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嬌貴

  第285章 嬌貴

  是夜,東宮。

  巍峨的宮殿以雲頂檀木作梁,琳宇金闕,玉階朱柱。外頭黑黝黝的,可殿內亮如白晝,金碧輝煌。

  濃郁的藥味裹著香爐的薰香,味道古怪,聞久了讓人昏昏欲睡。

  鮫綃寶羅帳隨風起綃動。

  『啪』的一聲巨響,藥碗被打翻。

  「殿下息怒。」

  宮內伺候的人嚇得滾落一地,把頭磕在地上,身子抖啊抖。

  榻上的應翊久病纏身,面頰透著一股清灰之色,側臥在榻,咳嗽不絕。

  他擦去嘴角的血漬。

  「怎麼才同孤說魏昭沒死?」

  他明明正直壯年,可青筋凸起的手背布滿了褐色的老年斑。

  他不喜魏昭。

  從小就不喜。

  身為儲君,怎會容許一個處處鋒芒都在他之上的人。

  別說他了,便是父皇這一生都活在順國公和靖遠將軍的陰影之下。即便那兩人都死了。

  說出來也是可笑,這歷歷代代的帝王,都要被魏家子嗣比下去!

  太子妃擦著他額間的虛汗。

  「殿下別急。」

  「魏將軍想必傷勢極重,不足為懼。父皇仁德,還將宮裡的太醫都召過去把脈了。」

  仁德?

  應翊還能不知道和他一樣虛偽的應乾帝是什麼德行?

  分明是怕其中有詐,想要確認魏昭的身體是否真的有恙。

  應翊:「怎麼說?」

  太子妃將知道的全部告知:「父皇的養心殿上下瞞的嚴嚴的,不過臣妾遣人去太醫院打聽了,其中有個常年不得重用叫做鄭勖的太醫,收了好處私下透露,那魏昭脈象又亂又弱,早就傷了根本。身子就這樣了,便是吃飯都使不上勁兒,只怕還會有損壽元。」

  太子妃見他眉眼鬆了松:「這是喜事啊,只要葛老那邊趕過來,您身子養好了,老五也不敢覬覦東宮。」

  「老五實在可恨!若沒有他阻攔只怕葛老早就在東宮了。耽誤殿下病情,說是謀害儲君也不為過,偏父皇……」

  雖說是在東宮,可這話到底大不敬。

  太子妃沒有繼續說下去。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怨帝王對五皇子應殷過於看重!

  她大著肚子,眼兒憔悴,卻有喜色。

  殿下好了,她和未出世的孩子才有依仗。

  聽太子妃提及五皇子應殷,應翊的臉色稍稍好轉。

  是了,沒有什麼比治好他還重要。

  他身子好了,才能坐穩儲君的位置,才能和應殷繼續斗。

  他不能出事,也不好和魏昭交惡。

  應翊壓下心口的濁氣。

  他披上了平時敦厚和善的面具。

  「歸之回來,孤甚是歡喜。葛老的事也虧他上心,你去庫房送些藥材過去,權當的一片心意。」

  送什麼好呢?

  總不能差了。

  「孤私庫有支五百年的參,給歸之補補身子。至於別的,你看著添。」

  太子妃應下,又道:「聽說他這次還帶回來個新婦,小地方來的,只怕大字也不識,想來上不了台面。往後也不知要召多少笑話。」

  「可東宮禮數不能缺,除了藥材,臣妾這邊再送一副手鐲過去。」

  應翊滿意她的安排:「嗯。」

  太子妃正要讓人去庫房取。

  就有看管私庫的奴才面色凝重惶恐求見,得了通報得以入內後,他砰一下跪到地上。

  「殿下,你私庫裡頭的天山雪蓮,和千年靈芝不翼而飛了!」

  應翊:???

  太子妃倏然站起來:「什麼!」

  天山雪蓮是西域那邊好不容易得來的,每年就那麼幾株,品質好得又少的可憐。百年靈芝好得,千年卻是難尋。

  那可是應翊用來救命的!

  ————

  暮色沉沉。

  魏昭從外頭回來,步履信步閒庭,好似只是出去溜了個彎,將輕鬆偷來的天山雪蓮和千年靈芝交給順子。

  「派人送去應扶硯那裡。」

  順子恭敬:「是。」

  魏昭朝里去:「都說皇宮戒備森嚴。」

  順子緊張:「您可曾受傷?」

  的確森嚴啊!

  要不然,這種事,怎麼不是他去辦。便是遲御過去,只怕都可能出現紕漏。

  從宮門到東宮,東宮又有重兵把守,儲君私庫外不逞多讓。

  魏昭語氣輕飄飄的:「可這話……我是不信的。」

  順子:……

  魏昭留下這句話,就抬步入了瀾園。

  屋內點著燈,許是他出門前要的太狠,姑娘這會兒睡的正香。

  魏昭倒不困。

  坐到床頭給她捻了捻被褥,指腹落在姑娘脖頸處吮出的紅梅上停留片刻,才去案桌那邊處理公務。

  時間一點點流逝。

  虞聽晚卻睡得不安穩。

  耳邊好似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就是她?一個鄉下女子怎值得這般費盡心力?」】

  【「問那麼多作甚,上頭指明讓她死,還不快動手?」】

  這是要殺誰?

  虞聽晚頓覺不安。

  可她好像聽到有人喚。嗓音飄渺,好似不是在同一時空。

  【「這次給你帶了幾盤點心,還有一小壇梅花酒,是阿爹親手釀的,度數不深,最適合給姑娘小酌。」】

  【「也不知這些點心,可合你的心意。」】

  【「聽說你不挑食,什麼都吃,可我卻是不信的。」】

  【「你母親生你時嘴就刁,今兒愛吃八寶鴨,明兒聞著味就說膩。前腳說要酸棗糕,一個轉身就說想吃街口的糖葫蘆,還一定得是掛著木牌,頭頂帽子上有風車姓楊的賣貨郎做的糖葫蘆。換了別家的她一嘗就說不對味。」】

  哪有不挑嘴的,無非是吃過了食不果腹的苦。

  那人嗓音悵然若失。

  【「我和你娘便說,這一定是個嬌貴的女娃娃。」】

  他說的是嬌貴,不是嬌氣。

  【「你娘不擅長女工,卻請了太后宮裡擅長繡活的嬤嬤,一針一線學著給你縫了出生穿的衣裳,雲肩,圍涎,虎頭帽,足襪。就怕準備的不夠。」】

  【「可……」】

  【「可惜沒能讓你穿上。」】

  【「阿爹還是來晚了。」】

  倏然,嗓音一變。

  是熟悉的,白日也……聽到過的,屬於顧家主母嘉善公主的。

  【「每年這個時候,他顧傅居十次有五次不歸家。我知他得聖上看重,公務忙,趕不上阿嫵生辰,從不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