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只想要你1

  江君在北京方面的工作得到了美國高層的極大肯定,Du讓她借回港述職的機會好好拜拜山頭。閱讀江君故意拖延了幾日,想等袁帥一起回去,可再過兩個多月便是GT中國分公司的開業慶典,袁帥忙得四腳朝天,根本無法抽身陪她赴港。

  臨走前一夜,江君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上的壁紙花紋,心浮氣躁地等著袁帥回來,可袁帥這個渾小子晚上還有應酬,不能陪她。電話響起來,她看了眼號碼,接通了就罵:「你再不回來,就別想再上老娘的床!」

  對方沉默了片刻才說:「您是Zeus的太太嗎?我是Tina,之前我們在公司門口見過。」

  江君覺得熱血沖頭,面孔熱得嚇人:「噢,是,你好。」

  「Zeus喝多了,我要送他回來,您給我說下地址。」

  江君害羞勁一過,立刻反應過來:「不必麻煩了。我開車去接他,請告訴我你們的地址。」

  「王府井和平HOUSE。」

  隨便扎了個馬尾,江君急匆匆地套上條裙子就往外跑,臨出門前終於想起了誰是Tina,就是那個紅衣女郎。她放緩了腳步,對著門口的鏡子照了照,不出意外地看見了個齜牙咧嘴的黃臉婆。還好,還來得及,她沖回房間,四腳並用地換衣服、化妝,以戰鬥機的速度衝出家門,驅車狂奔。

  「Juno,這邊。」Sally早已等在了門口,見了江君便滿臉焦慮地催促她快進包廂。

  幾乎全是熟人,還有幾個是她以前的手下,眾人見江君來了,似乎都鬆了口氣。

  桌子上密密麻麻地擺滿了空酒瓶,袁帥安靜地橫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一個女人坐在他身邊,手半搭在他身上。

  江君走過去半蹲下拍拍他的臉,想喚醒袁帥。

  「他喝成這樣,叫他睡會兒吧。」旁邊的女子細聲細氣地說,白淨的面孔上沒有一絲不安。江君就當沒這個人,繼續拍著袁帥的臉。

  袁帥半睜開眼睛,見是她,撐起頭伸手抱住江君的腰,把頭埋進她的胸口。

  「真是的。」江君笑著扶起他,讓袁帥靠進她懷裡。她的身體一歪,一屁股坐上沙發,擠得Tina沒辦法,只好往邊上蹭蹭。袁帥嘀咕了幾句,江君溫柔地摩挲著他的後背,抬頭發現眾人都直勾勾地盯著他們,她瞪起眼睛:「幹嗎,沒見過夫妻情深啊?」

  Sally忍不住撲哧樂了出來,拂拂胳膊,誇張地抖了幾下。

  另一人說:「平時叫你出來,你不是沒空就是滴酒不沾,今天抓到你真該好好罰杯酒。可惜,還要靠你把老闆送回家,要不一定喝倒你。」

  「可以啊,別說我沒有事先提醒,戴個摩托車頭盔來。」

  「幹嗎?」

  「套在腦袋上啊,省得喝醉了回家被你太太打成豬頭。」

  「好了,不早了,我們幫你把他搬上車。」

  「讓他躺會兒吧。」江君抽了張紙巾輕輕把袁帥脖子上的汗水擦去,目光掃過身旁沉默不動的女子。

  江君懷裡的腦袋拱了拱,在她的胸口蹭了幾下,江君輕輕推了一下,袁帥像貓咪一樣蜷縮起身體,變本加厲地往她懷裡鑽。裝洋蒜!江君環在袁帥腰際的手擰了下,袁帥悶哼一聲,身子一晃,往地上滑去。那女子慌忙探身想伸手扶住袁帥,江君哪裡肯讓她占了便宜,身子一擋,直接把她推出了沙發,跌倒在地上。

  袁帥倒是很自覺,頭自動地枕上江君的大腿,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愜意地「哼」了一聲。

  江君俯視著坐在地上的那名女子,笑得純良:「你好,我是Zeus的太太江君,您是Tina?」

  Tina有些尷尬地站起來:「是。」

  「謝謝你打電話給我,要不他們這幫沒良心的傢伙估計要把他賣掉了。」

  「冤枉啊,我們可是誓死保護Zeus啊,他要有點事,你不是要找我們拼命!」

  「行了,交接完畢,都早點回去吧,這裡我來照顧就好。」

  「那我們回去了。」

  江君含笑與眾人告別,對於Tina臨走時望向她的目光,她就當沒看見。確定人真的都離開了,江君擰著袁帥的耳朵罵道:「成了,都走了,別裝了,你個禍水!」

  袁帥嘿嘿樂著,沒事人一樣睜開眼睛:「就知道瞞不過你,先說好啊,我可是貞節烈夫,她一點便宜都沒占到。」

  「哪兒來的?眼睛跟發電機一樣,敢公開挑釁我?」

  「剛招來沒多久,他爹和我爹是戰友,給個面子而已。放心,下個月立馬叫她消失,要不然難說哪天就把我強姦了。」袁帥笑著摟著江君,「那女的煩死了,我本想叫他們把我送回去就完了,結果她直接拿我手機打你電話,長成那樣還敢跟你叫板。幸虧老婆你修煉千年,威猛過人,直接秒殺她。」

  「那是,我是誰啊。別拍馬屁,回家跟你算帳。」

  袁帥鉤著江君的脖子耍賴般嚷嚷著:「不回去,回去你就欺負我。」

  「官人喜歡奴家溫柔些?」她俯下身子,溫溫柔柔地詢問。

  「呵呵……誰說的,我就喜歡暴力的,天生就好這口。」袁帥仰著頭拉下江君的腦袋,在她唇上親了一口,「我巴不得變成小羊,你就是那放羊姑娘,拿根小鞭子,臉蛋上兩坨村妞紅,鼻涕邋遢地抱著我取暖。」

  江君摸摸他的頭髮:「要真是那樣,我直接把你身上的毛薅下來,弄個圍脖什麼的。」

  「真狠,你乾脆把我皮扒了做大衣,再連骨頭帶肉都吃下去好了,那我就真成你的了。」袁帥坐起來下巴抵著江君的額頭,「那咱倆就再也分不開了。」

  「傻瓜。」

  「你覺得跟我在一塊幸福嗎?」袁帥問。

  「幸福,特幸福。」江君靠在他肩膀上反問道,「你呢,你幸福嗎?」

  袁帥捧起她的臉細細地吻:「看見你我就覺得幸福。」

  江君同袁帥纏綿了一夜,第二天依依不捨地奔赴香港。好在這趟香港之行收穫頗豐,連新餐館的籌備工作都完成了七成。Du實在是個人物,不知用了什麼方法,餐館還沒開張,預約的人就蜂擁而至。江君看了看名單,都是本港有頭有臉的人物。她樂滋滋地在計算器上算了一番,估計一年左右回本是沒有問題的。興奮之餘江君隨口問Du原來那個餐館是怎麼處理的,Du說:「還在呢,那間私房菜館是我來香港後租住的第一間公寓,那時候我背了一身債務,無處可去,只能租住在這裡。還好田伯很善良,不計較我幾次拖欠房租,反而還經常給我提供飯食,最常吃的就是你覺得不好吃的那種點心。後來田伯年紀大了,被原先工作的茶餐廳辭退,租他房間的房客也遠不如以前有素質,田伯寧願空租也不想找是非,乾脆不再出租。我本想送他一套離醫院近些的公寓,再給他些錢讓他安度晚年,可他就是不願意接受,所以我幫他開了這間飯館,附近有幾家麻將館,白天的客源還是很穩定的,盈利不多,但生活可以保障。我則經常過去小住兩天,那種貧窮落魄的生活可以讓我遠離膨脹,保持冷靜。」

  「你會沒錢?」江君不可置信,「你美國那些店,還有你的薪水都是你老婆在管?」

  Du糾正道:「是前妻,我的故事有些複雜,有機會再講給你聽。」

  江君來香港前就聽說他的前妻寫了本自傳體小說,當月就上了圖書暢銷榜,並且即將被改編成電影。不少熟人看過之後都在聊天軟體上或者發簡訊詢問她書里的事情,隱晦或者直截了當地問裡面的狐狸精女配是不是在影射她。江君雖然好奇,但沒傻到把那本書帶回家當著袁帥的面閱讀。其實她不用看就能猜出個大概,無非是自己利用工作之便勾搭上了上司,搞得人家夫妻離婚,反目成仇。

  「你看過你前妻那本書嗎?」江君忍不住問。

  Du用一個鼻音明確表示了他對此事的態度。

  「據說寫得特感人。」

  「我倆結婚那麼多年,做愛的次數不超過一隻手的手指,還都是新婚期間發生的,獨處超過十分鐘她必然要同我吵架,這樣的婚姻都能感人,只能說明傻瓜太多。」

  江君撇嘴:「那是你的問題,你在外面拈花惹草還不許人家生氣嗎?要是我,吵都不吵,直接滅你。」

  「我們結婚半年以後就分居了,各住各的,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她同我吵是因為我不願意接手家族生意,非要做個沒出息的打工仔。別人看那本書都覺得她痴情善良,獨立能幹,是當代的奇女子,其實這是她為了樹形象搞的噱頭。她家老頭子癌症復發,最多一年的壽命,現在幾個子女為爭位打得頭破血流,什麼招數都使得出來。」

  江君有些鬱悶:「我就是犧牲品,好幾個人說,看完那本書,雖然知道不是那麼回事,但還是有種想掐死我的衝動,更叫我不要回港,否則會被師奶和衛道者拉去遊街潑硫酸。」

  「她在美國讀書時學的是傳媒,回來又在港大讀了個中文碩士,最擅長的就是文字殺人。」

  「本來還想買一本在飛機上看呢,但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中途劫機回港找她拼命。」

  「你是怕被某個人看到,跟你算帳吧?」

  江君被戳破了心事,訕訕地把話題轉到尹哲的問題上。她來香港前就正式跟Du提出讓尹哲轉職,她可以接受與前男友共事,但不能容忍一個揪住往事念念不忘的人做她的助手。其實尹哲的能力足以獨立承擔一個團隊,跟著她也著實委屈。

  Du一副愛莫能助的調調:「Jay不同意,他希望繼續做你的助手,而且目前北京那邊你也需要人幫你。」

  「我看你是要他監視我吧?」

  「監視你?他是你的內應還差不多,在你們面前我是外人。」

  「閉嘴吧,反正我不要他做我的助手。」江君的倔脾氣上來了,「我希望能有個輕鬆和諧的工作氣氛,但他不行。」

  Du推託道:「你自己跟他說吧,我插在中間很難做。」

  江君有些惱火:「如果他不是你弟弟,按常理我該強制命令他轉崗,或者直接Fire掉他。別逼我那麼干,到時候你更難堪。」

  「他該不是又舊事重提了吧?真是個死心眼。」

  「反正我不能留他。」

  「好吧,我再跟他談談。但希望你能更理智些,他是個不錯的幫手,有他在你會輕鬆很多。」Du似真似假地感嘆,「愛情的力量可真偉大,連我們一向公私分明的Juno都能被沖昏頭。」

  「跟這個無關,你是知道我這人的,合則聚,不合則散,能幹的人多的是,沒必要給自己找罪受。」

  「知道了,你什麼時候去北京?」

  「明天。」

  Du有些驚訝:「那麼快?」

  「事情都安排好了,留下幹嗎?等你轟我啊?」江君笑道,「您不是交代了嗎,北京一定要守住。」

  Du哼了聲:「幫我幹活兒是假,急著參加GT北京分公司成立酒會是真。」

  江君有點不好意思:「幹嗎說得那麼直接。」

  「Juno,你準備以什麼樣的身份出席酒會?嘉賓還是家屬?」

  江君說:「我覺得這個場合下,站在你身邊以MH北京辦代表的身份出席比挽著競爭對手的胳膊做個小女人更適合我。」

  Du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我們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不過那之後他會和別人正式介紹我是他太太,這個事情瞞不住,北京那幫人都在揣測我們的關係。」

  「你們真的註冊了?」

  江君點點頭。

  「既然這樣,HR那邊你要通知一下,更新資料,另外你的保險什麼的都讓他們趕緊幫你改,省得耽誤事情。」

  「知道了,前一段太忙,我回去先把戶籍上的資料更新,再辦這邊手續。」江君說得坦然,「改天補請你喝喜酒。」

  「好,我等著。」Du說這話時臉上一絲笑意都沒有。

  晚上,美國總部的高層請吃飯,不少亞太區的大佬出席作陪,其中不乏其他派系的勢力。江君和Du謹慎赴宴,小心應對,一頓飯吃得刀光劍影,火星四濺。

  好不容易才送走了各路神仙,Du叫來車子送江君回家。他在席間幫江君擋了不少酒,上車便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車子開到公寓門口,江君見Du入定般閉著眼,呼吸平穩,以為他睡著了,躡手躡腳地下車離開。關上車門的剎那,她聽見Du說:「我後悔了。」

  「什麼?」江君疑惑地看著他。

  Du睜開眼睛笑起來,從另一側開門下車,隔著車子與江君對望:「我很後悔,如果我請你留下,你肯嗎?」

  「Du,你知道我的答案。」

  「那麼陪我坐一會兒,安慰下我受傷的心靈和自尊心總可以吧?」Du繞過車子,走到公寓門口的台階上坐下,見江君還僵在那兒,便拍拍身旁的地面,「就坐一會兒,過來吧,你是個善良的姑娘。」

  江君走過去坐下,與他隔著半米的距離。

  Du看著遠方幽幽地說:「我們除了工作真的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聊了,對不對?」

  江君沒說話,低頭摳著皮包上的金屬搭環。

  「如果沒有他,你會嘗試跟我在一起嗎?我愛你,Juno。」

  Du並沒有逼著江君開口回應:「剛才看你離開突然有種感覺,也許過了今天,就再也沒有機會告訴你這些。我這輩子除了你之外只對一個人說過這句話,那個姑娘是我剛到美國讀語言學校時認識的同學,那時候她吻我我會臉紅,根本不敢當著她的面說那三個字,只好在聖誕節卡片上寫上『Iloveyou』。當時總盼望時間能快一些,想著等自己高中畢業就可以和她結婚,生一堆小孩,然後永遠在一起。我帶她去我家裡玩,之後沒幾天她就上了我舅舅的床。」Du抬起頭對著天空自嘲地笑起來,「大學第三年時,外祖父讓我和香港張家的小女兒結婚,希望通過聯姻打開亞洲的市場,我當然不願意,覺得這是對我的羞辱。他趕我出門,我並不在意,那時候我有全額獎學金,也在玩股票,沒了家族的經濟支持,生活仍然過得很滋潤。沒過多久,我的同學兼最好的朋友說他媽媽在內地病重,急需換腎需用錢,我想都沒想就把我的錢都借給了他。他在華人幫派開的地下錢莊裡借款,說是內地的房子出手就可以還掉,我也真的信了,傻乎乎地當了保人。結果他拿著錢一去不回,所有的債務都成了我的,我沒辦法再正常地讀書,居無定所,靠打零工度日,看見華人的面孔就覺得像是追債的幫派分子。那時候我想過要去求我外公,可走到他家門口還是放不下尊嚴轉身而回。我跑回了香港,躲在田伯的房子裡,以為就此可以擺脫那些人,可這樣躲了大半年後還是被他們抓到了。當刀尖劃破我皮肉的那一刻,我才認識到自己的可悲。」

  「所以你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