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花錢的第七十四天

  拍攝第一天。

  第一場戲是顧絨絨和單開元飾演的張裁縫的對手戲。

  張裁縫租了秋月一套房子, 前面是鋪面，後面是住宅, 一個月要六個大洋, 這價格不算高，但這幾年來因為上海裁縫走俏，張裁縫生意蕭條, 自然而然也就交不起房租。

  「砰砰砰。」

  顧絨絨飾演的秋月一身海棠春色旗袍, 腳上踩的是紅色高跟鞋，面容嬌俏, 卻是怒氣沖沖。

  「開門, 老張, 我剛還瞧見你人呢, 給我出來。」

  秋月嗓門極大, 左鄰右舍這時候都在吃飯, 都端著飯碗探出頭來看情況。

  「老張這回可倒大霉了。」

  「估計這個月房租又交不上，這可怎麼辦？」

  眾人憂心忡忡。

  屋子裡，張裁縫聽著外頭叫罵, 忍不住衝出來開了門, 劉奶奶來不及攔, 只好跟在他後頭。

  「秋小姐, 我這門板可不厚實, 禁不起您這麼拍。」

  張裁縫又心虛又有些憤怒。

  他好面子，秋月這麼上門討房租, 簡直叫他丟盡了顏面。

  「喲, 」秋月手插著腰, 唇角勾起，帶出幾分譏誚, 「感情您沒聾了啊。」

  「您講話怎麼這麼髒污的？」

  張裁縫氣得瞪大眼睛。

  「我講話怎麼啦，我講話就是這樣子，尤其是對那些犯嫌的老油子，我就是沒得好話拉。」

  秋月冷笑道，「老張啊，你活這個歲數了，我看你混的也人五人六的，怎麼還這麼、這么小兒寒飢滴，連五六個大洋都拿不出來。」

  一番話把張裁縫燥得滿臉通紅。

  他本來臉就紅，此時更是紅的能燒起來。

  他這麼大年紀，還被一個小輩用這種嘲笑的口吻數落，簡直丟死人，更丟人的是，他還的確理虧。

  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鬧到哪裡去都是這個道理。

  旁邊劉奶奶見自己老伴這模樣，既心疼又無奈，她露出一個笑容，走上前，「秋姑娘，您是個大善人，我們家老張說話犯嫌，您別和他計較。

  這錢我們肯定還，就是得過個幾天，您包容包容。」

  秋月臉色這才好了些，她撇撇嘴，雙手環抱，染著鳳仙花的指甲翹起，」這才像話嘛，這回是給您面子，你們家房租可以過幾天還，可是六個大洋一個都不能少的。

  「她說到這裡，橫了張裁縫一樣，」某些個人啊，天天神氣巴拉的樣子，一個月掙幾個錢啊，人家上海裁縫一個月幾百個大洋地掙，這死腦筋是掙不了錢的。

  「

  「曉迪，曉迪。」

  劉奶奶連連點頭，滿臉笑容。

  秋月這才滿意轉身離開。

  邵清心連忙讓攝像師給了張裁縫一個近景，在拍攝到張裁縫憤怒的表情後，他心裡呼出一口氣，「OK！過！」

  這一聲聲音響起。

  片場上頓時熱鬧起來。

  有人鼓起掌聲，也有助理、化妝師這時候連忙上來幫忙。

  單開元表情恢復的很快，從憤怒轉變成了詫異，這是一條長鏡頭，而且還是劇組第一個鏡頭，單開元本來以為沒個七八遍是過不了的，可沒想到，顧絨絨的演技竟然這麼好。

  從開始到結束，顧絨絨的表現非常自然，仿佛她就是秋月一樣。

  「小顧。」

  單開元朝顧絨絨走了過去，「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中戲還是北電？」

  「都不是，是北郵。」

  顧絨絨笑道。

  「北郵？」

  單開元愣了愣，隨後他回過神來，看著顧絨絨的眼神越發驚奇，「你這演戲都是自學的？」

  「算是取材自現實吧。」

  顧絨絨說道。

  她上輩子很早就進了社會，見到的人多了，也就知道什麼樣的人會說什麼樣的話，這對她的演戲幫助很大。

  「那你真是有天賦。」

  單開元難以置信地誇讚了一句。

  僅僅只是觀察生活，就能演的這麼好，這簡直就是老天爺在追著餵飯吃。

  單開元的誇讚，讓劇組裡其他人對顧絨絨更加刮目相看。

  米靜怡樂呵呵對單開元道：「我就說人家姑娘不差，怎麼樣改觀了吧？」

  「這年頭年輕一代能有這麼個演員，的確不容易。」

  單開元點頭便是認同，他看向遠處看著劇本的顧絨絨，沉吟道：「不過咱們現在還只是剛開始，還得看接下來這小姑娘的表現。」

  緊接下來半個月時間，顧絨絨的表現讓單開元徹底放心了。

  即便顧絨絨吃穿用都是頂級奢侈品，可她並不嬌氣。

  劇組NG通宵，顧絨絨毫無怨言留下來加班加點。

  拍攝爆炸場面，也從不找藉口要替身頂替；

  甚至，每天都堅持找人對戲，並且還早到晚歸。

  一個月下來，別說劇組主演們了，就是工作人員也對顧絨絨徹底服氣了。

  「顧老師，你昨晚那麼晚回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劇組女三蔡北雅剛拍完夜戲回來，在酒店門口看到顧絨絨出來，愣了下，打了個招呼問道。

  「不了，我今天早上有早課呢。」

  顧絨絨道，「蔡老師你通宵一晚上，早點回去休息。」

  「好，好。」

  蔡北雅目送顧絨絨離開，心裡簡直佩服不已，她側過頭對經紀人說道，「我之前還以為顧絨絨是在裝敬業呢，沒想到她是真敬業，昨晚她一點才回來的，這麼早就去做早課，怪不得人家能拿獎呢。」

  經紀人白了她一眼，「你也知道啊，人家那麼有錢有天賦，還那麼努力，你怎麼不學學？」

  蔡北雅被經紀人批評了一頓，不但沒不高興，反而理直氣壯，「你也說了，人家有錢有天賦還努力，那我努力有什麼用。」

  經紀人：「……」

  顧絨絨並不知道因為自己蔡北雅和經紀人有這樣一番談論。

  她開著車打算去附近的公園做早課。

  她去公園除了做早課外，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去鍛鍊南京話。

  她的南京話雖然有專門的老師負責教學，但是要更真實，還是要貼近老百姓去學習比較好。

  「陳哥，顧絨絨出來了。」

  路邊一輛麵包車內，副駕駛座上的助理連忙推了推在打瞌睡的狗仔陳志儀。

  陳志儀一個精神抖擻，瞬間清醒了。

  他抹了一把臉，問道：「哪呢？」

  「就是那輛寶馬！」

  助理指著不遠處的寶馬車，說道，「我親眼看見她剛開出去。」

  「行，老子這就跟上。」

  陳志儀立刻說道。

  他昨天收到助理的消息，顧絨絨每天都一大早離開酒店去公園，這在陳志儀看來，很顯然就是去公園密會男朋友的。

  如今顧絨絨正當紅，這要是能拍到照片，今年的KPI不用擔心了。

  「小顧，來了啊。」

  顧絨絨剛到，就有好幾個打太極拳的老爺爺老奶奶招呼，「吃飯了沒？」

  「吃了，您幾位呢？」

  顧絨絨笑眯眯問道，「今兒個是打二十四式太極拳啊？」

  「我們也吃了。」

  一位老奶奶說道，「是啊，過幾天我們要和隔壁夕陽隊的PK，我們打算就用這套了。」

  顧絨絨道：「那您幾位好好練，我看好你們肯定能贏。」

  她和他們一番寒暄。

  顧絨絨以前經過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時都是匆匆路過，直到最近她才知道，原來廣場舞大爺大媽們的競爭也激烈著呢，光是比賽，一個月都能有好幾回，而且還會嫌棄撞歌撞衫。

  可以說，競爭絲毫不遜色於年輕人。

  她去做了一會早課，片刻過後就過來和這群老大爺老大媽拉家常，聊天說事。

  陳志儀和助理好不容易在公園裡找到她，攝像機都一路開著，看到的卻是顧絨絨完美地打入了大爺大媽圈子裡的這一幕。

  陳志儀指著不遠處幾個年紀加起來都快超過六百的大爺大媽，「這就是你挖掘到的料？」

  助理嘴巴張了張，他艱難地試圖解釋，「興許那個男人還沒來呢？」

  「好，那我在這裡等。」

  陳志儀咬牙說道。

  他都已經事先在微博上放出風聲，說今天會爆出一個大瓜，總不能現在就放棄。

  然而，陳志儀兩人等到日上三竿，顧絨絨和老大爺大媽從隔壁小區8梯208戶那婆媳關係，說到最近豬肉價格下跌，都沒見有什麼男人過來。

  整個公園裡，最年輕的男人恐怕就是他們兩個了。

  「大爺大媽，我有事先走了，您幾位好好練，趕明兒我去給你們加油去。」

  顧絨絨對大爺大媽揮了揮手，收拾了東西直接走人了。

  眼瞅著顧絨絨都要離開了。

  助理臉色有些發白了。

  「瞧你幹的好事！」

  陳志儀咬牙切齒。

  「我也不知道她每天早上來公園就是為了陪這些大爺大媽聊天啊。」

  助理一臉委屈。

  陳志儀瞪了他一眼，他心裡滿腹怒氣，但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

  今天的稿子還是得發。

  陳志儀上去找了大爺大媽們打聽了下顧絨絨的來意，在得知顧絨絨是來學南京話的時候，陳志儀臉上浮現出了驚訝神色。

  下午一點。

  早就等的不耐煩的網友們紛紛在「娛樂八卦說」的微博下面催更。

  這個營銷號經常放出不少猛料，昨天放出風聲，說今天會爆出一個當紅女明星的大瓜出來，因此，吊足了不少吃瓜路人的胃口。

  而不少女明星的粉絲則是心驚膽戰，唯恐自家姐姐被爆出什麼黑料來。

  圈內關於這當紅女明星的揣測更是滿天飛。

  有說蔡北雅的，又說周綿的，但更多的人認為是顧絨絨。

  因為營銷號提醒了該女明星很有錢，有錢這個特點幾乎和顧絨絨這個名字畫了等號。

  林素作為一個靠譜的經紀人，在看到消息後，立刻就趕來找了顧絨絨。

  「顧老師，網上這事您聽說了嘛？」

  顧絨絨剛拍完戲，看了眼手機頁面後，她樂了，「這說的是我？

  我怎麼不知道我最近有什麼料？」

  聽見這話，林素心裡鬆了口氣，顧老師還是有分寸的，既然這麼說，就說明這事應該是個意外或者是誤會。

  她剛要放下心來，就看到《娛樂八卦說》更新了。

  ——震驚，當紅女明星顧絨絨早早到公園，竟然是為了見他……

  下面是個視頻。

  林素嚇了一跳，雪絨花們更是都嚇得不輕。

  這難道今天爆出的真是他們姐姐的戀情瓜。

  林素連忙把視頻點開。

  她緊張的手掌心都出汗了，顧絨絨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被拍到和某個陌生男子擦肩而過的場面，而後被捕風捉影了。

  視頻一打開。

  一個戴著口罩和帽子的男人對著鏡頭說話，「娛樂八卦說，大家好，我是你們八卦哥，今天我就來表揚下敬業勤奮的顧絨絨女士，這最近顧老師不是拍了一部電影，飾演的角色是南京人嗎？

  八卦哥就拍到，顧老師每天都一大早到公園裡和老人家們聊天學習南京話……」

  「噗——」

  「咳咳……」

  不知道有多少提心弔膽或者純粹來看熱鬧的網友們，在陳志儀的騷操作面前閃歪了腰。

  ——這就是你說的大瓜？

  ——博主你拍的真好，你家在哪裡？

  我給你寄點土特產？

  ——你完了你博主，我心臟病嚇發作了，沒個百萬十萬我不起來了。

  ……

  林素沉默地和顧絨絨對視了一眼。

  「這事怎麼處理？」

  林素清了清嗓子，問道。

  顧絨絨唇角抽搐，「由他去吧，反正也能給咱們電影增加點名氣。」

  「那我就冷處理這件事。」

  林素道。

  顧絨絨點了點頭，她走出幾步後，又站住腳步，「這博主叫什麼？

  「

  「娛樂八卦說。」

  林素看了一眼後，說道。

  顧絨絨點點頭，拿出手機搜了下，將那個微博轉發給了傅懷，唇角露出一絲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