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孩子不哭了,
哪怕被人打斷一條腿,被人掰斷了手腕,也沒見她吭上半聲,不再哭著喊媽媽,也不再委委屈屈地找姥姥、姥爺……
每回在外面挨了欺負,就只是靜悄悄的來到宋家墳地,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有時一座就是一整宿,看著那一座又一座墳冢,眼神里死氣沉沉……
再後來,孩子稍微長大了一點兒,才十三歲,還沒來得及成年,卻因為張茂而坐牢。♝🐜 👌🎈
監獄八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期間因捲入一場械鬥,被人拿著削尖的筷子捅穿了左腎,做了個腎臟摘除的手術。
而等出獄後,那性子變得越發孤僻,越發沉默,無數個深夜裡被舊傷折磨的睡不著,無數次生病只能自己蜷成一團兒,一個人忍著,熬著……
孩子看不見她,可她陪了孩子一年又一年。
直至……
那場車禍發生了,
她的孩子長大後,變成一個單薄而又憔悴的女人,明明並未蒼老,可那頭長髮已是灰白慘白,全是歲月為她鍍上的殘忍痕跡,
她的身體拋向半空之中,大量的血跡洶湧而出,又從口腔中湧出,她砰一聲墜地,在血泊中漸漸地沒了呼吸……
而作為一個母親,她在被迫做一名旁觀者,她親眼看著那些慘劇的發生,而無能為力……
「晴嵐?」
「娘,你快看!!晴嵐醒了!!」
「真的假的?」
「閨女,娘的閨女啊……」
一時間哭聲震天,那些聲浪圍繞著宋晴嵐,
宋晴嵐眼底好似掀起一片驚濤駭浪,轉瞬之後,又紅透了眼眸,
她恍惚地看了看身邊這些人,又低下頭,強忍著痛楚酸澀的淚意,凝睇著身旁正在輸液的孩子。♖👤 ❻9𝔰нǗx.𝐂Ⓞм ♔😾
「幼幼……」
你叫宋幼眠,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宋晴嵐的閨女了。
幼是幼小的幼,眠是安眠的眠。
媽媽希望你,這輩子都能健健康康的,永遠無憂無慮,一直像個幼小的,被人精心呵護的小孩子一樣,沒有任何煩惱,能睡一輩子好覺……千萬不要像媽媽這樣。
你是媽媽的寶貝,媽媽想你長大後,永遠有人疼,永遠有人愛,永遠有人守著你,為你遮風擋雨,讓你不必犯愁任何事……
你是帶著媽媽的期許出生的,你是被媽媽期待的孩子……
當初給孩子取了這麼個名字,明明是如此由衷地期望著,祈盼著,祝願著,希望這孩子能一生順遂,未來安好。
可為什麼,偏偏竟事與願違。
「幼幼,醒了??」
宋幼眠睡了一覺,難受死了,渾身疼,渾身不舒服,扁桃體也發炎了。
當她試著想要開口時,才發現自己不但發了高燒,而且嗓子也啞了。
怔忡時,突然聽見一個女人溫柔嫻靜的嗓音,
她一愣,接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向上看,一下子就發現,原來自己正被人抱著,正枕著媽媽的胸口,靠著媽媽的臂彎……
「媽媽?」竟然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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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晴嵐輕笑,她彎了彎眸,那雙眼眸好似萬千星輝盡注其中,清冷的,和煦的,有些疏離的,可面對自己的孩子,卻只有無盡的憐惜疼愛和溫存。
「嗯,媽媽在,」她輕應一聲,然後又笑了,可笑著笑著就紅了眼。
她吸了吸鼻子,然後輕輕親了親孩子的臉頰。
宋幼眠「…………」
不知怎的,突然心裡發堵。
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想干,就只想像現在這樣,老老實實的待在媽媽懷裡,安安靜靜的,不需要多活潑,不需要多幼稚,就這麼躺一下,就感覺很好了。
小腦袋在媽媽懷裡輕輕蹭了蹭,然後又伸出一雙小手手,摟住媽媽的脖子。
「媽媽……」
這一回,小孩兒嬌嬌軟軟的小嗓音,帶著些兒沙啞,好似要哭了似的。
宋晴嵐長吁口氣,「嗯,媽媽在這兒呢。」
她也沒多想,只以為是自己昏迷住院這麼久,把孩子嚇壞了,憐惜地輕撫孩子的小腦瓜兒,突然一頓,注意到孩子額頭上的傷口。
宋晴嵐神色一凝,眸中泄出幾分凌厲凜冽,但轉瞬又恢復如常,依然笑得清清柔柔。
「來來來,晴嵐,快!我跟樓下食堂借了煤氣灶,這雞湯是我今兒特地起了個大早熬的,你快多喝點……」
「我可跟你說,這雞可不是一般的雞,這可是咱大山裡頭的野雞,是咱幼幼親手抓來給你補身子的呢……」
老太太端著一大碗雞湯從外面回來,嘴巴上一刻也沒有停歇。
宋晴嵐又是一怔,接著再次掀唇一笑。
她慵懶地往後一靠,摟著孩子輕輕地一拍一拍,同時笑吟吟地看著宋老太。
「媽……這陣子,讓您受累了。」
宋老太一頓,接著啪地一巴掌抽在宋晴嵐的肩膀上,「瞎說什麼胡話呢,我是你媽,你醒了比啥都強。」
「呵,」宋晴嵐又笑一聲,然後又嗯一聲,
只是恍惚回想著,上一世,她至死都沒清醒過,在昏迷中喪生,當甦醒時已是一抹魂魄了。
雖不清楚為什麼自己竟然又活了,但不論如何,她如今這個病,並不好治。
可不管怎樣,如果還是註定要有一死,在那之前她必須多做一些事情,
必須多留幾個後手,
絕對不能讓宋家,還有她的孩子,
變成上一世那樣……
……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
本來心情不知為何陷入低谷,突然懶洋洋的什麼也不想干,就連動彈一下都費勁兒。
可一聞見雞湯味兒,宋幼眠就立即支棱起來,感覺自個兒又可以了。
等和媽媽分著喝了一大碗雞湯,別說,她姥姥這手藝真是一絕!
聽說以前大隊誰家辦紅白喜事,都是請老太太掌勺的,這做菜的手藝可是經過大伙兒點頭認證的。
或許是吃飽了,小娃兒精神好多了,似乎又有勁兒了,就連燒都退了。
「姥,哥哥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