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瑩眼睛一下子瞪直了，竟衝過去搶潘玉蘭手裡的檢查單。
「你懷孕了？」
潘玉蘭被嚇了一跳，趕緊後退幾步，扶住牆，也沒去跟她搶單子，神色警惕卻沒吭聲。
以宋瑩過去莫名敵視她的經驗來看，最好別高估這人的道德底線！
放在從前，她可以毫無心理壓力跟宋瑩扯頭髮，現在就不行了，她得為肚子裡的孩子著想。
短短几秒，宋瑩已一目十行看完單子結果。
懷過兩次、生過一次孩子的她，對這種驗尿單已經很熟，不存在錯看的可能性。
潘玉蘭確實有了，剛一個半月。
她神色恍惚又扭曲。
「怎麼會這樣？你不是不能生嗎？」
潘玉蘭本想為孩子忍一忍，避開腦子不大正常的宋瑩，一聽這話，差點氣笑了。
她再次不動聲色後退，並用眼神向最近的醫護人員求助。
「誰跟你說我不能生的？」
宋瑩欲言又止。
她沒法直說，前世潘玉蘭婚後好幾年都沒有過孩子，今生她嫁給徐立新不到一年就懷上兩次，所以，肯定是潘玉蘭的問題。
那麼，既然潘玉蘭能懷，前世到底是怎麼回事？
到底是她倚仗的記憶真的有問題，還是，有什麼事情被她遺漏了？
正絞盡腦汁回憶著，卻被一股大力重重拽開。
「你想對我愛人做什麼？」
方才，醫生看了尿檢結果，說是潘玉蘭懷上了，問他們要不要再額外交錢照個B超，進一步確認胎兒的情況。
蕭啟就留潘玉蘭在診室里繼續聽醫囑，自己小跑著去交B超費用，回來看到這一幕，額前的汗瞬間冒了出來。
他趕緊衝過來將宋瑩推開，小心翼翼扶住潘玉蘭。
「怎麼樣？沒事吧？」
潘玉蘭鬆了口氣，搖頭：「沒事，只說了一句話，你就過來了。」
蕭啟卻沒法放心。
單看宋瑩那副古怪表情，加上莫名出現在她手裡的檢驗單，以及玉蘭刻意拉開的距離，都能證明，二人說的那句話絕非普通人之間的寒暄。
他皺眉看向宋瑩，見她呆愣著沒吭聲，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更覺莫名其妙。
本想說點什麼警告對方的，現在卻只覺得，還是別主動招惹神經病比較好，趕緊將檢驗單扯回來，護著潘玉蘭離開。
臨走前，還瞥了宋瑩一眼，透著明顯的警惕和厭惡。
宋瑩突然一個激靈回神，滿心苦澀。
前世，兩人關係雖然冷冷淡淡，但，至少他不會用這種看仇敵的眼神看她。
她又沒打算針對潘玉蘭做什麼，就是不敢相信她有了，想看看那單子而已，他居然防賊似的防著她！
許是近來在徐立新身上栽了好幾次，被打擊得意志消沉，從前對蕭啟滿是嫌棄的她竟開始懷念起他的好了。
比方說，蕭啟就不會像徐立新這樣，跟外面的女人勾三搭四，還弄大別人的肚子，讓她丟臉。
又比如說，在外人面前，他對她還算客氣，不會主動下她面子……
宋瑩想。
若在三年前，她就知道蕭啟會取得今日的成就，和徐立新結婚會是這種結果，她肯定不會傻傻跳後者的坑，反而把前者留給了潘玉蘭。
她怎麼配呢？
宋瑩後悔不已，也不記得自己是來看醫生的，只恍惚著憑直覺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走到個光亮處，有些刺眼。
她扭頭一看，是面鏡子。
鏡子裡的女人臉色蒼白，嘴角下垂，眼神呆滯，跟三年前判若兩人，甚至還不如前世記憶里最後的那個自己。
卻讓她想起另一個畫面。
潘母去世時，徐立新生意已經做起來了，宋文京看了眼熱，也鬧著想辭職幹個體，宋來福和劉鳳琴想搭上徐家的路子，特地帶了他們姐弟去祭奠。
當時，她依舊看不上大老粗徐立新，就沒跟著父母小弟跟對方寒暄，只跟潘玉蘭有一搭沒一搭說話。
當時說了什麼，其實她記不清了，唯獨記憶猶新的是當時潘玉蘭的臉色，跟此刻的她很像。
如今回憶起來，屋裡似乎還透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走時，還聽到徐老娘對來客夸潘玉蘭。
「我這兒媳婦人好，做事也踏實。就是命太硬，好在算命的說了，我兒的命格剛好能壓住她，也就不怕她再克完老的克小的了。」
宋瑩忽然瞪大眼睛。
難道，前世的潘玉蘭也經歷過像她一樣的事？
可能是調皮的徐大偉推的，也可能是被潘母之死刺激的，或是其他原因。
如果真是這樣……
一想到自己可能忽略了重要線索，只盯著徐立新未來會變有錢，就傻乎乎一頭撞進火坑，現在想出去都難，宋瑩幾乎要崩潰了。
「不！這不公平……」
蕭啟二人跟避瘟神似的離她遠去，也就不知她還會二度發瘋。
走出去一段，他就開始自我反省。
「都怪我，不該留你一個人在這邊的。幸好沒出事，不然……下次再過來，我一定寸步不離陪著你。」
說完，又想到平時自己上班時間居多，潘玉蘭卻時常要去食品廠那邊，或是回去探望岳母和奶奶。
廠里的麵包車多用來運貨，她自己出入基本都是騎單車，路上人來車往不安全。
是了，倆人住的宿舍還要爬樓梯……
他越想越覺得，危險因素數不勝數，遠不止一個宋瑩。
「可惜咱們的新家還沒翻新好，家具也還在打，不然，可以直接搬過去住，還能請媽過來照顧你。」
潘玉蘭聽了他的諸多顧忌，有點好笑。
除了宋瑩這個最不可控的危險因素之外，其他的也太杞人憂天了，南城別的孕婦不都好端端過來了。
遠的不說，單說他們住的那棟樓里，有個家屬生產前每天挺著大肚子上上下下，生產那天還是自己扶著樓梯扶手走下去，才躺上板車被推去醫院的。
「別人是別人，你是你。機率再低，落到自己人頭上，就只有0和1的區別了。你別不重視，回頭媽和奶奶、姑姑她們知道了，肯定要數落你。」
蕭啟預料得沒錯。
給親人們報喜後，二人先迎來一通喜氣洋洋的祝福語，然後就是針對安全生產這件事的長篇大論。
正好去年彩霞談了個對象，今年開春把證領了，正準備這個月辦完婚禮，搬到男方分的廠區宿舍去住，大水井巷這邊相當於又空了一間出來。
潘母欲言又止。
蕭奶奶則直接拍板：「你們小兩口乾脆搬回來這邊住，有親家母和你姑姑照應著，我才放心。廠里要是有意見，我親自去找你們廠長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