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蕭杏花目送兒媳婦和女兒出去後,才算清靜下來,站在窗欞前,想著昨日的事。她知道這薄夫人對自己頗有些敵意的,儘管她不明白為什麼,可是人家就是看她不順眼。

  當然這其中少不了寧祥郡主的攛掇,這女人怕是暗中施展了一些手段的,要不然前腳薄夫人才提了什麼有個遠親是彭陽縣的,怎麼不過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又故意提起湢室里修腳撓背的事兒!

  這裡面少不了寧祥郡主的,可真真箇小J人。

  雖說那寶儀公主看上去頗為囂張,可是人家至少光明正大地來,後來她和蕭戰庭的忽視徹底沒指望了後,聽說已經開始換了心思,開始再看其他青年才俊了。

  誰像這位寧祥郡主,竟然讓她看出這麼一個巧宗,給自己難堪。

  怕是她現在還不知道詳細,若是讓她都弄清楚了,再請幾個當年彭陽縣的過來,當著那麼多貴婦的面,怒罵幾聲小婊子去浴室里伺候人勾搭我男人,她以後可真就沒臉在燕京城混了,到時候連累蕭戰庭和子女。

  不行,她是一定要想個法子,把這事給壓下來。

  此時此刻,她有點想念夢巧兒,若是夢巧兒在,她一定會把這些事告訴她,讓她給自己出個頭,看看怎麼拾掇拾掇那什麼彭陽縣的遠親。

  最後她嘆了口氣,想到一個辦法。

  她決定去找薄夫人。

  來一個釜底抽薪!

  其實仔細想想,薄夫人那個人,看上去對自己頗為不滿,無非是,自己來了,搶了她的風頭,讓她覺得自己仿佛不再那麼受人追捧了吧?想想也是人之常情。

  而這個人,當初在當著大家面說出那番話時,很顯然,自己都在為堂堂一個貴夫人去扯這種下流事兒感到羞恥。

  她現在一定很是坐立不安,畢竟體面人幹了不體面的事。

  是不是還有些後悔?

  雖說那康泰公是四朝元老,論起爵位也比蕭戰庭要高,可是到底過氣了。不說其他,只說蕭戰庭手裡握著的兵馬,就是十個國公爺也頂不得的。

  如果讓她家裡人知道,她有意對付鎮國侯的夫人,想必對她也會生出不滿吧。

  這麼一想,蕭杏花便覺得,她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找薄夫人,讓她把這件事壓下來。她若是壓下來,再把那遠房親戚送走,到時候寧祥郡主就別想再拿這事威脅自己。

  這應該就是戲文里所說,三十六計中的釜底抽薪。

  若是她不死心,跑去彭陽縣揭自己老底,到時候自己再想法對付就是了,好歹把眼前這一步應付了。

  主意已定,她便命手底下人寫了一個拜帖,卻是遞給康泰國公府的薄夫人的,又順便吩咐準備些拜禮送過去。

  蕭杏花自送了拜帖給康泰國公府的二夫人薄夫人後,心中自有一些忐忑,畢竟所謂兵行險招,她如今這麼做,也是賭薄夫人不敢為了寧祥郡主得罪蕭戰庭,賭她當時這麼做只是一時衝動,過後反思之下必然後悔。

  可是那薄夫人到底會不會後悔,這是關係到人心的事兒,也不是她能琢磨透的。

  萬一人家看了拜帖後,根本不以為意,冷笑一聲扔到旁邊去呢?

  她一想到這個可能,又覺得這樣的話,她不就白白折騰一場,對這件事根本沒辦法了?

  就在擔憂之際,她又轉念一想,那寧祥郡主便是再想給自己難堪,她也得想著蕭戰庭的面子不是?

  雖說那寧祥郡主年紀小些,可也是女人,女人最知女人心,她既戀著蕭戰庭,想毀了自己,那自然是要嫁給蕭戰庭。既要嫁給蕭戰庭,就不能要一個聲名狼藉的蕭戰庭,必須得顧忌著些。

  這就是所謂的投鼠忌器吧?

  想明白這個,她心裡稍安了一些,於是她又反過來想,如果她是寧祥郡主,該怎麼對付自己,該怎麼讓自己心甘情願地把蕭戰庭讓出去而不折損蕭戰庭的顏面呢?

  如此半響,她忽然明白了。

  是了,如果她是寧祥郡主,不應該是把這件事捅出來,而應該是趕緊派人到彭陽縣調查清楚,然後拿著這件事威脅對方,威脅對方讓位!

  剛想明白這個,她就聽到外頭丫鬟請示:「二門外送來一個帖子,說是寧祥郡主底下的人送來的。」

  一聽這個,蕭杏花恍然,不免笑了,她竟果真如自己所猜!

  蕭杏花忙命丫鬟將那帖子呈上來,那帖子不愧是郡主手筆,拆開后里面竟然是鏤空貼金的,聞上去香噴噴的,她打開來,只見上面寫了一些小字。

  她瞅來瞅去,雖有幾個字不認識,可是連蒙帶猜的,多少明白了。

  這是約她出去茶樓相會,一個叫什麼「天禧茶莊」的地方。

  品茶?這小蹄子葫蘆里到底賣得什麼藥,她叫自己,顯見的不是品茶,應是要和自己說一番「掏心窩」的話,然後再拿那個什麼彭陽縣的人相威脅吧?亦或者是想當場給自己什麼難堪?

  蕭杏花盯著那香噴噴的請帖,兀自看了一番,最後一個冷笑:「年紀輕輕的,為了個男人,真是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她約我明日去,我且看薄夫人那邊回信兒,若是回了,我一早就去康泰國公府,見了薄夫人,用我這三寸不爛之舌逼她送走那彭陽縣遠親,到時候這小蹄子紅口白牙,誰信她呢!便是她要去彭陽縣另找人證,那也不是一日兩日的功夫了!我再當場給她個難堪,看她個沒嫁的小姑娘,還敢去咬我過去的那些事!」

  主意已定,蕭杏花心裡有了底,倒是拋卻了昨日的病懨懨,心情大好,招呼丫鬟過來,要了一些茶點瓜果,美滋滋地吃了一番,想著養精蓄銳,明日先去找那薄夫人軟硬兼施,再找那寧祥小賤人,讓她的打算徹底落空!

  於是這一日,當蕭戰庭滿臉沉重地邁進家門的時候,卻看到昨晚那個蔫得仿佛霜打了的蕭杏花,此時正舒服地趴在那裡,吃吃喝喝,又由丫鬟們給她捶背捏腿,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鐵蛋哥哥,你回來了啊?」昨夜裡她還滿心憂愁,今日已經是精神抖擻,見了蕭戰庭回來,連忙招呼了聲,說著還要起來。

  「今日心情不錯?」說著這話,蕭戰庭想起屬下打聽到的消息。

  「有吃有喝有銀子花還有人伺候著,我哪日心情不好來著?」蕭杏花蹦起來,親自過來伺候他褪去蟒袍,又幫他換靴子,好生殷勤賢惠的樣子,再不復昨日窩在人懷裡撒嬌的樣兒。

  蕭戰庭看著殷勤地伺候著他的女人,卻是想起那一日,他們要進宮時,她無意中說出的話。她說可以幫他捏捏腳,後來倒是泛起許多不自在,便略過這個話頭沒再提了。

  如今他才知道,為什麼她無意中說出那話,又是為什麼,再不提及這事。

  蕭杏花正蹲在那裡幫他脫下那厚重的靴子,順便換上輕軟熟識的舊拖鞋,嘴裡還念叨著:「這個鞋底子還是兒媳婦親手納的呢,可算是讓你享受下有兒媳婦的好吧!」

  正說著,她忽然覺得他有些不對勁,便抬頭看過去,卻見他盯著自己瞧,那眼裡,莫名竟有著一股子沉重。

  「怎,怎麼了這是?」她有些納罕地問。

  「沒事。」她既一副輕鬆樣子,他也就不想主動提。

  「咦,到底怎麼了?」她站起來,更加不可思議地說:「天塌了?還是得罪皇上被罷官了?」

  她又一想到一種可能,忽然心裡一沉:「難道是招惹了人家小姑娘搞大肚子了?」

  蕭戰庭本是想起自己聽到的消息,便覺得心口處像給人踩了一腳,悶悶的疼,再想起她昨晚那反常的蔫樣兒,更是覺得連喘息都艱難起來。

  誰知道回到家裡,這人不過一日功夫,竟沒心沒肺起來,還有心想這些事!

  「你還盼著我哪日搞大個肚子出來?」他冷眼掃她,無奈地道。

  「敢搞,就掐死你!」她直接不客氣地說。

  他看著她中氣十足的模樣,原本胸口的悶痛倒是去了不少,別她一眼後,那目光慢慢下移,落到她的小腹上,卻是道:「若我把這個肚子搞大呢?」

  「你——」她說正經的,他卻跟她開這種黃腔,蕭杏花像個小獸一般撲過去,拿拳頭捶打他胸膛:「反正我這輩子是不生了!打死也不生!」

  她像一隻耍賴的小貓兒般撲過來,蕭戰庭直接抱了個滿懷。

  他抱住她,卻是低首去問她:「我們自重逢後,也頗有過四五次了吧?你肚子可有動靜?」

  「早給你說了,沒呢!」她又不是年輕那會兒,隨便下個種直接就懷,如今年紀大了,哪那麼輕易!

  「若真不想懷,我讓御醫開個藥吧。」他摟著懷裡的她,略一沉吟,這麼說道。

  「我不想吃藥。」這是她的毛病,從小就不想吃藥,一聞到藥就難受。黃連都能吃下去,可是藥卻聞不得。

  「我吃。」他自然是知道的,也不會迫著她吃藥。

  「那敢情好……」這麼一來,他這輩子可就只有千雲千堯和佩珩幾個孩子了,再沒其他的了。

  正想著,他卻握起她的手,捧起來湊到月光石下,細細地瞧。

  若是以前,她是根本不想讓他這麼看的,她那個時候手多粗糙啊。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她的手未必能比得過年輕那會子,卻也是軟綿綿的了,見肉不見骨,看著滿滿的都是福氣。

  她是不怕他看的。

  誰知道他摩挲著那手,不但低頭凝著去看,還用自己的手,輕輕地撫過每一根手指頭,每一片指甲。

  這就讓她覺得有些怪了,細看,更覺得他眼睛裡仿佛帶著什麼:「今日到底是怎麼了?」

  他依舊沒回答她,卻是道:「我不是說讓柴大管家尋個專門料理你飲食的廚子嗎,已經尋到了,明日就試試。」

  「這麼快?」他倒是個幹事的人。

  「嗯。」他輕嗯了聲,便沒再說什麼,反而握著那手,輕輕地放在了自己臉頰上,一雙眼兒凝著她看。

  她被他看得,心底忽然一個顫巍巍。

  總覺得他仿佛知道了什麼。

  下意識地想抽回手,誰知道卻抽不回。

  她凝視著他,卻覺得柔和的月光石下,他的神情莫測難懂。

  她只能用手感覺到,他臉上的鬍子根扎人。

  於是她一下子不說話了。

  他卻又伸手過來攔住她,輕輕地將她攬在懷裡,在她耳邊說:「不是喜歡我咂嗎,今晚好好咂你,喜歡嗎?」

  當這麼說著的時候,她還看到床廊外面的丫鬟正在那裡準備擺飯。

  她臉紅了下,不過還是輕輕「嗯」了聲。

  她……確實蠻喜歡的。

  從年輕那會子,就喜歡。

  他的舌頭粗糙有力,輕輕划過,仿佛滑在她的心尖上,那是最柔嫩之處被砂礫輕輕磨過的感覺。

  他是說話算話的,這晚真得做了。

  只是她沒想到,他幾乎將每一處都咂遍了,連手指頭都不放過。

  明明是應該最歡喜的時刻,她卻險些哭出來。

  他輕輕吸著她的眼淚,嘴裡喃喃地哄著她說:「杏花兒,別哭。」

  「有什麼事,其實你可以告訴我。」

  聲音別樣的沙啞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