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

  鄭志剛和劉珊珊挖門道洞的託了不少關係，終於能夠撕掉封條開門營業了。

  為此，他們還特意放了一掛長長的鞭炮。

  可惜，因為關過門的關係，元氣大傷，銷售額大不如從前。

  兩人看著斜對面的顧客絡繹不絕，依然很紅火的模樣，氣的差點吐血。

  劉珊珊看著店裡這麼多貨，憤恨的說道，「要不是那姓顧的弄得咱們關這麼多天門，這些早就賣的差不多了！現在可好，眼睜睜的看著人家往兜里裝錢！早知道……」

  臉上脖子上還有結痂傷口的鄭志剛，一口接一口的勐抽著煙，煙霧瀰漫中，一臉陰沉的大聲呵斥：「別他娘的磨嘰了！哪有那麼多早知道！」

  劉姍姍頓時怒了，「你他媽跟我喊啥啊？有能耐沖對面使勁去！要不是你腦子一熱非要舉報人家，能落到今天這田地？」

  鄭志剛本來被氣得臉色漲紅，直喘粗氣，忽然歪了歪嘴笑了。

  「你以為我鄭志剛是那麼好欺負的？不管怎麼說也是坐地戶！我不好，對面也別想好！」

  劉珊珊被他的狠勁嚇到了，「你又想幹啥？我剛剛說的是氣話，馬上過年了，你消停點行吧！」

  「我想幹啥就幹啥，不用你這個死老娘們管！」

  鄭志剛吼完，拿起棉猴和帽子就走。

  劉珊珊著急的追了出去。

  結果，喊了幾嗓子也不好使。

  鄭志剛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顧維帶著顧洪傑過來，剛好看到了這一幕。

  他目光微動，望著鄭志剛的背影以及氣的直跺腳的劉珊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劉珊珊這時回過身，看到了斜對面門口站的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她一眼就認出了顧維，霎時臉色鐵青，恨恨的朝地上「呸」了一口吐沫，然後開門進了店。

  顧洪傑見對面那家店竟然開了，那個女老闆還這樣噁心人，頓時有些不高興的撅起了嘴。

  「他們怎麼這樣？竟然一點都不認為自己做錯！還怨恨上了你？」

  顧維拍了拍顧洪傑的肩膀，「世上這種自己錯了還怪別人的人，比比皆是，所以一點都不奇怪。好了，我們進去吧。」

  顧洪傑點了點頭，心裡卻琢磨起了他的話。

  「顧哥，小傑，外面挺冷的，這一道過來有沒有凍透？」

  李斌剛剛在店裡看到了財神爺他們倆來了，但是，正忙著收錢找錢，才沒有出去迎一迎。

  「還行，穿的很厚，感覺沒那麼冷。」

  顧維一進來屋裡就熱氣撲臉，他迅速的把帽子圍巾手套拿掉。

  顧洪傑跟他的動作幾乎同步，還把羽絨服咧開懷。

  其他三個售貨員，也紛紛跟顧維打招呼說話。

  對於斜對面又開門的事，都各有一番想法，但礙於店裡還有不少顧客，誰也沒有去說那些有的沒的。

  顧維帶著顧洪傑去了角落裡的小屋。

  炕上地下都很乾淨，鐵架子上的一些貨品也擺得整整齊齊。

  「我李叔他們還收拾的挺利索。」顧洪傑評價道。

  顧維揉了兩下他的頭頂，「跟你比呢？」

  顧洪傑吐了吐舌頭，「我現在比不了。但是。等我像他們這麼大的時候，肯定一樣利索。」

  顧維忍俊不禁，剛要說話。

  這時李斌拿著帳本和一個斜挎包進來了。

  「顧哥，這是這幾天賣的。」

  「好。」

  顧維接過，在一旁的書桌旁邊坐下來，隨意的翻起了帳本和打好了捆的錢。

  李斌趁機跟顧洪傑聊上了。

  顧洪傑今天出門特意帶出來一張春晚的紀念卷，美滋滋的跟李斌分享了這件事。

  「小航他們去省城正好趕上了，然後買了一些，給了我們幾張……等看春節聯歡晚會的時候抽獎，一等獎是熊貓彩電呢！」

  李斌笑呵呵的就著顧洪傑的手，瞧了瞧那張紀念卷，「是嗎？熊貓彩電這個獎太大了！你得把這紀念卷放好了，萬一中了呢？」

  顧洪傑撲哧一聲笑了，「一等獎全國就一個，哪能有那麼大的幸運。其他獎是金銀銅鋁的紀念幣，我只要得個銀的或者銅的紀念幣就心滿意足了，金的都沒敢想。要是誰能幸運的集齊一套可牛死了。」

  李斌附和道：「是啊，這個可不好集齊。」

  正在點錢的顧維，抬頭看了眼顧洪傑，心裡有了計較。

  待對好了帳和錢以後，李斌趁著顧洪傑去櫃檯那邊玩，才神色一整，低聲說道，「顧哥，對面又開門了。我們要不要提前？」

  顧維沉吟了一下，「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吧。活做的乾淨利索點。」

  李斌連忙保證道，「放心吧，顧哥，絕對讓你滿意。」

  顧維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兩人很快走了出去。

  「我今天過來，想說一說放假的事。」

  一聽放假，李斌他們幾人眼睛都亮了。

  「顧哥，你打算怎麼放？」

  雖然只有李斌一個人問了，但其他人也都齊刷刷的盯著顧維，用眼神詢問。

  顧維笑了笑，「從開業到現在，你們都辛苦了，所以，我們從三十下午開始放假，一直到初六上班，也讓大家都能過個好年，而且這幾天底薪照發。」

  距離過年還有幾天，很多人置辦年貨，其實也買的差不多了。

  不過，還有很多上班的人，要等到臨近年跟前的二十九，三十才有時間買東西。

  因此，顧維決定營業到三十上午。

  當然，放假前，肯定要把店裡的貨品都打包帶走，這樣也免得還要讓人晚上打更。

  顧維的話音剛落，幾個人都面露狂喜之色。

  之前他們從私下裡，曾探討和猜測過會不會放假的問題。

  大多數人都覺得生意這麼好，老闆應該捨不得關門，最大程度的也是輪流放假。

  沒想到，不但真的關門放假了，還放那麼多久。

  簡直跟在工廠機關上班的假期一樣！

  放假的消息一宣布，眾人跟打了雞血一樣，賣起貨來更起勁兒了。

  顧維則帶著顧洪傑離開了。

  兩人好不容易來趟市里，肯定要採買一番再回去。

  即使家裡的年貨，已經置辦的七七八八。

  但第一次一起過年，顧維特別的重視，總是覺得還不夠豐富。

  最後，除了一堆吃的喝的用的，還買了鞭炮和煙花。

  幸好，顧維早有準備，把自行車存在了存車處。

  不然，憑著他們倆帶著這麼多東西回家，就算相隔不遠，也得累趴下。

  顧建國他們對於顧維的大手大腳已經習以為常了。

  雖然嘴上不再說什麼，卻都不想總是白占顧維便宜，只進不出。

  他們第二天又往家裡又大包小包的買了不少東西。

  還去農場找村民買了半扇豬肉和幾十斤牛羊肉。

  看著倉房裡堆積的足夠幾十個人吃都綽綽有餘的年貨，顧維有點哭笑不得。

  不過，同時他也能理解爺爺奶奶的做法。

  顧建國拎著個暖水壺出來，剛好看到顧維站在倉房門口的背影，擔心他多想，連忙上前說道，「我尋思正好趕上人家殺牲口，就多買了點。現在天冷能凍上，也不壞，正月里咱們慢慢吃唄。」

  顧維讚許的笑道，「買的好。小爺爺，我正琢磨上哪裡去找人家現殺的買點肉呢。

  正好你們買回來了，也省得我買了。而且過年幾天關門休息，燉肉燒烤火鍋，調樣的給我們做好吃的，再加上別人來咱家過年，也許沒出正月就消滅了。」

  「對對，我就是這樣想的。」顧建國見顧維還挺樂呵，他也露出了笑容，「除了你侯爺爺，你趙叔還有英子公婆他們，得有不少人來咱家呢。嗯，人多吃的也多，不用怕剩。」

  把話說開了，顧建國也放下了心理負擔，很快腳步輕快的去了前面。

  顧維站在原地，望著顧建國的身影，無奈的笑著搖搖頭。

  臘月二十九。

  第2天就是除夕了。

  顧維昨天晚上睡得早，今天自然起得也早。

  一些滷味，比如豬蹄，豬尾巴，豬肝等等。

  還有用大鍋烀的豬頭和肘子五花肉，顧建國已經做好了。

  所以他們的早飯很豐盛。

  顧維夾了一快子切成片的肘子肉，感覺入口香而不膩，不免嘴甜的誇了幾句。

  顧建國的勞動成果得到了認可，笑的見牙不見眼，一個勁兒的讓他多吃。

  正當他們氛圍愉快的享受早餐的時候，院子裡突然傳來了此起彼伏的狗叫聲。

  聽著聲音，感覺來的應該是不太熟的人，要不然幾個狗不會叫的這麼厲害。

  「誰啊！」

  「是呢。廣峰迴去了啊。」

  「我去看看，這麼早誰來了。」

  顧洪傑麻利的披上一件大衣就跑出了屋。

  顧維他們也停下了吃飯的動作，紛紛透過釘的塑料膜的窗戶，看向了院裡。

  很快，大門被顧洪傑打開。

  然後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顧維眯了眯眼睛，認出了是周凱，心裡不由咯噔一聲。

  自從周凱去了市里負責晚上打更，從來沒有來過家裡。

  在這個節骨眼，忽然過來了，絕對是有事。

  顧建國他們也都緊張擔憂起來。

  兩人很快進了屋。

  顧維一看周凱的臉色，更確定了一些東西，直截了當的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周凱急忙說道，「顧哥，昨天半夜，有人想燒了咱們店，幸好我跟斌子聞到有煙味，覺得不對勁……」

  顧維和顧建國他們都面色大變，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異口同聲的追問。

  「你們沒啥事吧？」

  「李斌呢？」

  周凱舔了舔乾涸的嘴唇，「我們都沒事。就是人沒抓著，但是，我們報桉了！」

  確定兩個人都沒事，顧維心一松，同時讚賞的說道，「報的好，這種事必須報桉！而且人沒抓著，也不是你們的錯，專業的事還得專業的人干。」

  周凱見財神爺只問他們的身體情況，卻一點都不關心店面被燒成什麼樣，也沒有埋怨他們，頓時心裡一暖，感覺自己沒有跟錯人。

  但同時又特別的內疚。

  畢竟人家是花錢雇了他。

  而因為一直都風平浪靜，沒有什麼事，馬上要過年放假了，也放鬆了警惕。

  「顧哥，對不起。要是我一直醒著就……」

  顧維擺擺手，阻止他說下去，「別說這個了。只要人沒事就好。你還沒吃飯吧，快洗洗手洗把臉吃點東西，然後我跟你一起去市里。」

  周凱紅著眼圈點了點頭，「好。」

  顧建國和李桂芝他們連忙分工明確的給準備洗臉水，又去拿碗快。

  周凱狼吞虎咽的吃了兩碗飯，然後就放下快子不吃了。

  顧維這時也回去換好了出門穿的衣服過來了。

  顧建國提出要跟著一起去。

  顧維知道爺爺是擔心惦記，不親自去看看恐怕坐立難安，因此沒有拒絕。

  顧洪傑見狀也要跟著，但被顧維和李桂芝攔下了。

  三人很快離開了家，前往市里。

  路上。

  顧維也知道了更多的細節。

  聽完後，免不得陣陣後怕。

  如果倆人沒有被嗆醒，後果不堪設想。

  其實一把大火燒了店鋪，財產損失他不在意。

  但是人如果出了事，良心這關永遠過不去。

  顧建國也面有戚戚之色。

  他們過來這邊，沒有遇到顧維之前，給予雪中送炭幫助最多的就是李斌和他的母親。

  倘若，今天李斌出了事。

  誰都不知道該怎麼跟李母交代。

  下車以後，他們直奔服裝店。

  還沒有走到地方，就看到店門口站著一堆看熱鬧的人。

  其中，不但有附近的居民，還有一些推著自行車的人。

  顧維看到貼牆根到木頭閘板那塊已經全黑了，幸好現在是大冬天，天寒地凍的並不是那麼容易引著火。

  如果是夏天的話就不好說了。

  正在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的人，看到顧維他們幾個過來了，有認出來是老闆的，下意識的讓出了地方。

  顧維現在也沒心情跟一些眼熟的人打招呼說話，直接開門進去了。

  店裡面，李斌跟三個售貨員都在，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李斌更是一臉憔悴狼狽，眼白上都是紅血絲，「顧哥，真對不住了。」

  財神爺那麼信任放心的把一切都交給他來管理，結果還發生了這樣的紕漏，李斌特別的愧疚難受。

  顧維上前幾步拍了拍李斌的肩膀，安撫道，「你說的這叫什麼話？幸好有你們在，及時發現才沒有造成損失，我感謝還來不及呢。」

  事情已經發生了，顧維不會去怨他們，只會覺得無比慶幸。

  人沒事，就萬事大吉。

  否則，這個年誰也過不好。

  李斌的眼眶瞬間更紅了，「顧哥，就算你不怪我們，我也覺得心裡不好受。」

  「好了，不要想那麼多。」顧維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問道，「報桉以後，公安他們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