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小雞啄米圖

  春日初夏,夏陽初長,繁花未落盡,養麥正青春。

  天亮的一天比一天早,太陽下山也一日比一日晚。

  熱意讓大周百姓們脫下厚袍子,換上清涼的衣衫,有火力旺的人還把衣袖高高挽起,露出精瘦的手臂。

  街道旁的茶攤子,冷飲攤子也如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

  今年的夏天來的要早,也比往年更炎熱。

  百姓們笑著調侃:「怕不是那孫悟空踢翻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丹火落到我們州郡,變成了火焰山!」

  「只是不知這鐵扇公主藏到了哪裡去,誰能去找她借一把芭蕉扇?要再這麼熱下去,地裡頭的稻苗該遭殃了。」

  農人們一擔又一擔地往地裡頭澆水,等到日落時分,地裡頭不再那麼炎熱,他們才三五成群地蹲在地頭上,左一句右一句地聊著《西遊記》。

  這話本子寫的就是好,看的人慾罷不能,只是當農人們把視線投向田地里焉巴巴的麥子時,心裡就如同墜上一塊巨石,沉甸甸的。

  在話本子裡,居住在火焰山附近的百姓們,備上一些奉儀,去求一求鐵扇公主就能滅了這大火,保證風調雨順。

  可是在現實世界裡,誰有這樣的能耐?

  「還是耿家村好啊,當年蘇二郎帶著他們修建了水渠,今年可省老多事了!」

  農人眼神里流露出羨慕之色。

  坐在他對面的鄉鄰撇撇嘴:「那又怎麼樣?他們的地一大半都被聖上強行徵收了過去!白瞎了那上好的水渠,全被填平了!」

  另一個正在給小孫孫編草帽的老田漢抬起頭,詫異道:「他們耿家村的田不是大將軍的嗎?」

  「唉,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朝廷不給雲州撥款,前幾年全是大將軍靠著自己的家產才硬挺下來的。聽說大將軍在京都附近的田地和莊子,都被賣了個七七八八。」

  「唉。」老田漢嘆了口氣,望著地頭,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擔憂。

  十天前,一畝田地要挑二十桶水。

  今天一畝田地就要挑二十五桶水,就這樣,還不夠用。

  村裡的老人都說今年會是個災年,只盼著這災情不要太嚴重,範圍不要太廣。

  不知道雲州那頭怎麼樣?去年《雲州周報》上就報導了,整個雲州都進行了水利工程建設,幾乎村村都有水渠和水車。

  如果真的沒有活路,到時候是往雲州逃還是往京都逃?

  ……

  今年的炎熱並不局限於京都,整個大周都是如此。

  「大人,雲州那頭派人來問,要不要派人來給我們提供一些水渠建設的技術指導?他們的土水泥工廠產量很大,可以便宜一點賣給我們。」

  朔州刺史府內,好幾個縣令都眼巴巴地瞅著他們的刺史何雲燕。

  「大人,雲州的許老和王子庭都預測說今年會有大旱災!下官去治下的好幾個村里尋了些老人,他們也說今年收成會不大好。」

  「大人,下官去沃野鎮看了看,他們都在水渠上蓋了東西,王子庭說,這樣可以減少水的蒸發。」

  一條水渠那麼長,誰沒事會費力巴拉的去蓋蓋子?

  他們這樣做,肯定是在為旱災做準備呢。

  「前日,懷朔鎮縣衙里也發布了公告,鼓勵家家戶戶打水井,條件不夠的則以里坊為單位,合資打造。縣衙則提供為期一年的免息貸款。」

  打水井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首先要打井人尋找到合適的打井地點,拿傢伙事兒探一探地下有沒有水源。

  即便有水源,還要看能不能打下去,若是碰上堅硬的厚石層,就得換個地方打。

  整套流程下來,想要打一個水井,最起碼得花費三貫錢。

  雲州這地方,除了沃野鎮那一塊鹽鹼地,其他地方都是有河流通過的,有的寬一些,有的窄一些。

  雲州的百姓寧可花走遠路,費點力氣去河邊挑水,不想花錢打水井。

  不過這一次縣衙發公告了,他們不得不照做。

  聽著幾個縣令匯報情況,何雲燕腮幫子都腫了起來。

  他和顧南夕不一樣,顧南夕在雲州是一言堂,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朔州可是有好幾家豪強呢!

  何雲燕也想好好整整水利,但朔州官衙沒錢呀!

  那些個豪強都住在碉堡里,還有成千上百名佃農,壓根沒把朔州官衙放在眼裡。

  「行,我知道了,我再跟雲國公商量商量。」

  打發完幾個縣令,何雲燕帶著心腹回到書房。

  何雲燕癱坐在椅子上,拿起書桌上的《道德經》隨意翻看了幾頁。

  無為而治,順應天時。

  眼瞅著今年難過,自己這個刺史該如何做?

  「你們說,如果我去找雲國公借些土水泥……算了,雲州也不富裕,想要修建整個朔州的水利工程,所耗土水泥太多,縱使雲國公願意,我也開不了這個口。」

  何雲燕站起身,眉頭緊緊皺著,幾乎能夾死蒼蠅:「你說說咱們朔州的豪強,怎麼就不能像雲州的世家一樣,出錢出力?」

  幕僚輕輕道:「大人,雲州哪裡還有什麼世家豪強?」

  能跑到全跑了,不能跑的被那幾個縣令剮了一層皮。

  雲國公到了雲州後,又是一頓操作,那些豪強們能得到一個花錢保命的機會,就對雲國公感恩戴德!

  何雲燕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實在是被朔州的困境弄得心力憔悴,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手底下的人還不聽話,這可咋整?

  幕僚提議:「要不大人您試著問問雲國公?前段時間,蘇二郎回京都的路上還給您帶了禮物,對您頗為恭敬。」

  何雲燕心裡苦笑連連。

  這送禮一事純粹是因為雲國公禮數周全,而不是因為看重自己!

  何雲燕翻出蘇雲亭送過來的畫像,讓幕僚們看一看:「你們幫我想想,這是怎麼個意思?」

  幕僚湊近一看,只見白紙之上是一隻粗陋至極的公雞,低頭啄紙上的一個個小黑點。

  說句心裡話,即便沒學過畫畫的六歲稚兒畫的公雞,都比畫上的這幅畫要好。

  但這是雲國公畫的,必定有深意!

  「我知道了!這不是普普通通的公雞,而是昴日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