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時年少3

  Du讚賞道:「做得好,還有你不用這么小聲,這屋子裡就田伯一個人,店也是我出錢開的。」

  江君咂舌:「這地方這麼破敗,菜又難吃,你虧了不少錢吧。」

  「我喜歡這地方。」Du給她夾了塊她沒吃過的點心,「你嘗嘗這個,我以前每天都吃。」

  江君嘗了一口,沒覺得有多好吃,索性放下筷子:「沒事兒了吧,我能回家睡覺了嗎?」

  「急什麼,我聽說你最近和Allen走得很近。」

  「有個項目在合作,有問題嗎?」

  Du笑笑,輕嘬了口酒:「你是不信任我,在給自己找後路,還是想算計他?」

  「我想從他那裡挖兩個項目經理過來,他拖著不放人,我又急著用人,於是就說用Andy換,你知道Andy手裡的資源有多誘人。」

  「你用Andy換?」

  「沒事,反正Andy馬上要辭職移民去加拿大。」

  Du摘下眼鏡揉揉額角:「你那邊到底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這種小事你怎麼會在意?我很早之前就盯上那兩個人了,能力很強,身體也不錯,完全符合大騾子大馬的要求。所以Andy跟我說他準備要移民的時候我就想好這一步。哦,還有我把Ammy弄到人力部去了,當然是假你的威。」Du扔給江君一支雪茄,自己也點了一支:「聽說了,你還真是有情有義,花那麼多心思在一個秘書身上幹嗎?」

  「有點人情味吧。」江君叼著雪茄,手伸進包里找打火機,「人家低調,咱們就跟著順水推舟幫她一把,難道真要MH董事會裡二號人物親自給人力部門打電話推薦小姨子不成?」

  「你怎麼知道?」

  「我以前看見過她和她姐姐的照片,上次去紐約的時候Tomas偕夫人出席酒會的那張。」

  Du笑笑,掏出火柴探身幫江君點菸:「難怪當年Linda死在你手裡,那麼多年的道行,被個小丫頭耍得團團轉。」

  江君不知道Du現在重提往事是何目的,只好托著雪茄,故作天真地眨眨眼睛:「我記得她可是被您親手廢掉的啊。」

  Du輕聲笑起來:「要不是你設了那麼個圈套,她還不至於落到這樣的下場。」

  「那是她逼的,我只想讓她離開MH,可你讓她徹底離開了投行圈。」江君是很客觀地陳述了事實,想起往事她就不爽,賭氣來了句:「後悔啦?你當初為什麼不金屋藏嬌,養她算了。」

  Du毫無徵兆地起身扳住她的頭,逼江君直視他的臉:「她跟了我六年,可我還是狠下心讓她滾蛋了,你知道為什麼?」

  他們貼得很近,近得江君聞得到Du口中呼出的酒氣和他身上摻著古龍水的汗味,可她毫不畏懼:「那是因為你覺得我的利用價值超過了她,相較之下,你選擇了我。」

  對於Du來說沒有價值的東西就是被用來遺棄的,比如Linda,他的前任情婦,兼重要助手,又比如他的感情。

  「你只說對了一半。」Du放開江君,坐回座位,平靜如初。

  如果江君是二十歲的小姑娘,很可能會被他搞蒙,但她三十歲了,早已認清了狗、人、狼和狼人的區別。她身邊有兩位看著是人,骨子裡卻是狼的頂級變態,一位是Du,一位是袁帥,倆人處事方式不同,但本質卻是同樣的兇狠、強悍與貪婪。

  江君曾經以為每個變態的物種都像她一樣,有個辛酸的、不得不變態的理由,但現在她明白了,頂級Boss的變態是不需要理由的。Du和袁帥都是這樣,出身名門,玉樹臨風,英俊瀟灑,要啥有啥,錢、權、色這三個基本點他們根本不Care。如果一定要有個理由,那就是:找刺激。反過來看江君,促使她變態的原因俗到都沒臉去反省。

  有時候江君覺得自己還真是幸運,袁帥是她哥,Du是她老闆,在這兩尊大佛眼皮底下討生活,想做凡人都沒機會。

  「跟我說說你的事吧。我看到你休假申請了,有什麼計劃嗎?」Du自己動手清走了菜盤,只留了些下酒的涼菜。

  江君實話實說:「我能有什麼計劃?原本計劃去看極光,不過現在要回家看看。」

  「回家?」Du明顯興奮起來,「你還有家?有父母?」

  「難道我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差不多,我以為你是狐狸變的,從沒聽你講過,以前都做什麼去了?以往春節也沒聽你說要回去。」

  「私事不談,我要回去了,明天見吧。」江君不想再繼續說下去,起身取外套。

  「有獎問答如何?」Du變戲法般拿了個盒子出來,是HabanosCollection。

  「你可以問,但我不一定回答。」江君是個菸鬼,實在無法抗拒這種誘惑只得從了。

  Du笑起來:「小東西,真是有癮,哪有女人迷這個的。」

  江君會迷上雪茄本就拜Du所賜。

  那時她剛升VP,還屬於偶爾抽根小煙提神解壓的良家少女。Du叫她進辦公室,談事情時遞過來一支切好的雪茄。年輕的江君還未擺脫冒失的稚氣,叼著雪茄,掏出打火機就點。Du看她的眼神整個一個男版王熙鳳看劉姥姥,直接從她嘴裡拽出雪茄,劃燃一根火柴,橫拿著雪茄慢慢旋轉燻烤。江君尷尬極了,面上還得裝老練,厚著臉皮看他搞。Du把熏好的雪茄銜在自己嘴裡,又劃了根火柴繼續點燃。江君當時就蒙了,怎麼抽個雪茄這麼麻煩,她以前從袁帥兜里翻出同樣的松木長頸火柴,估計也是他點這玩意兒用的,被她拿來在浴室點薰香真是太可惜了……Du趁著江君正胡思亂想的工夫,把燃著的雪茄塞進她的嘴裡。江君下意識地猛吸,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便眼淚四濺,咳嗽不止。

  Du遞給她塊手帕,自己在旁邊抽著雪茄繼續瞧猴戲,待江君緩過來,Du指指自己,然後用很誇張的動作演示了正確的吸含方法。江君實在搞不懂他要幹什麼,直到雪茄再次回到她嘴裡,她學Du的樣子吸了一口,將煙霧含在嘴裡,濃郁厚實的醇香令她有些暈眩,暈得忘乎所以,甚至傻到發現他倆抽的是同一根雪茄後直截了當地問Du:「你沒傳染病吧?」

  那天Du對江君說了很多,無非就是大加讚賞,一通籠絡,說什麼從一開始就知道江君不會讓他失望,培養得力幹將就跟抽雪茄一樣,好的雪茄就是要慢慢烤,慢慢點。

  從那天起,Du隔三岔五地就會送她盒雪茄,直到江君欲罷不能地愛上吞雲吐霧的感覺,成為不折不扣的癮君子。

  隔著煙霧,面前Du的面孔更加詭異。他沒袁帥英俊,但面部線條柔和,新換的眼鏡讓他看上去更像大學教中文的教授,溫文爾雅,溫和謙遜。當然這是標準的人皮,他就是狼,大野狼。

  江君吐了口煙,站起來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就三個問題,多了不回答,問吧。」

  「第一個問題,你在和誰拍拖?」

  江君想起之前同袁帥的那個吻,忍不住想笑,但拿不準Du問這個問題是要下什麼套,強壓著笑意回答說:「男人,一個很好的男人。」

  Du眯起眼睛:「這是答案?」

  「是。」

  Du嗤笑,慢慢地逼近江君。江君被他搞得無處可逃,只能努力貼近窗戶。Du用他的身體困住江君。江君沒掙扎,掙扎也沒用,她倒想看看這男人要耍什麼花招,難不成要用美男計?

  這房子真的太老舊了,江君覺得背後有冷風灌進來,忍不住提議:「咱換個姿勢成嗎?這窗戶爛成這樣,我怕掉下去。還有,別來這套曖昧的姿勢,你可是答應我兔子不吃窩邊草的,不對女下屬下手。」

  「你罵我的時候把我當老闆了嗎?」Du放開江君,任由她躥到遠離窗格的安全地帶。

  江君聽Du這麼說只覺得好笑:「哎,你真是小心眼兒。第二個問題,趕緊問,我著急回家睡覺。」

  「看看,看看,這是跟老闆說話的語氣?好吧,第二個問題,你怎麼樣才能答應嫁給我?」

  江君懷疑自己聽錯了,求婚?Du向她求婚?這傢伙不是有老婆嗎?他要包養她?

  Du見她沒作答,笑得十分開心:「OK,我當你是默認了。那麼最後一個問題,你喜歡住太平山還是淺水灣?石澳也不錯,幽靜些。」

  江君顫顫巍巍地伸手在Du的眼前晃晃:「Du,你是不是嗑藥了?」

  Du大笑,用力摟住江君的腰,嘴唇擦過她的耳垂,微微含住,低聲說:「被你迷昏頭了行不行?」

  江君只覺得一股火從腳底燒上來,直衝腦門,下意識地說:「要不然我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喂,你……」Du濕熱的舌頭順勢躥進她的口腔,沒有一絲猶豫。江君感覺自己像要被他吞噬了一般,驚慌失措得只想推開他,所有的冷靜都被這個吻打得粉碎。

  「乖點,吻我。」Du捧住她的臉,命令道。

  「我不。」江君用手捂住嘴,使勁推他踩他,像個發飆的潑婦。

  「求你了,你不知道我想這天都想瘋了。乖,我想要你。」

  江君被迫直視著他,面前這個男人像是頭猛獸。她享受和Du並肩戰鬥的快感,和競爭對手斗,和客戶斗,和公司其他好戰分子斗,Du的野心和好戰為江君創造了無數的戰場。在江君心中,Du是座山,自己永遠無法跨越的山,這令她沮喪,但同時越發崇拜,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動物的本能。現在,這個讓她仰望的男人目光迷醉地望著她,哀求她。

  她有些迷茫地舔舔嘴唇,被Du一口含住了舌尖,用力吸吮,這樣的吻,跟袁帥帶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同。

  袁帥!猝然間江君想起了袁帥,袁帥帶給她的熱度和溫暖讓她無比安心,這是任何人都不能給予的,包括Du。

  江君用盡全力推開Du,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手臂卻被Du抓住,拖回他懷裡。

  以往Du對她也有很隱晦的調情的舉動,江君當他放浪慣了,持裝傻和無視態度。他的尺寸永遠把握得極准,也知道江君最恨吃窩邊草,對公對私都沒好處,對此Du明確表示了贊同,並保證不會與女下屬有不清不白的關係。

  「讓我走。」江君梗著脖子看著他,「夠了,咱倆過線了,你要逼我辭職,是嗎?」

  「就一會兒,真的,我不動你,就一會兒。」Du摟著江君,箍得她肋骨生疼。

  江君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收場,深呼吸保持冷靜:「成,我數一二三,咱倆忘了這事,就當喝多了失態。」

  「今天的事情是我魯莽了,跟你道歉。」Du鬆開她,不容拒絕地幫江君整理好衣服,「走吧,送你回家。」

  路上,Du問江君:「如果我這次敗了,要離開,你打算怎麼辦?」

  江君緊貼著車門,儘可能遠離Du:「這是你們高層的問題,我這樣的能幹活兒的人才,誰會不要?」

  「如果我想你繼續跟我呢?」

  「你開得出我的薪水就可以。」

  車子停到公寓門口,Du讓司機先下車,握住江君的手說:「我的意思是,跟我在一起,不是工作關係,是私人關係。」

  「你有完沒完?」江君甩開他,氣急敗壞地吼道,「我再跟你說一次,我不是Linda,對上你的床沒興趣,你要還對我抱著這個心思,我明兒就遞辭呈。」說完她便開門下車。

  Du從另一邊下車,追過來,拉住她的手臂:「你真的對我沒感覺?」

  江君毫不猶豫地掙脫:「你根本沒資格問我這個問題,搞婚外戀是要下地獄被割舌頭的。我很尊敬你,但沒賤到做你情婦的地步,沒了你我最多因為少了個朋友而有些遺憾,但不會影響我今後的生活,相信你也一樣。」

  Du似乎鬆了口氣:「聽我說,我離婚了,所有的手續都在辦了。所以,給我追求你的機會,不只是上床,而是真正的拍拖。」他圈住她的腰低聲說,「我等這一天真的等了很久。」

  離婚?江君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驚雷滾滾,轟炸不斷。她目不轉睛地看著Du,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情種的模樣,該不是在搞什麼陰謀拉她下水吧?

  江君伸出手按住自己額頭有氣無力地對Du說:「你別說是為我離婚的,說了我也不會信。」

  Du笑起來,拉起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親昵地摩挲了幾下:「是或不是,時間會證明。」

  江君著實被他這副深情款款的架勢弄蒙了,避開他的眼睛不敢直視。視線越過Du的肩膀,落到他身後,竟看到袁帥站在公寓的台階上,逆著光,不知道是在看他們,還是在凝視遠處的黑暗。

  江君呆呆地看著袁帥轉身離去,感覺自己像被人使勁捏住脖子,喘不上氣。她慌慌張張地推開Du,撒腿跑進大門,隱約聽見Du呼喊的聲音,保安人員阻攔的聲音,可她顧不得回頭,天塌下來也要先向袁帥解釋清楚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