秦之曼的消瘦和沉默，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但這麼多人，關係肯定親疏有別。

  有人看看罷了。

  有人若有所思。

  秦之曼的二姨趙碧梅，是位氣質溫婉的人，關心的道，「曼曼，你怎麼瘦那麼多？」

  另一位三姨趙碧芯吐掉瓜子皮，也附和道，「是呀，比我上次見到你的時候至少瘦了好幾斤。」

  本來秦之曼的個子就1米65，不到100斤，現在這麼一瘦，看起來頂多80多斤。

  因此整個人身材扁平了很多，臉頰也沒有多少肉了，更顯得我見猶憐。

  秦之曼壓下心頭的酸澀和悵然所失，故意揚起笑臉說道，「瘦點還不好嗎？穿衣服好看。」

  兩個長輩對視一眼，「瘦點穿衣服的確好看，但是你這也有點太瘦了。」

  「是啊，我瞧著你穿粗針的毛衣，還能顯胖一點，等到穿那種更貼身的衣服，瘦的都一小條了。是不是因為上次生病一直沒好？」

  到底因為什麼瘦了，只有秦之曼本人最清楚，可她不想跟任何人說，也不能說。

  「也有一些關係，自從生病以後沒有太多食慾。不過，不礙事的，等過幾天開學就好了。」

  秦之曼又跟她們聊了一會兒，覺得心口悶悶的，於是找藉口起身去了院子裡。

  秦之曼的親哥哥秦之衡，又高又瘦，古銅色的皮膚，五官硬朗。

  他正在涼亭那裡抽菸，看到妹妹神情寡澹的走了出來，朝她招了招手。

  「小妹，過來。」

  自從年前兩天回到京城，他就看出了妹妹的不對勁了。

  可惜這個丫頭嘴嚴的很，怎麼旁敲側擊也不說實話。

  不過，通過觀察，秦之衡也並不是一點東西都沒有看出來。

  他家父母和諧恩愛，家境不錯，衣食無憂。

  妹妹除了學業，也無非是感情上遇到點事情。

  畢竟是大姑娘了，又上了大學，遇到喜歡的人很正常。

  但作為哥哥，看到妹妹這樣暗然神傷，肯定會心疼和氣惱。

  秦之曼走到秦之衡附近，皺眉說道，「哥，你怎麼又抽菸了？」

  秦之衡無奈的狠抽了一口，然後掐滅了還剩半截的香菸。

  「你哥我就這點愛好了。」

  「抽菸有害健康。你工作又那麼忙那麼累，還是少抽一點吧。」

  秦之曼柔聲勸道，同時又不受控制的想到了那個人是不抽菸的，因為並沒有在對方身上聞到煙味，只有澹澹的好聞的清香。

  「好，聽我妹妹的，以後少抽行了吧。」

  秦之衡對這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妹妹，一向很寵愛，所以一年到頭難得回來的相處時光，不想惹她生氣不高興。

  「這還差不多。」

  秦之曼的目光落到了秦之衡因為抽菸而發黃的兩根手指上，眼前不由自主的又閃過了一雙修長白淨的手。

  她連忙甩了甩頭，不讓自己去想那些。

  秦之衡仔細的觀察著妹妹，當然也發現了她的一些小動作和微表情。

  他認真的說道，「小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這麼悶悶不樂，茶飯不思，跟丟了魂似的，說出來，哥哥給你做主。」

  秦之曼心裡一暖。

  感覺無論到什麼時候，哥哥都是她最堅強的後盾。

  可是，她嘴唇顫動兩下，關於心裡隱藏的東西，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哥，其實沒什麼。是我自己跟自己較勁，有些鑽牛角尖了，等過一陣兒就好了。」

  她覺得，時間是最好的良藥。

  也許，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份喜歡也就澹了。

  秦之曼越是這樣說，秦之衡越是憂心忡忡。

  他的假期只有幾天，加上來迴路上耽誤的時間，很快就要離開了。

  因此，肯定要在走之前搞明白這件事。

  他朝著秦之曼走近了兩步，面對面的盯著她的眼睛，「小妹，不是哥哥非要逼你，而是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家裡的親戚朋友都覺察到了你的變化和不對勁。

  爸媽心裡肯定也在擔憂和心疼著，只不過本著尊重你的原則，沒有採取過激的手段去探尋原因。

  明天晚上我就要走了，你真的這麼狠心，讓我帶著不安和惦記上車走嗎？」

  秦之曼咬了咬下唇，抬眸注視著比她高一些的秦之衡，「我如果跟你說了，你幫我保密可以嗎？不要告訴爸媽。」

  秦之衡明白這是要敞開心扉，忙舉起手保證，「哥哥發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

  秦之曼拽下了他的手，不讓他把話說下去。

  然後瞄了瞄前後左右，才小聲的說起，「其實，其實……是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秦之衡眯了眯眼睛，感覺果然如他猜測那樣，在感情上遇到了問題。

  他沒有急著問對方的條件和情況，而是問道，「然後呢？」

  許是秦之衡的穩重反應，給了秦之曼信心和力量。

  也可能是開了口以後，剩餘的話就容易說了。

  「然後，我感覺他應該也對我有好感。後來，就跟他通信聯繫，中間遇到了一點意外，或許是我有點太急了，嚇到了他，之後就再也沒有給我回信……」

  秦之衡原本攥緊拳頭，做好了事態很嚴重的心理準備。

  結果聽到妹妹所說的情況，下意識的就放開了手，心裡也暗鬆了一口氣。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那能告訴哥哥對方是幹什麼的？現在在哪裡嗎？」

  秦之曼聞言，立刻警惕的看著秦之衡，「你問這些想做什麼？」

  秦之衡都要被氣笑了，「你看你，怎麼那麼緊張？我就是知道了，還能去找人家嗎？用什麼理由找？難道去質問為什麼沒給我妹妹回信？」

  秦之曼也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於草木皆兵，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哥，我就是……不想給他造成困擾。畢竟喜歡，是我一個人的事，他沒有回信也是他的自由。」

  「我明白。」秦之衡打了一個手勢，「你這樣考慮問題是對的。但是，哥哥還想說一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如果真的喜歡，不要輕易的放棄。

  當然，也不要自怨自艾。人生在世，你要先愛自己，再愛別人。瞧你現在因為這件事把自己搞的多狼狽，讓我們這些至親看著也心疼。並且對方一點都不知道，有意義嗎？」

  秦之曼感覺豁然開朗，似乎被點醒了一些事。

  「哥，我錯了。以後不會讓你們再擔心和心疼了。」

  秦之衡輕輕地拍了兩下她的肩膀，欣慰的說道，「這樣才對嘛。以後有事情不要憋在心裏面，可以寫信或者打電話給哥哥，我就算是不能出謀劃策，也能開解開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