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二章 傳令江山

  第四六二章傳令江山

  賈添又伸手一指日饞、北荒眾人,對梁辛道:「待會打起來,這些閒雜人等指定會幫你,其他的都無妨,不過卸甲和風習習,這兩個人麻煩些,我本想先弄死一個,剩下一個也就無所謂了,沒想到謝甲兒還不錯,從我手下逃了一條命去…咳,不計較了,傷了也成。」

  說完,他猛地單手擎天,放聲叱喝:「搬」這次他搬來的,不是汪洋大海,而是千萬雄兵隨他一聲號令,賈添麾下所有草木傀儡,盡數現身南疆。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梁辛不回來,他和日饞、北荒也就沒有深仇大恨;梁辛回來,兩人生死相見,小魔頭身邊的親朋好友,他也一個不留

  搬來自己的傀儡大軍後,賈添對著梁辛比劃了個手勢:「我想這樣,咱倆打咱倆的,他們打他們的,兩個戰團,別往一塊攪和,你覺得成不…沒別的意思,也沒有什麼陰謀算計,就是終於有了對手,我心眼癢,想和你清清靜靜地打一架。這些木頭的生死我才不放在心上,但你身後那些人,都是你的部下、朋友,真要換著殺,你吃虧啊。」

  而後,賈添還怕梁辛不同意似的,又笑著勸道:「我是真心替你著想,不信的話,你看。」說話時,雙手高擎過頂,做虛擲之態,仿佛真抓住了什麼東西,向著南疆密林的日饞、巫士眾人用力一拋。

  而隨著他的動作,冥冥之猛地綻放出一聲巨響,一蓬巨大的陰影,就那麼毫無張兆地躍出虛空,牢牢遮住燦爛陽光,山

  貨真價實的一座大山,方圓百里開外。

  按照凡人江湖道上的說法,高手境界,飛花摘葉都可傷人。花瓣柔軟,但被灌入凌厲力量,就能變得鋒銳、堅韌。一樣的道理,日饞、北荒的高手們,各個精修,每一個人的身體都比著山石更加堅硬,可是這座大山,是賈添砸下來的,來得不止是山,還有賈添灌注於山的浩蕩之力。

  即便擁有白狼戰力的羅剎凸,在覺危機的時候,那座大眼已經翻滾著、呼嘯著,壓到了它頭頂十丈之處,山勢賁烈,滿貫敵意在梁辛身後的大群高手,除了一個鬼王梁風習習,就再沒一個人來得及反應。

  風習習怪叫、沖躍,喚起所有的力量,想要硬抗對方的猛擊,以求替同伴當下滅頂一擊。不過,梁辛在場,又哪會讓老叔犯險。

  就在風習習雙腳剛剛離地時,梁辛已經一步搶上,單手在轟轟砸下的大山上用力一抽……南荒密林的所有人,都覺得頭頂一輕。山仍在,依舊翻滾、下墜,但整整一座山勢,都被梁辛一把抽走,山已無魂、無力,嘭的一聲爆碎成無邊塵埃,而梁辛動作不停,甚至都不去想賈添即大眼、他死則土喪,揚手將剛剛奪下的山勢向著對方了回去

  肉眼可見,當浩浩蕩蕩的窮山惡勢奔襲到跟前的時候,賈添的身影倏地模糊了一下,下個瞬間,『惡勢』歸於清風,消散不見,而賈添也再度清晰了起來,笑道:「這是土的山,它的勢傷不到我…還有,你沒覺得這山很眼熟麼?是你最討厭的乾山,我把它弄過來讓你毀了,算是賀你歸來的大禮」

  梁辛從未輕視過賈添,在惡魔界時,他甚至把賈添列做除浮屠外,十界唯一一個能與自己一戰之人。

  不過,也僅只『一戰』而已,巨島歸來、悟道前,梁辛打不過賈添;悟道後、應劫前,兩人伯仲之間;而梁辛又得涅槃洗鍊,身體、力量再度突飛猛進,按道理,賈添現在已經不是自己的對手了。

  可剛剛兩個人再用乾山換過一擊之後,梁辛能明明白白地感覺到,賈添之力不遜於自己……小魔頭翻著怪眼瞪向對方:「果然又有精進,你又得了什麼造化?」

  「我為何會再有突破,一會再給你說,放心,你想知道的、希望了解的,我從不會隱瞞。」賈添笑著,臉上的千萬碎片都透露出濃濃興奮、濃濃瘋狂

  梁辛點了點頭,沒再和對方說什麼,而是轉目望向天嬉笑:「送所有人上天舟,你們先到仙界等我。」賈添與自己實力相若,這一戰已經無法控制,眾多同伴留下來,根本幫不上忙,只有被牽連、讓自己分心的份。

  傳令之後,梁辛散出靈覺,全身以待,防備賈添在日饞眾人撤離時動強襲,可賈添全沒動手的意思,只是笑吟吟地望著他……

  天嬉笑俯領命,當即準備動飛舟帶著眾人撤走,不料才剛剛掐動指訣,丑娃娃陡然出一聲慘叫,翻身摔倒在地,掐訣的那隻手皮開肉綻,鮮血飛濺

  賈添的聲音懶洋洋地傳來:「何必呢?自討苦吃罷了。你們相見暢聊的時候,我在坤蝶上布下了些禁制,想動它,難免要受些反噬。」

  飛舟是由魯執施法煉化,賈添又與魯執一脈相承,雖無法毀掉它,但設下些禁制、不容旁人動它,對賈添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

  「怎樣?是我帶著草木兵,你領著邪道妖人,大家混在一起打;還是你跟我走,兩個戰團各打各的?你自己選吧,不過最好快點,我這等半天了。」賈添笑得好整以暇。

  這個時候,老蝙蝠陰森開口:「梁老三,去吧,一片枯樹枝子,又能把我們怎樣。」他說話時,小汐、紅袍等人走近身邊,跟著或前或後、各自踏出了一步,七星列陣

  巫秀、蠱煦兩口子並肩而立,一個舉頭向天、一個垂望地,各自盤出古怪手印;

  長春天嘿嘿一笑:「我就是來打架的…跟誰打,無所謂」在他身後,黑色長藤憑空躍出,仿若一條巨蟒,緩緩盤轉著,藤條投影之處,草木瘋長;

  瓊環看看哥哥,又看看曲青石,然後高高興興地跳到曲青石身旁:「曲娃兒,我倆併肩子打龜兒們」說著,翻手將玲瓏修羅扣到臉上,血腥顏色從她腳下轉眼播散開去……日饞和北荒精銳,穿插縱躍,圍繞在領身邊結做戰陣

  ……

  梁辛翻手抱下小猴子,略略猶豫之後,把它放到了羅剎凸懷,低聲叮囑:「給我看好它。」羊角脆對著羅剎凸鄭重點頭,後者好像捧著菩薩似的,把小猴子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懷……而後小魔頭舉目望向賈添:「咱們走。」

  賈添哈哈一笑,最後又對著日饞眾人留下一句『勸你們,專心結陣、應戰,別想偷懶耍滑。』跟著周身空氣氤氳顫抖,就此消失,梁辛則一步跨出,轉眼不見,幾乎就在兩人消失的同時,南疆密林陡然爆出一串轟轟巨響,草木傀儡鋪天蓋地,浩蕩殺來

  一眾魔主與巫士領高聲傳令,催動陣法迎敵,而第一記猛擊,來自冥冥高空……下午時分,空烈日高懸,但這一次白晝光芒卻再難掩住七道星光,北斗真一接引天星巨力,轟轟烈烈整整砸大群傀儡陣轟然巨響,泥土爆起,黃沙飛揚,在星力籠罩下的傀儡被盡數抹掉。老蝙蝠開懷大笑,招呼著陣同伴:「再來,再來。」

  隨北斗一擊,南疆深處混戰開始曲青石衝殺片刻之後,確定賈添已經走遠之後,沉聲喊道:「茅吏,動輾轉」

  日饞之兩大神舟,坤蝶天舟能夠破碎虛空,從容穿梭於十界;玲瓏輾轉沒有坤蝶那麼大的威力,不過在惡戰更加實用,它沒法離開土,但是眾人也不用離開土,只要衝入傀儡的包圍、離開戰場就足矣了……——

  京郊百里,大洪皇家神廟浩蕩台舊址。

  當初的一場大五行滅絕,別說浩蕩台的大片神殿,就連整座鎮山都被夷為平地,如今亂石碎屑,又長出層層荒草,更添荒涼。

  賈添把梁辛帶到亂石之間,止步笑道:「還記得?你我初見就在這裡。那時候你跟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微臣不知』。」

  梁辛懶得去和他『敘舊』,只是笑了下:「你的身法了不起的很。」從南疆到鎮山,一路過來萬里之遙,梁辛只需一步,而賈添也僅僅是身形一『震』。

  在梁辛的靈覺,對方的身形模糊了下,再次『真實』後,他就已經置身鎮山了。

  「我的身法喚作『神遊』,無論何處,只要是土所在,轉念即至。」賈添語氣輕鬆,全無惡戰之前的緊張:「的確是精進了,以前我可沒這麼大的本領。」

  以『倒海』震懾苦修、以『搬山』強襲日饞、現在又以毫不遜於一步逾距的『神遊』從南疆來到鎮山……賈添修為的的確確又有大步突進梁辛不憂反喜,目光都更加明亮了些:「到底怎麼回事?前後才小半年沒見,就變得這麼強了,吃什麼好東西了?」

  「什麼也沒吃到了我這個份上,吃什麼也都不管用了。」賈添笑了幾聲,他又伸手遙指苦乃山的方向,話鋒一轉:「猴兒谷的那座大眼,雖然取代了巨島上的真靈穴,成了主掌土氣運的定盤星,但它終歸是魯執違背天意、硬造出來的,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就好像謀朝篡位的皇帝。」

  梁辛插口說了句:「恩,謀朝篡位這事,原來是你的老本行。」

  賈添呵呵笑著,沒理會小魔頭的挪揄,繼續道:「再說巨島上那座真大眼,以前我可也沒想到過,它荒廢了這麼多年,但它始終還都繫著一份『天命』,這種力量異常古怪,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就這麼說吧,我當了皇帝,可是傳國玉璽還被舊君把持在手裡。雖然偌大國家都被我握在手,威望卻總也上不去,臣民都會聽命於我,但也僅只聽令而已,他們不愛戴我,更不會主動去為我做什麼。」

  「不過,在你打碎了巨島上的大眼後,事情一下子就不一樣了,『舊君』已死,從此舉『國』一心忠心奉我為主,大到汪洋巨川,小到沙土石礫,所有的一切,都真正臣服了」賈添的目光歡愉,望向梁辛:「明白了?你毀了巨島上的大眼,由此我也從假大眼變成了真靈穴,一真一假,這兩者間的力量相差雲泥。我會如此,還是拜你所賜……」

  賈添忽然收斂了笑容,有些沒頭沒腦地問:「梁磨刀,你信命麼?」雖是問句,卻不等梁辛回答,他又逕自向下說道:

  「你得涅槃洗鍊,本來我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

  「可猴兒谷的假靈穴變成了真大眼,我的力量也得以突飛猛進。又和你半斤八兩了。」

  「甚至在你落地之前,我都沒想過你還會回來,變成真大眼的感覺雖然不錯,但是說句實話,我也真不覺得力氣大增還會有什麼實際用處。」

  「直到覺你又重返土,我才恍然大悟,冥冥之真有天意,我的力氣大增,就是為了對付你」

  「你不強的時候,或是算計有誤、或是自己為是、或覺得還有要用到你的地方,我一直沒能殺你;你強過我的時候,我千萬年不曾變過的實力竟有猛增了許多……天生的對頭,命註定呵,你我之間要是不拼上一次命,簡直對不起老天爺」

  說到這裡,賈添活動著肩頸,舒舒服服地抻了個懶腰,語氣又復輕鬆起來:「實話實說,我不如你,你的本事是自己的,不管到了哪裡,你都是那個小魔頭;我的力氣則是土的,只要離開了這裡,我就什麼都不是。」如他所說,兩人依仗各不相同,梁辛是由內而外,而賈添是由外而內,如果換個戰場,賈添根本擋不住梁辛一根手指,但在土,兩人不相伯仲。

  「不在土,還不和你打嘞,這是師兄說過的話,也是我的意思。」梁辛擺了擺手:「不過還有件事,我有點想不通……你覺得你能穩贏我麼?」

  兩人實力相若,彼此都有資格成為對方的對手,勝負之數基本在五五之間,可梁辛想不通的就是這個『五五之間』,賈添瘋狂,但卻惜命,只有五成勝算的仗,他會打麼?

  「要是打輸贏,我只有五成把握。可這一次,你我打的是生死,由此,我必勝無疑」賈添的笑容混亂,聲音則響亮了起來:「還是那句話,我死則土喪,你敢殺我麼?」

  「梁磨刀,你在那座惡鬼世界,都會為了些毫無干係的凡人去對付魔物;此間是生你養你、給你無數造化的土故鄉,你忍心讓它毀掉麼?」

  「梁磨刀,我一直以為你是個真正魔頭,只憑一己好惡、隨心所欲…嗯,隨心所欲是沒錯的,只可惜,你的心是軟的。」

  「從我得知你回來的時候,心裡就開始盤算著該怎麼殺你,可你太強,我沒有必勝把握,一時也沒能想出太好的辦法。直到你說出自己在惡魔世界的經歷,我才恍然大悟,哈哈,你嘴巴再怎麼硬,腦袋裡的念頭再怎麼蠻橫,可歸根結底,你心軟,你不敢毀了土那我又何必再去辛苦算計,直接開打好了,這一仗我已在不敗之地。」

  「實力相當,生死一戰,你卻不敢殺我,充其量也只是想著制服我……可能麼?」

  說完,賈添長出一口氣,仍是笑著:「第一次見你是在這裡,今天在這裡殺你,也算有始有終了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一聲,你門下的那些妖人手,不是還有一柄輾轉神梭麼?別指望了,那把梭子的遁法施展不出來了,沒法帶著他們逃走,他們只能打,沒得逃。」

  梁辛聞言,眉頭微微皺起。與賈添見面後,對方一舉一動都落在自己眼,一時大意被他在坤蝶上種下禁制,但從始至終,賈添也沒碰神梭一下……

  賈添看得懂梁辛的表情,懶洋洋地說道:「我沒碰過那把梭子,更不是什麼禁制,我只是傳令江山,讓土天下,不受梭子的遁法。」

  傳令江山

  聽到這四個字,梁辛的臉色才真正變了,賈添則霍然大笑:「就是傳令江山,我即土…我即天下…我即世界」

  縱聲狂笑之,賈添的身形突兀消散…他的人仍在梁辛的視線之,沒有分毫的變化;

  但是在梁辛的靈覺,賈添就好像一道被風吹散的幻影,化作光怪陸離炫彩繽紛,同時,汪洋大川、巨山莽峰,影影重重突入梁辛的靈覺,向他兇猛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