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獨自等待1

  十一點,Du準時打來電話,與往常一樣同江君胡扯。

  「我怎麼覺得你升職了反倒更閒了?」江君有些好奇,「MH要關門了?給些內幕好吧?」

  「放心,到時候一定提前知會你。」

  「別,您直接開了我,然後給我十年的補償金就好。」

  Du在電話那頭一個勁地笑:「小財迷,你天天在家裡,又不出門買東西,要那麼多錢幹嗎?」

  「你以為都跟你那些小情兒一樣去Shopping才叫花錢啊?我放家裡,當柴火用,這才是真正的牛。一擲千金算什麼?這多大氣。」

  「我哪還敢要那麼多情人,一個就要了我半條命。」

  「哦,我忘記了,你也是窮人,少了一半身家啊!哎喲,您比我還大方。」

  「我倒覺得很值得。」Du又笑,「將來娶個會賺錢的老婆不就都回來了嗎。」

  「人家自己會賺錢還嫁你幹嗎?」

  「你……我就真那麼差,除了錢就什麼都沒有了?」

  江君把腳搭在桌上:「Du,你多久沒去過劇院了?多久沒有好好生活過了?」

  過了很久Du才說:「我也很想停下來休息一下,也去嘗試過,但那種感覺很難過。你知道的,我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人去劇院看戲,我寧願不去。」

  江君嘆了口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喂,既然你這麼講,就要負責讓我放鬆一下。」

  「啊?」

  「怎麼?我知道你現在有男朋友,但你確定你要重色輕友?」Du半真半假地威脅,「信不信我直接找上門去?」

  「你……」江君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別問我為什麼知道,你雖然不貼OK貼,但換了高領衫。」

  「對不起。」

  「沒有對不起,我說過不會逼你接受我。我喜歡你,欣賞你,可你認為我不是個合適的伴侶,不選擇我,這是你的權利。我只希望你能公平些,不要連我朋友的身份都否定掉。」

  江君輕吁了口氣:「好了,好了,我沒有不當你是朋友,在MH你是我老闆,私下我一直當你是哥們好不好!可是這周末我跟家人約好要去山裡修養,下周吧,保證您老人家滿意。」

  「這還像話,難為我幫你幹了那麼多活兒。」Du愉快地說,「對了,Jay那小子一直在要你的聯繫方式,我沒給他。」

  「別給他,不想跟他扯不清。」

  「老這樣也不行,還是要想個辦法斷了他的念想。你要請我喝酒,保密費很貴的。」

  「行,只要別讓他來煩我,你怎麼說怎麼是。」

  「說定了?」

  「是。」

  「好,Bye!」

  江君掛了電話,看看時間,剛好半小時。這個男人啊,還真是……

  晚上,她算著袁帥到家的時間洗菜、包餃子。袁帥洗完澡出來時,熱騰騰的餃子剛好上桌。袁帥坐在飯桌前看著白胖胖的餃子感嘆:「我奶奶和我娘地下有知可以安心了,你這兒媳婦兒性格糙點,但手藝是真好啊,跟上過培訓班似的。」

  江君白他一眼,扔了塊芥藍到他碗裡:「白痴啊,這還用學?這是遺傳,天生的強生的!」

  「別臭美了,你算沒算過,因為你這天生的才藝,我得了多少次腸炎?因為食物中毒掛了幾次急診?」

  「閉嘴,食不言寢不語。」江君踩了他一腳,把餃子都撥到他盤裡,「吃完了刷碗去。」

  飯後,江君陪著袁帥刷碗,猶豫著對他說:「今天跟Du聊了一會兒。」

  「嗯。」

  「他下周過來,我要帶他去玩玩。」

  袁帥從鼻腔里哼了聲,繼續幹活兒。

  「我準備申請調到北京這邊來。」

  「也好,別弄得跟牛郎織女似的,你還真是放心我。」袁帥沖乾淨手裡的盤子,舉到江君面前,「別動!照妖鏡,看見你真身沒有,你個小白眼狼!」

  江君對著盤子理理頭髮:「你不會生氣吧?」

  袁帥誇張地長嘆了口氣:「就你那個驢脾氣,我敢嗎?」

  江君笑嘻嘻地挽住他:「走,咱倆逛逛去,喝點小酒助助興。」

  「那麼好。」袁帥懷疑地看著她,雙手夾住她的臉,擠成一團,「無事獻殷勤,你是不是幹什麼壞事了?」

  「不去拉倒。」江君掙扎著逃脫,「我還求你怎麼著?」

  「真沒勁,換衣服去吧。」

  都不是愛逛街的人,於是臨時決定去看場電影,可想看的片子不是過了時間,就是還要等,只有一部叫《獨自等待》的小成本國產影片時間剛好。買票時,發行方附送一隻糖戒指。袁帥小心地托著戒指沖江君招招手,江君抿著嘴特矜持地伸出左手在他面前晃晃。袁帥把戒指套在她無名指上,左右端詳,戒指有些大,但沒關係,有總比沒有好。

  他倆像沒長大的孩子手拉手晃著胳膊唱著曲,快快樂樂地去買爆米花。

  電影是一部很老套的愛情片,講的是愛和被愛的故事。從夢中情人到身邊的青梅竹馬,從等待到被等待,遊戲一樣的愛情,出奇地真實。

  「我要是妞兒,早就愛上我了!」電影裡男主角求愛遭拒後,恨恨地吞下糖戒指。眾人鬨笑,袁帥也笑,笑得落寞。他摩挲著江君手指上的戒指。他就是這樣一路等來,等她長大,等她來到他身邊。也許他做了許多的錯事,可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麼做。他愛她,總有一日,她會為他開放,會大聲地告訴自己,她愛他。

  江君想到了尹哲,想到了她自以為是的愛情,那些無法挽回的瞬間。她以為會記恨一輩子,傷痛一生的感情,卻在再見面時,變得風輕雲淡,仿佛是別人身上發生的故事。

  她還想到了Du。他們都是自私的,都希望身邊有個彼此了解相互信任的人,在需要的時候陪著自己,哪怕只是一個電話。她清楚那不是愛情,也並非單純的友情,僅僅是種寄託。

  江君把頭靠在袁帥的肩膀上,他一直在她身邊,那麼近,好像隨時回頭都可以看到他,是愛嗎?她分不清楚,也不想分清,她握著袁帥的手,只是想這樣握著,一直握著。

  袁帥用餘光掃了眼江君,她坐在他身邊,戴著他送的糖戒指,沒心沒肺地笑著,他忍不住捏捏她的臉,她齜著牙沖他揮揮拳頭。袁帥偷偷地、得意地、幸福地笑了。

  片子結尾的時候打出字幕:獻給那些從你身邊溜走的人。

  他們十指緊扣,相視而笑。你在這兒,我還能溜去哪兒?

  袁帥知道江君在家無聊,便常拖著她一起出去應酬。

  所謂金融界精英的聚會,無非就是這幫乾燥的大老爺們兒打著正當應酬的名義泡美女。江君打心眼裡厭煩這種狂蜂浪蝶的氣氛。不知從哪兒整來一幫小姑娘,其中不乏濃妝艷抹的小明星,嬌滴滴地依偎在別人老公的懷裡,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江君無聊地環顧四周。彩光四竄,到處擺放的巨大的冰盆,盛著繽紛酒液的試管中央,仙女棒嗞嗞地噴著煙火,白霧升騰。她嘬了口面前的錫蘭紅茶,忍著哈欠撐著下巴看袁帥跟一幫業內同行眉飛色舞地神侃。

  「江君,怎麼不喝酒?」任軍沖她搖搖手中的試管,純粹的藍,在燈光下詭異地蕩漾。

  江君笑著指指肚子:「饒了我吧,這幾天胃不舒服。」

  任軍是內地某銀行的副行長,跟袁帥是MBA的同學,關係一直不錯,也是極少數知道她身份的人。他靠過來,指指黏在袁帥身邊的劉丹,壞笑著說:「酸的吧。」

  「哪兒啊,有人搶才好,要不說明我眼光有問題。」江君滿不在乎地說,「倒是你,背著老婆來泡妞。」

  任軍笑著說:「現在是妞泡我們,好不好?」他頓了頓,神秘兮兮地靠過來,「你跟袁帥好了?」

  「神經!」

  「別裝了,就你們倆那眼神,小火苗噼里啪啦地閃。」

  江君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看看,美得很啊。說實話,你們這麼多年了,也該有結果了,我兒子都上幼兒園大班了。」

  「那你還出來混。」江君白了他一眼。

  任軍仰頭飲盡烈酒,特幽怨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咱這種家庭的人,婚姻選擇的範圍能有多大?門當戶對不說,還要幫派統一,什麼感情都是狗屁。江君,哥哥跟你說句心裡話,我真挺妒忌袁帥的,怎麼就沒人和我青梅竹馬呢?你說咱倆小時候都是一個院子,怎麼就不認識?」

  江君拍拍他肩膀:「得了,哥哥,就算認識了,您當時也肯定是叫我鼻涕妞兒,而且是打死都不跟我玩的主兒。」

  「呵呵,也是,要麼說袁帥這小子精呢,那么小就看清了形勢,知道從娃娃抓起,我們還傻了吧唧的—劉丹估計喝高了。」他忽然停住,站了起來。

  江君扭臉看見劉丹正拽著袁帥說著什麼,她也跟著站起身來,下意識地挽挽袖子。

  「別介意啊,你別動啊,這姑娘抽起瘋來渾著呢,不值當。我去把袁帥拉過來。」任軍安撫道。

  江君坐回位置盯著袁帥看,後者的臉越來越黑,不住地看向自己。江君沖他比了個開槍的手勢,帥氣地沖手指吹了口氣。

  任軍和其他幾個人都在旁邊打圓場,可劉丹似乎認準了袁帥,死抱著他不撒手,豐滿的胸部幾乎衝出裹胸小禮服貼在他身上,起碼是C罩杯了吧。江君低頭看看自己的胸部,怒火衝天,欺負人嗎不是!

  她大步走到兩人面前,任軍緊張地架著她的手臂往外拖。江君掙開,不緊不慢地說:「哥們兒,你媳婦兒剛給我打電話問你什麼時候回去,你手機是不是沒電了?」

  「啊,哦,可能。」袁帥附和道,眼中浮起笑意。

  劉丹似乎被電擊了一樣跳起來:「你……你胡說什麼呢?他根本沒結婚,哪兒來的什麼老婆?」

  「怎麼沒結?我和任軍都見過呢。」江君看向任軍,「是吧?」

  「對,剛我還和她聊了幾句呢。」任軍識趣地站到江君這一邊。

  劉丹疑惑地看著江君:「你跟他什麼關係啊?怎麼都有你的事?」

  「我是他老婆的好朋友。」

  袁帥很認真地點著頭:「沒錯,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那你幹嗎不帶你老婆來?」劉丹狐疑地問。

  任軍面部表情扭曲著說:「人家太太雅著呢,不愛跟這兒瞎鬧。」

  劉丹鬆了手,歪歪扭扭地靠在椅子上,含含糊糊地問:「漂亮嗎?」

  「漂亮啊,那可是個美人。」江君瞪了一眼笑得直喘的任軍。

  任軍一本正經地捶了下袁帥的胸口:「跟仙女似的美人兒,怎麼就便宜你小子了?」

  袁帥笑嘻嘻地搭住他的脖子:「哥們兒,下輩子記住下手一定要早。」

  江君相信袁帥對她的感情和忠誠,不在乎袁帥身邊的蒼蠅蚊子,但有人在乎。沒幾天,她便接到媽媽的電話,上來就問袁帥和劉丹的事情。江君扔下購物車走到一旁說:「我知道這事,他都和我說了,沒事兒的,我見過那女的。」

  袁帥靠過來,攬著她的腰,貼近話筒。

  「媽,放心吧,就算是漂亮得跟朵花似的,那牛糞要不樂意也沒轍。」江君推開他,順手在他腰際掐了一把,走到一旁繼續勸老娘寬心。

  回來的時候,袁帥正老老實實地挑牛排,她把牛肉扔回冰櫃。

  「咱晚上不吃這個。」

  「啊?那吃什麼?」

  江君對著袁帥笑得特溫柔:「生煎袁帥。」

  晚上,倆人在客廳對峙。江君一臉獰笑:「劉丹,你認識吧。」

  袁帥歪著頭很認真地看著她,想了一會兒才回答:「好熟的名字,你同事?」

  「你二奶,前兩天還膩你身上不起來的那位。」江君掰掰手指,活動了下肩膀,「她老子到處跟別人說你快成他們家女婿了。」

  「這種好事?我怎麼不知道。」

  「袁帥,這樣可不好。」江君對他這種不老實交代的態度頗為不滿,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晃晃,「怎麼著,是我動手還是你自宮啊?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