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橋看著方小蓮的神色，也是為難，擺地攤於自己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但對於很多人說，不是件簡單的事。
首先，很多人會邁不出這一步，抹不開這個臉皮。
再有就是，不知道去哪裡進貨，不知道怎麼跟客人打交道。
特別對老實巴交的農民來說，更為艱難。
很多農村出來的，別說是和客人推銷了，就是連句話也說不利索，特別是有些只會說老家話的，更是生怯。
林雪橋想起自己姐姐，姐妹倆每個月都會通一回信。
她在過來隨軍之前，是給姐姐弄了個餬口的活計，讓她做花生和板栗去賣，這個不需要什麼技術，只要能收到原材料，會騎自行車，會看稱，會算帳就行。
前些日子，林雪梅給她來信說，現在她已經換了一套大一些的房子，之前租的那套小了，很多東西放不下。
她還計劃著，明年要是有合適的房子，買一套下來，那麼她們母女也有個真正的家。
林雪梅給她寫的這信，字裡行間，透著自信，透著喜悅。
這是林雪梅不管是性格還是境遇都大的變化。
林雪橋沒有主動問她賺了多少錢，只是問她有沒有遇到困難，下鄉收原材料順不順利。
林雪梅在信里都說好，也不知道是報喜不報憂。
但是，林雪梅能和她說，她準備明年買一套房子，那麼她的經濟是沒有問題的。
現在買房子，有單位的人是有補貼的，自己出一部分就行，這樣的話，買一套房子兩三千塊就可以了。
不過林雪梅沒有單位，那就沒有補貼，那就得貴上三分之一，可能就得四五千這樣。
想知道，林雪梅之前一直在老家，嫁人之後還被婆家那樣搓磨，整個人是完全沒有自信的。
但是為了女兒，她還是咬牙，把這攤子支起來了。
現在能做得從容，並有規劃，甚至她研究出了新品種。
也就是短短几個月而已。
現在的方小蓮比當初的林雪梅還要強一些呢，方小蓮畢竟也在城裡工作了幾個月，起碼這性格沒有林雪梅那麼膽怯。
所以她道：「我也是農村出來的，我姐姐也是，我姐姐在老家縣城，擺了半年的攤子，她做得挺好的，把日子過起來了，現在女兒接到了城裡上學，她自個也租了個大房子，有院子有庫房，自在極了，如果你願意跨出這一步，我相信你也可以做到。」
方小蓮聽得一愣，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在她心裡，那天過來廠子找她的兩個嫂子，都是從容大方，穿著講究，一看就是大城市出來的姑娘，自己和她們是完全不能比。
但是，她是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嫂子竟然是農村出來的。
方小蓮喃喃問道：「嫂子，你說的是真的？你像城裡的姑娘。」
林雪橋點頭，「自然是真的，我也是出了城後才有些轉變的，你不信可以跟這兒的工人打聽一下，我是不是農村來的，我是半年前才從農村來到這邊隨軍，我姐和我一樣，也是半年前才到縣城擺攤，我現在開的這個服裝廠，也是一開始擺的攤，我當時賣的是衣服。」
方小蓮敬佩地看著她，「嫂子，你像收音機里說的，比男人還厲害的女同志。」
林雪橋被她逗笑了，「男女是一樣的，女同志厲害就是女同志厲害，怎麼就是和男同志才算厲害？不過說回來，你有手藝沒有？比如做吃的？我姐是賣煮的花生和炒板栗，這些東西，她都是下鄉去收的，收回來自己收拾，自己做，然後出攤賣，去那些人流多的地方賣。」
不過在這邊蓉城的話，這人生地不熟的，這些原材料不好收，板栗這邊也沒有。
如果方小蓮有別的才藝的話，那她可以做別的生計。
方小蓮認真回她，「嫂子，我沒有手藝，做的飯只是能吃，但不算得好吃，我娘家大伯是賣豆腐的，我會做豆腐，腐竹、豆泡也會，但我沒有鋪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賣得出去。」
說到這裡，方小蓮的腦子也轉動起來了，她娘家大伯是自己做了豆腐下鄉賣的，就是在農閒的時候掙幾個買肉錢，豆腐賣不太上價，大伯跑上一天，走上十來個村莊，可能才賣得一兩塊。
有時候還賣不完。
而且大伯算是嘴巴比較利索的了，他能說會道。
她是會做，但是做得沒有大伯好，這嘴皮子也沒有大伯會說，她不知道能不能賣得出去。
但她又實在是不想回娘家，她只能想到做豆腐，別的她什麼都不會。
林雪橋覺得可以，她笑道：「這不就是手藝嗎？還說自己什麼都不會呢，這會做豆腐已經超過很多人了，很多人都不會做呢。」
她這話讓方小蓮的臉龐微微有些發亮，「我做得沒有大伯的好。」
林雪橋問她：「那你想試試嗎？不用特地租個店做，你可以一開始挑著上街賣，或者在菜市場找個小攤位，豆子的成本不高，可能就是辛苦一些，你自己看要不要試一試，你回去和廠里說說，說李同志的腳還沒好，讓他在廠里宿舍多住些時間，等晚些再搬，你就趁機做點豆腐，看能不能賣出去。」
方小蓮在心裡琢磨了下，點了點頭，「嫂子，我願意試一試。」
心裡做了決定之後，心裡也安穩下來，甚至帶上了些成就感。
雖然還沒有開始做，也還沒有做成功，但不管怎麼說，她也靠手藝掙錢。
她不丟人。
做了這個決定，方小蓮眉宇也鬆散了不少。
整個人也變得精神了不少。
她甚至想馬上回去買豆子，馬上就把這個豆腐做起來。
她不想回老家，怎麼也要試一試，大不了虧個十來塊。
不過，她今天過來，還是想見一見兒子。
「嫂子，石頭那裡？」
林雪橋還是那句話，「方同志，還是那句話，你還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來，我希望你不要見石頭，要是你到時候留不下來，石頭他會很傷心的，他等於被第二次拋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也是做母親的，我也很明白你的心情，不過你現在決定做豆腐，也是有心想要留下來的，那我看看，找個機會試著問問石頭，看他對你是個什麼樣的態度，你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