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寺中無經,白夜之變
荒原的灌木林中,被稱作沙漠之舟的駱駝們半趴在地上輕輕的咀嚼著,脖子上的鈴鐺輕輕晃動著。
而在一旁便是被篷布蓋住的肉食,不斷有冰塊融化,漸漸的在地上留下了一灘灘水漬。
孟元靠近後屏住了呼吸,他沒有去掀開篷布而是從一旁撿起了一片菜葉子。
「咻咻~」一隻駱駝伸著腦袋厚嘴唇扭個不停,孟元便將那菜葉子遞給了它,頓時舌頭一卷便吞入了肚中。
或許是趕路太累,便是守夜的護衛們都睡著了,孟元牽上白馬準備靜靜離去,阿含寺已經不遠了,他也不必與之同行。
沒有沙暴與那黑風,這邊荒的天空倒是格外清澈,寥寥無幾的星辰若隱若現。
星夜下,白衣僧人手持拂塵,牽馬而行。
而離開商隊後,孟元便沒再遇見過什麼詭異之事,只是偶爾有些小鬼精怪以為是送上門的晚餐,被孟元以佛法教育了一番。
清晨,多日糟糕的天氣總算迎來好轉。
孟元看見遠處的山脊上一座佛寺好似披上一層金裝,熠熠生輝,紅牆綠瓦,老樹參差,果然是座古廟。
隨即便快馬趕去,一路至山門前。
忽聽一陣洪音響徹四方。
當!當!當!
晨鐘暮鼓,這是寺里的鐘聲,僧人們起床了。
果然,不多時就見那寺門被緩緩的推開,一名沙彌看見孟元頓時吃了一驚。
上前執禮問道:「師兄法號,打何處來?到本寺是掛單還是會友?」
孟元還禮:「貧僧法號妙惡,自南海觀音禪院而來,途經萬里行至寶方,但為求法。」
小沙彌聽聞孟元竟然走了萬里來求法,頓時肅然起敬,忙道:「請師兄稍待,待弟子稟明師父,住持。」
「有勞。」
那小沙彌進去沒有多久,便見山門大開,一眾身著黃衣的僧人次第而出排成兩列,幾名德高望重的老僧領著弟子出門來迎。
如此隆重卻叫人受寵若驚。
只見最前方是一個身材有些消瘦,顴骨高聳,面色威嚴的和尚,他身披袈裟,手持錫杖,上前對孟元道:「善哉,貧僧圓海,忝為阿含寺住持,妙惡禪師萬里而來誠感天地,請入寺中。」
「見過圓海住持,有勞諸位師兄。」
孟元一一謝過,隨後在眾僧簇擁下進了阿含寺中,住持、長老們紛紛落座,有弟子奉上清茶,點上檀香,禪意盎然。
圓海住持問道:「妙惡禪師遠來不知是求何法?」
孟元喝了一口清茶潤口,回道:「弟子曾得師傳授蓮花度厄心經法門,只是師父曾言若要金丹及往後的法門都在阿含寺中,所以特此上門求法一觀。」
圓海頓時搖搖頭道:「貧僧在此修行二百餘年,不曾聽聞過此法。」
隨即又道:「諸位師弟可曾有印象?」
一眾和尚們皆是冥思苦想隨即搖頭。
哦?沒有!
這位圓海住持乃是金丹境圓滿的修為,更是寺院住持,若他沒有說謊,難不成是已經失傳了?
一位僧人問道:「不知禪師的師父是誰?為何說我寺中有那蓮花度厄心經的修行法門?」
「我師法號慧明。」
「慧字輩?那已經是太師父那一輩的了,如今大都圓寂,難不成還有我寺先輩存活於世?」
這對於阿含寺可是大事,隨即圓海便吩咐眾僧前去搬來寺中的度牒,往上查找慧字輩僧人。
當中確實有個叫慧明的,但那位先輩已經圓寂,留下的舍利子都還供奉在佛塔中呢。
最後查證了一番,也都沒有找到對應的人,而負責管理藏經閣的和尚也表示並沒有蓮花度厄心經、大不淨虛空經,以及閉口禪經這三種法門。
「妙惡禪師遠道而來,求法之心志誠,貧僧帶你去見老師吧,他已經在寺中活了九百多年,若是當真是我阿含寺的法門他應當知曉。」
九百多年?
這還當真是老古董了,而根據孟元所知曉的便是元嬰境大概也只能活千年便會壽盡,除非有延壽神藥不然不可延壽。
金丹境可活五百年,至於築基則可活二百年左右。
圓海住持帶著他來到一座獨立的大殿之外,讓孟元暫時等候,而他則進去通報。
不多時便示意孟元進去。
進入大殿中後,頓時一股暮氣籠罩,就仿佛這座大殿的生機在流失,草木進入了霜冬季節,開始枯萎和腐朽。
而在最裡面的密室當中,一個身材十分瘦小,猶如一個小孩,但卻鬚髮皆白,皮膚乾巴巴的老和尚正坐在蒲團上緊閉雙眼。
「這便是貧僧師父,法號淨空。」
孟元合掌拜道:「小僧拜見淨空長老,貿然打攪長老清修,實為冒犯。」
那淨空長老聞言睜開雙眼,一雙眼睛倒是十分的清澈明亮,露出笑容來:「我已經聽圓海你說起來由,只是我寺中確實沒有你要的東西,讓伱失望了。」
孟元道:「若無便是小僧緣分未到,懇請長老讓我在寺中住上幾日,也不枉我走這一遭。」
「當然可以,只是令師當真是我寺中之人?」
「吾師曾言在阿含寺中聽過講經。」
「如此說令師也不一定是我寺中僧人,或許是令師記差了也未可知。」圓海住持如是道。
孟元也沒有爭論,既然老和尚說在此那麼應當確實在此,只不過因為某種原因寺中的人忘記或者不知道罷了。
見過了阿含寺中最長之人,孟元出來後便有僧人為他安排了禪房歇息,他打算在寺中住上幾日,若實在尋不到就如同他所說緣分未到,那時回去便是。
中午因為他與主持拜訪淨空而錯過了午膳,便有僧人送來齋飯,皆是素菜,不過他也沒吃,都放入了掌中佛國之內。
傍晚時,有僧人敲了敲他的房門。
「師兄,你那拴在山門前的白馬是否需要牽到後院來,謹防有野獸襲擊。」有僧人前來詢問。
孟元道:「我來便是,那馬認生,常人難以靠近。」
隨即便出門一路到山門前準備牽馬,而這時一陣駝鈴聲傳來,山道上一支駝隊正緩緩而來。
正在山門前灑掃的弟子大叫道:「寺里的物資到了,眾師兄都來幫忙,快去請住持。」
不多時有一大群僧人再次走出,孟元急忙閃到一旁以免擋路。
只見那商隊的掌柜叫手下夥計將駱駝停住上前與圓海住持敘舊,看見一旁的孟元,頓時笑道:「恭喜小師傅達成所願啊!」
孟元微笑點頭道:「也恭喜齊掌柜平安送達。」
這時有僧人來報:「師父,各類蔬菜,油糧都已查點清楚。」
「好,叫弟子們搬出去吧,齊施主,今晚便在寺中歇息吧。」
齊掌柜點頭笑道:「好,貴寺的齋飯真是叫人回味無窮啊。」
阿含寺的弟子們將各種物資搬進寺中,孟元也將冥馬牽去後院回到了禪房,不斷思索著這支商隊的怪異之處。
一個運肉,一個運菜,昨夜按照位置來說也該是那位運著諸多肉類的駝隊提前到達,但結果卻相反。
咚!咚!咚!
一陣鼓聲響徹寺里,同時孟元門外也響起了敲門聲。
「師兄,開齋了。」
「好,貧僧就來。」
孟元搖搖頭,只覺有些疲憊,打開房門後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那位僧人見狀伸手道:「師兄請跟我來。」
「好。」
隨即便低著頭在前方引路,而孟元則一路跟著他來到膳堂。
「師兄,就在裡面了,一定要吃飽啊。」
孟元微微蹙眉,隨即便走進了膳堂當中,只見一眾僧人端著碗,面前放著盆,都在靜靜的吃著,沒人說話,只有錯亂的咀嚼聲。
而他也看清了那碗裡之物,肉!全都是肉!
如同紅燒肉般大塊大塊的,鮮紅的色澤還有脂肪的芳香,幾乎令人食慾大開。
「妙惡禪師,這是住持特意囑咐為你所留。」火工和尚端著一盆肉來遞給他道。
孟元掃視了膳堂各處,只見一眾僧人皆是埋頭享用,臉上儘是一種痴狂,他端著飯盆,來到了角落裡,這裡坐著位熟人。
正是商隊的齊掌柜。
孟元來到他的面前坐下:「齊掌柜。」
「哎呀,小師傅來了,快吃,這阿含寺做的燉肉真是一絕,讓人吃了欲罷不能啊,若不是捨不得我那幾房妻妾,我都想在此出家為僧了。」
「昨夜貧僧求法心切,不告而別,如今想來卻是有些不妥,既然齊掌柜如此喜歡貧僧這碗也給你吃吧。」
孟元將面前的肉遞給了他,而言語中也是有試探的意思。
「嗐,那有啥,小師傅是真正的高僧,不是我們這些俗人,只是不吃的話夜裡會餓,我勸小師傅還是吃一些吧。」
孟元搖頭道:「貧僧確實不餓,午飯吃的太飽。」
齊掌柜舔了舔嘴唇:「好吧,那我便卻之不恭了。」
隨即便接過孟元的飯盆,倒入自己碗中大口吃將起來,看他那樣子簡直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都給吞了下去。
不多時,諸多僧人吃飽後便將碗筷整齊的放在餐桌上,有序的離開飯堂,只是臨走前都若有若無的看了孟元一眼。
而齊掌柜也吃完了,與孟元一起放好碗筷走出了膳堂。
隨即發現兩人的禪房挨在一起,便一起結伴而行。
整座阿含寺都已經陷入了黑暗當中,而這黑夜讓孟元覺得有些不舒服,有些不自然。
就如同這種黑夜是有人用黑色的塑膠袋將你的頭給罩了起來一樣。
似乎入夜之後整個阿含寺都透著某種詭異。
不多時二人回到禪房,臨了,那齊掌柜無意的說了句:「小師傅,寺內晚上似乎不准出門。」
「好,貧僧知道了,多謝告知。」
「哪裡,我一開始來也不知道。」
進入禪房後,孟元取出拂塵持在手中,端坐於蒲團上不斷思索這寺中的詭異之處。
在周家時那太歲神君提醒他不能吃肉,甚至連看和聞也不要,但他今日在膳堂中還是看到了。
對方既然如此提醒他那麼定然是有某種禁忌,對於他來說定然是十分危險的,這讓孟元打起了精神。
同時孟元心中也有了些猜想,白天裡的阿含寺眾僧不知曉蓮花度厄心經、大不淨虛空經等,那晚上呢?
晚上的圓海住持,淨空長老他們會不會知道?
不過他並沒有貿然行動,反正他會住幾日,看見了肉的禁忌後果還未呈現,暫時不宜再觸犯其餘的。
隨即他便坐在蒲團上修行,腦後的功德金輪亮起,將整座禪房都照得十分明亮,當然,落在罪業纏身之人眼中卻是什麼也沒有。
而到了深夜,孟元突然被一股極致的飢餓感喚醒,讓他從禪定中退了出來。
這股恐怖的飢餓感來的十分兇猛,甚至幾乎要脫離他的意識,本能的想要操控他的身軀外出去找吃的,房門竟然不知在何時已經被他打開了。
而現在他最渴望的是肉!實在膳堂當中聞到了的肉香。
好在他及時清醒了過來,孟元正要關門之時,忽然一隻手臂撐在了門上。
只見幾個阿含寺的僧人竟然不知何時摸到了他的窗邊,此刻猶如野獸般瘋狂的嗅著,見房門忽然開啟,頓時一個個的涌了過來。
「沒有?為什麼沒人?」一個和尚面露痴狂和憤怒,房間中竟然空無一人,那方才為什麼門會打開?
「肯定躲在哪裡,大家快找找,我好餓啊!」
「對對,床下,衣櫃裡,房樑上」
只是一眾和尚翻遍了整個房間都沒找到孟元,最後只能失望離去。
但其實孟元一直站在正中間。
只是腹中飢餓感越來越強,不斷的想要奪取他身軀的控制權出去找『吃』的。
見那些僧人走後,孟元將門關上,隨即自掌中佛國之內取出了一碗齋飯。
這時白日裡因為錯過午膳,寺里僧人送來的,當時他並不餓,也有些猶豫,便將它留了起來。
而在這碗素齋出現的時候,孟元能清晰的感覺自己的身軀仿佛在抗拒,它不想吃這東西,而是吃肉。
但孟元自不會慣著它,以他的強大意志和心性,根本不可能讓他被這股無明慾念所控制。
張嘴便將素齋一口口的吃了下去,而那股飢餓感也飛快的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