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公看著父女倆。
即便糖糖懵懂不懂生死。
可陳楓那斂過的情緒，到底還是溢出來。
張叔公笑了笑，又嘆著氣道：「你們啊，也別太緊張，我都是老人了，這總有那一天的，不是嗎？」
張叔公也不說那個字，但是陳楓自己也明白。
「不會的。」陳楓搖頭，「你還很年輕呢，現在隨便一個人，活個七八十歲一百歲都沒問題的，你現在連七十都沒有。」
前兩年，張叔公才剛過六十歲，陳楓沒錢，但是還是給他買了兩個雞蛋糕，被老人追著打了三圈。
想到那時的場景，陳楓覺得歷歷在目。
他看著老人不過幾天沒見，卻肉眼可見的消瘦一圈，忍不住說道：「張叔公，你會沒事的。」
張叔公擺擺手，「別說了，這事情，天定的。我早就知道的。」
其實一開始，張叔公的兩個兒子知道他得的是癌症後，就打算瞞著他，讓他好好過剩下的日子。
可張叔公那麼聰明的人，自己又是半個醫生的，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呢？
所以，瞞也瞞住，最後只好坦白。
對比他兩個兒子仿佛烏雲蔽日，張叔公卻看得很開。
他笑著道：「我其實挺幸運的了，雖然見識過戰亂，但是看到了我們新國家的成立，看到咱們日子從挨餓受凍到現在一天天變好。而且我還治病救人，幫了那麼多人，我知足了。」
他說著，看向陳楓，還有他身旁的糖糖，「說起來，我自己兒子孫子我都不擔心，他們都成家立業了，現在在城裡頭也算安頓下來，我沒什麼好操心的，倒是你啊，陳楓，你個臭小子，什麼時候娶媳婦啊，我倒想喝你的喜酒呢。」
陳楓聽著聽著，有點繃不住了。
他扯出難看的微笑，「那既然這樣，你還說那樣的話，等我找到媳婦，還要找你掌掌眼，看看呢，你見的人多，你說好的，肯定就好。」
張叔公被他的話逗笑了，拍著他的手，「別說那混帳話，好不好自己心裡知道，還讓我掌眼，不害臊嗎？」
他說著，又看向糖糖，「這小娃娃跟著你，倒是不錯的，對你好，對她也好，好好照看她。」
「我知道。」
陳楓說著，連忙讓糖糖上前些，「糖糖，跟叔公說說話。」
糖糖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張叔公比上次見的時候要憔悴許多。
她伸出小手，摸摸老人皺巴巴的手，手背上，還有被針管扎過的青紫痕跡。
「疼嗎？」她問。
而她觸碰上去的時候，其實就已經能感受到，老人這些年，身體發生的病變。
張叔公還是笑呵呵說：「不疼，不疼！」
她皺著眉頭，「疼的，你好疼啊，你騙人，爸爸說，不能騙人哦。」
糖糖說完，看向爸爸，「爸爸，叔公騙人哦。」
張叔公被她這一番操作，整的哭笑不得，「叔公哪有騙人啊？」
「你很疼呢，晚上睡覺疼。」她摸摸肚子，摸摸腦袋，「這裡，這裡都疼，還騙人！」
她鼓著嘴，仿佛在生氣大人撒謊。
兩個大人聽著他的話，一個臉色尷尬，一個臉色凝重。
隨後，糖糖又拍拍張叔公的手，「不怕，糖糖能救你，能救你的哦。」
陳楓這才回過神來，想起來之前說的事。
陳楓和母親商量過了，讓糖糖試試辦法，萬一能救張叔公那就最好了，但是救不了，盡力也行。
而要做這些，得說服張叔公還有他的兩個兒子，最主要的，還是張叔公。
「對，張叔公，糖糖有治病救人的本事，你讓他試試，萬一她能救你……」
不等陳楓說完，張叔公卻打斷他的話，「說什麼呢阿楓，糖糖才多大啊，你就算傻也不要這麼傻好吧！」
張叔公是知道糖糖有認草藥的本領，但是如果在山上跟著人耳濡目染下，認識些草藥，並不奇怪。
但是治病救人，還是他這種絕症，陳楓的話就像是在說，他是秦始皇一樣不可能。
「叔公，你別著急，你聽我說完，我知道你不相信，可這是真的，糖糖真的有這本事，我媽那眼睛，就是她治好的，現在雖然蓋著布，但是比以前好了，已經能模糊看到人了。」
「你忘了之前我跟你說過的，大城市的醫生都說我媽眼睛沒救了，好不了的，現在已經能看見不少了，而這些，就是糖糖弄的，你說，她是不是有治病救人的能力？」
這事情，陳楓除了鹿鹿家人，其他人都沒說過，就連才陳德和大爐，也沒仔細說過，只說是去城裡醫院看過，說吃藥能好。
之所以不說出去，就是為了避免麻煩，糖糖還那么小，不說別人不信任，就是信任，對糖糖也未必是好事。
「糖糖的事，我一直沒跟別人說起過，是因為我知道大家不相信，可這都是真的，叔公，你不相信糖糖，總該相信我吧？」
張叔公聽了，沉默半晌。
他自然是不相信的。
雖然自己活了六十多年，還真見識過怪事，但是現在事情發生在自己眼前的小孩子身上，他只能用沉默表達。
陳楓著急道：「我知道你不信，但是，不管信不信，讓糖糖試試，你看成麼？」
糖糖也跟著說道：「對，讓糖糖試試，糖糖給你餵藥！能治好。」
張叔公沉吟半天，沒有再開口。
人最害怕的就是沒了希望，又給希望，然後再失望，這是最痛苦的。
「要不，我找強叔勝叔說一聲？」陳楓說著就要起身。
張叔公連忙喊住他，「算了，要試試就試試吧，不過這事別跟他們兩個說。」
張叔公指的是糖糖治病救人的事。
陳楓看到希望，連忙點頭，「好，都不說的，就說我找的偏方，試試就好。」
張叔公點點頭。
看陳楓笑的開心，他忍不住想潑他冷水，「先別笑，你這樣讓我感覺我真能治好一樣。」
陳楓回以傻笑：「肯定能治好的，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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