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2

  Chapter62

  江浩的生日宴,定在雲城某高檔娛樂會所。邀請的人里,有江浩D大的許多同學,也有喬雨霏的一幫富二代朋友,男男女女在包間裡喝酒跳舞,燈紅酒綠,衣香鬢影。

  阮念初和厲騰到時,派對已開始二十分鐘。

  他們沒有在人群中看見萊因。

  型男靚女的組合到哪兒都很惹眼。一進包間門,數道視線便齊刷刷地投過來。喬雨霏看見他們,轉頭和身邊幾人說了句什麼,笑笑,手持紅酒杯走向門口。

  「怎麼才來?」喬雨霏壓低嗓子,「路上堵車了?」

  阮念初笑笑,「有一點。」

  喬雨霏點頭,視線往下掃過她的及踝長裙,很詫異:「你怎麼沒穿我送你的那件禮服?」

  「……」阮念初聞言一囧,清了清嗓子,乾笑,「哦。我最近長胖了,你送的衣服太修身,穿不了。」

  喬雨霏皺眉,故意一副生氣的表情,「大姐,你知不知道那條裙子是我找人從巴黎買回來的,送你你又不穿,太浪費了。」

  阮念初只好繼續乾笑,笑夠了,再瞪一眼自己身旁那人,目光兇巴巴的。厲騰臉上的表情卻始終很淡,隨手端了杯香檳,一手插褲兜,喝得漫不經心。

  阮念初眯了眯眼睛。

  其實喬雨霏送她的那件禮服是純黑色,吊帶短裙,背部是一片透明薄紗,阮念初皮膚白身材辣,穿著很漂亮。

  她今天本打算穿出來,誰知,厲騰一見她換完衣服,臉色就冷了,隨後面無表情扔過來一句話:「去換了。」

  「為什麼?」阮念初狐疑,扭頭照鏡子,鏡子裡的她胸是胸,腰是腰,一雙大長腿纖細又勻稱,不禁狐疑:「這件衣服不好看麼?」

  厲騰冷冷淡淡,「不好看。」

  她皺眉,走到他面前轉個圈,叉腰凹造型,「哪兒不好看?」

  厲騰更冷淡,「哪兒都不好看。」

  阮念初無語,切了聲埋怨:「直男審美。沒眼光。」然後才換上了現在這條保守長裙。

  須臾,她踩著高跟鞋朝他走更近,仰頭,紅唇幾乎壓在他右耳上,聲音很輕:「厲首長,這還沒結婚呢,你就連我穿什麼都要管。這麼霸道不講理的嗎?」

  厲騰手一伸,攬過阮念初纖細的腰,語氣淡淡的,「今天來是有正事兒。」

  「嗯,我知道。」這個節骨眼兒上來參加江浩的生日趴,傻子也知道他另有所謀。不過,「這和我穿什麼有關係?」

  厲騰貼近她,低聲:「我看見你穿那衣服,就滿腦子都想上你。分了心怎麼幹正事兒?」

  「……」阮念初雙頰的溫度瞬間飆升,咬咬唇,輕輕一掙從他懷裡逃了出去。正此時,餘光卻看見一夥年輕男人從露台陽台推門進來,為首的那個叼著煙嬉皮笑臉,是江浩。

  她手指繞起厲騰的領帶,語氣輕鬆隨意,「瞧,大壽星來了。」

  厲騰微轉眸,表情無絲毫變化。

  遠處,江浩也看見了他們。

  「你們先嗨,我有其它朋友來了,去打個招呼。」江浩跟身邊幾人交代,說完,端了杯紅酒走過來,笑道:「厲哥,念初姐,多謝捧小弟的場。今晚上大家想怎麼樂怎麼樂,玩兒高興!」

  阮念初點頭,「你生日你最大,你說了算。生日快樂。」

  厲騰舉杯和江浩的碰了下,淡笑,「生日快樂。」

  「謝了!」江浩仰脖子,一口就把杯子裡的酒喝光了,然後便暫離。

  周圍音樂聲很大,年輕男女跳舞的跳舞,打牌的打牌,包間裡的氣氛熱火朝天。

  阮念初拖著喬雨霏找了個位子坐下,隨口道:「這會所不便宜。看不出來江浩一個大學生,生活費還挺充裕。」

  喬雨霏邊喝酒邊嗤了聲,「充裕什麼呀。這個趴是我掏錢幫他辦的。」

  阮念初微訝,「他過生日你掏錢?」

  「這有什麼。」喬雨霏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他是我男人,我的和他的有什麼區別。」

  阮念初低聲:「以前,你可從來不在男人身上花一毛錢。」

  喬雨霏笑,「以前,我也不知道我會喜歡他。」

  阮念初面色微微一變,盯著好友,「你跟江浩來真的?」

  「我明年就滿二十七,也浪得差不多了。」喬雨霏聳肩,「江浩挺好的。雖然年紀比我小,但是我們性格合得來。我已經準備跟家裡說了,等他明年畢業,我們就結婚。」

  「……」聞言,阮念初直接變了臉,脫口而出:「你了解他麼就跟他結婚。他只是來雲城上學的,二十一歲,一個連男人都算不上的小男生,你們才認識多久。談戀愛可以,結婚?發什麼神經。」

  喬雨霏護短,一聽她這樣說江浩,面色微沉,「念念,我和江浩很幸福。」

  「那是你被熱戀沖昏了頭。你連自己姓什麼是不是都忘了?」

  江浩其人,越往深處挖,窺見的東西便越複雜。且不說他接近喬雨霏的目的單純與否,他與達恩一方有關聯,這幾乎已是板上釘釘的事。這樣一個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如何,怎麼可能給別人幸福?

  阮念初話說完,喬雨霏就沉默了。

  耳畔,音樂聲震耳欲聾,她們這裡卻像被隔絕進另一空間,只剩寂靜。

  好一會兒,阮念初平復幾分,這才意識到自己言辭不當,別過頭,閉眼捏了捏眉心,「對不起。」

  喬雨霏晃了下杯子裡的酒,笑笑,「沒什麼。你也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了。」

  「……」阮念初眸光驚跳,沒有說話。

  良久,喬雨霏把杯子裡的酒喝光了,扯出紙巾擦嘴,平靜道,「每個聽說我要跟江浩結婚的人,反應都跟你差不多。大家都說,他年紀小又愛玩,心智不成熟,浪催一個,家庭條件跟我家懸殊也大,我們一點也不配。」

  阮念初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大家沒有說錯。」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喬雨霏抬眸筆直看向她,「我喜歡江浩,僅僅是喜歡他這個人而已。這跟他的身份背景,前途未來,一點關係都沒有。」

  阮念初忽然心疼,柔下了嗓子,「你到底喜歡江浩什麼?」

  在阮念初心中,喬雨霏是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她成熟,聰慧,對待感情也一直理智。阮念初怎麼也沒想到,前男友萬萬千,且一個比一個精英的喬雨霏,會對窮小子江浩付出真心。

  「我也不知道。」喬雨霏的回答,很文藝:「大概,理智的都不是青春,有理由的都不是愛情。」

  看著好友執著含笑的一雙眼,阮念初不知還能說什麼。

  此刻,她終於切身體會到厲騰說的那句話——人的思想,旁人無法左右,人的情感,理智無法控制。

  某一瞬,阮念初腦子裡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她想不顧一切,撕開江浩的偽裝,告訴好友一切事實和真相,讓好友看清江浩的真面目,早日抽身。

  但,最終還是沒有。她知道自己不能。

  厲騰和楊隊他們花了那麼大功夫才布下的局,要引達恩出洞,絕不允許一丁點的意外出現。戲必須演下去,什麼都只能視而不見。

  「……」阮念初沉默,端起桌上的一杯啤酒,灌進嘴裡。

  喬雨霏在旁邊看著她,笑著,目光希冀,甚至是帶著一絲懇求:「念念,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別人我不在乎。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祝福我。」

  於是阮念初扯出一個笑,柔聲,「雨霏,祝福你。」

  話音剛落,旁邊,始終一語不發的厲騰,忽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寬大的手掌結著硬繭,骨節分明,牢牢地,很有力。

  阮念初轉過頭看他。正好對上那雙漆黑的,深不見底的眸。

  不知為什麼,這一剎那,他明明什麼話都沒說,但她就是知道,他懂她內心所有的堅持與掙扎。

  這場派隊是年輕人的狂歡,從晚上七點,一直嗨到了深夜。後來沒到最後,阮念初和厲騰便先行離去。

  臨走前,她看見江浩貼在喬雨霏耳邊說話,姿態親昵,喬雨霏嬌嬌笑著,眼角眉梢都在發光。

  她忽然覺得,世上最不幸之事,莫過於人們以為自己很幸福。

  阮念初收回了視線。仿佛已預見到喬雨霏嘴角的甜笑,被殘酷現實擊碎,變成泡沫幻影的結局。

  會所離軍分區宿舍只隔了兩條街,不遠,厲騰把車停在了會所停車場,手臂攬緊阮念初,走路回家。

  夜很靜,風聲都輕不可聞。

  他們的身影映在馬路上,被路燈拖得長長的,某個轉彎角度,合二為一。大半路都是靜默。

  經過一棵很大的銀杏樹時,阮念初站住不走了,指指樹下的長椅,說:「有點累。我們去那邊坐下歇歇。」

  說完不等厲騰回話,自己便先走過去,坐下。

  腳踝有點疼。她抿唇,翹起左腿,小心翼翼地揉。

  「崴到了?」厲騰眉擰成川,邊說,邊半蹲下來,大手捏住她纖細的足踝。垂眸,動作輕柔地察看。

  「沒有。」阮念初搖頭,有點難為情地把腳往回縮,「只是新鞋有點磨腳而已。」

  厲騰手上微一下勁兒,制止她的動作,「別動。」脫下鞋子一看,她雪白的足踝已經有點兒破皮,嫩肉依稀可見。

  他把她的腳放在膝蓋上,眉越皺越緊,語氣不善,「破皮了都不吭聲,這麼能忍?」

  「高跟鞋磨腳很正常。」阮念初有點好笑他大驚小怪,

  厲騰冷淡嗤了聲,「磨腳還穿。」

  她湊近點看他,大眼晶亮,好奇,「欸,你第一次知道女人的高跟鞋會磨腳麼?你以前的女朋友不穿高跟鞋的?「

  厲騰半蹲著給她揉腳踝,沒什麼語氣,「沒印象。」

  她純粹閒談,「從來沒聽你提過你那些前女友。」

  厲騰說,「有什麼可提的。」

  其實這些年,他身邊也被強塞來不少鶯鶯燕燕,軍校女同學,女兵,女軍醫,還有親戚朋友介紹來的對象。那些女人,要貌有貌,要氣質有氣質,但他就是入不進眼。

  厲母總說,他再這麼挑,退役之後乾脆直接進少林寺,出家當和尚。

  但只有厲騰自己知道,他這三十三年人生,二十年讀書,兩年待獵鷹,四年在柬埔寨臥底,剩下七年,就全他媽拿來惦記一個女人了。

  知道了最好的什麼樣,其它再好,也都只能是第二。得不到最想要的,那就一個也不要。

  阮念初看著他垂下的眼睫毛,濃密纖長。看著看著,忽然彎了彎唇,想起了喬雨霏,「你知道麼,我以前一直以為,只有情史簡單的人,才容易一往情深。看來不是這樣。」

  厲騰抬眸看她,「還在想你朋友的事兒?」

  「我不知道自己這樣瞞著她,到底是對還是錯。」阮念初低眸,「我想告訴她事情的真相,讓她儘早抽身,但又怕破壞你們的計劃。所以沒有。」

  「世上沒有絕對的善惡,也沒有絕對的對錯。」他低聲,「只是看你怎麼選。」

  她緩慢點頭,「必須選更重要的一方。」

  厲騰這次沒有答話。他看了眼她的足踝,背對著她,半彎腰,「走了。」

  「……你又要背我?」

  「你這腳怎麼走?」他不由分說背起她,手裡還拎了只她的小高跟鞋,沿著路邊往家的方向走,「回去之後擦點藥,再貼個創可貼。洗澡注意別沾水。」

  她乖乖趴在他背上,笑了笑,應得乖巧,「嗯,好。」

  銀杏葉子鋪滿整個路面,燈一照,反射出金燦燦的光。厲騰看著腳下的樹葉,叫她的名字,聲音低柔,「阮念初。」

  「嗯?」

  「等這事兒一完,咱倆就把婚結了,成不。」他說話的口吻痞里痞氣,很隨意。

  「……」阮念初眸光閃了下,臉紅,「為什麼這麼突然?」

  厲騰:「我問你答不答應。」

  「……能不答應嗎?」阮念初無語。他這婚求得簡直一點誠意都沒有。

  「不答應也必須答應。」厲騰往後看一眼,「到這份兒上想反悔,晚了。你還欠老子一窩兒子沒生。」

  噗。阮念初被他霸道的表態給氣笑了,眯眼,掐他手臂,「請問厲首長,您這是求婚還是逼婚?起碼說幾句好聽的吧。」

  厲騰問:「你要聽什麼。」

  阮念初想了想,又孩子氣了,冒出句電影台詞:「那說你愛我一萬年。」

  他靜默數秒,道:「我愛你。如果我厲騰這輩子夠長,我就愛你阮念初到我死。如果我這輩子短命,那下輩子我也給你補上。」

  長達一萬年的愛情究竟存在與否,說不清,厲騰不確定的東西,不會承諾。他確定能給她的,是他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