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婚紗照，吃了個簡單午飯，蕭啟就別過潘玉蘭，高高興興回一機廠繼續上班。
邵和平知道他中午去拍婚紗照了，忍不住湊過來要照片看。
蕭啟一擺手：「不在我這，玉蘭拿回家了。」想了想又說，「老闆說要把我們照片掛店裡，回頭你路過幸福照相館時可以順便看看，或者等下周。」
距離婚禮還有三天，這周日，潘玉蘭就會正式搬到他這邊的宿舍來。
說是單人宿舍，其實相當於是福利分房，而且，一機廠對當初技術引進的專業人才頗為看重，蕭啟分到的房子也比大部分職工宿舍要強，至少有獨立廁所，就是小一點，用水洗澡都方便。
若非如此，他肯定不捨得讓潘玉蘭搬過來吃苦，還不如咬咬牙掏空存款去買房。
「——你小子這是故意炫耀呢吧？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和潘老師郎才女貌？哼，回頭我到食堂喊一嗓子，讓全廠人都去圍觀你們的婚紗照！」
邵和平故意露出酸溜溜的樣子，其實心裡還真有點酸，正暗暗琢磨著，回頭是不是也跟何秀去補拍個婚紗照，趕回潮流。
蕭啟沒搭理他，轉頭鑽進紙堆計算機器參數了。
不多時，忽然有人喊他。
「蕭工，領導讓你去趟他辦公室！」
蕭啟只好放下紙筆去見領導，回來時神情卻格外凝重。
「小蕭啊，『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的道理我明白。可，當初廠子引進你們這批技術人才時，都是簽了用工合同的，這期限還剩好幾年，你就急著要調往首都去。從個人角度出發，我不該攔你，可，廠子裡的新機器你最熟悉，你這一走
……」
方才，領導語重心長的話語還在耳畔迴響，他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某張熟悉到極點、又失望厭惡到極點的面孔。
肯定是李曉惠搞的鬼！
見他黑著臉回來，邵和平忙湊上來小聲問。
「出什麼事了？上頭嫌咱進度慢，批評你了？可這國外的機子太複雜，又不能拆開研究，咱就是天天不眠不休，也不可能這麼快研究出裡頭的關竅，還能復刻成功啊！真要這麼簡單，咱早超英趕美了！」
蕭啟搖搖頭：「不是這事。」
「那是為啥？」
邵和平用手肘捅了捅他，故意開玩笑。
「馬上要辦喜事了，能有啥事讓你個準新郎官這麼生氣？總不能是有人看上你這金龜婿，要棒打鴛鴦你跟潘老師吧？」
蕭啟慢吞吞看他一眼，心說，這猜測雖然離譜，但居然還真猜中了一半。
李曉惠弄了這一出，不就是看玉蘭不順眼，為了棒打鴛鴦麼？
她做夢！
「沒什麼大事，就是首都工具機廠那邊想調我過去，領導以為我攀高枝了，想勸我留下。」他輕描淡寫道。
邵和平卻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忙壓低聲音：「是你媽乾的？她知道你和潘老師的事了，不同意？」
蕭啟板著臉想糾正，自己跟她沒關係，可沒說出口，只道：「九成九是她，不然不會這麼巧。不過，我已經拒絕了，領導挺高興，說會幫我協調。」
邵和平鬆了口氣，還悄悄給蕭啟支招。
「最近你爭取搞點成績出來，得讓廠里領導意識到不能把你放走。你不知道，咱們廠子還算好的，領導層大都懂技術，像其他廠子，那些半懂不懂、或壓根不懂的，呵……」
邵和平特色的嘀咕聲中，蕭啟心情漸漸平復下來，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老邵說得對！
打鐵還得自身硬，不能光指著領導的一句承諾，不然，回頭要真被強行調去首都，麻煩就大了。
因怕潘玉蘭和奶奶等人為自己擔心，蕭啟回去之後絕口不提這事，打算等領導那邊徹底將事情解決，再跟她們說一聲。
不料，還沒等到領導的準話呢，只隔了一日，這小道消息就傳到了潘母耳中。
「大姐啊，你家是準備這周日辦喜事吧？可我咋聽說，你家女婿馬上就要被調到首都去了？這算是雙喜臨門嗎？那我可得恭喜你啦！就是不知道，等蕭啟調去了首都，玉蘭該怎麼辦呢？」
劉鳳琴挎著菜籃子站在素鹵店門口，笑得仿佛黃鼠狼給雞拜年。
她甚至話鋒一轉，不再說蕭啟和潘玉蘭，反倒突然提起早年下放到西灣村的某個男知青。
「你還記得那誰不——」
這男的一開始以為回不去，娶了村里某個漂亮姑娘，後來聽說恢復高考了，立馬就跑了，只留下那姑娘挺著大肚子被人指指點點，差點投河自盡。
潘母挺同情那姑娘的，當年見她母子過得艱難，還找人幫忙做媒，給她找了個老實男人遠遠嫁掉，如今也算一家和樂。
一聽劉鳳琴這麼說，她馬上明白，這是在暗諷她女兒玉蘭也會被蕭啟拋棄，登時來氣。
「放你娘的狗屁！你自己把女兒嫁了個帶拖油瓶的二婚頭，還有臉來笑話我？我家玉蘭跟小蕭可是自由戀愛，夫家人都點了頭的！別說調去首都，就是調去國外，我女兒女婿肯定能把日子過好，用不著你操心！」
雖然心裡在打小鼓，不曉得劉鳳琴上哪兒聽說的調動一事，可，經過近來擺攤、開店的歷練，潘母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懦弱可欺，也學會隱藏自己情緒了。
玉蓮則第一時間衝到角落，抓起掃把就往劉鳳琴身上掃。
「哪來的蒼蠅嗡嗡嗡的，臭死了，怕不是剛從公廁里吃飽了出來的？趕緊滾蛋！我們這可是食店，見不得那些腌臢東西！」
劉鳳琴是從某個老姐妹口中聽說的這事。
後者丈夫在機械廠當領導，她覺得這消息應該有七八分准。
那天，宋瑩被潘玉蘭打得那麼慘，現在臉上的印子都沒完全消，她心裡如何能不記恨，可不就緊趕慢趕過來看潘母笑話了。
她深諳扯頭花之道，身手也比嬌生慣養大的宋瑩矯健許多，快步退開，沒讓玉蓮的大掃把挨上身。
「呵！不信拉倒！我可是看在往日的親戚情分，才好心來提醒你的，你不領情就算了。回頭啊，玉蘭要是落到棄婦的下場，嫁不出去，那可是你這個當媽的責任咯！」
說罷，幸災樂禍大笑三聲，拔腿就跑，還不忘拐去找女兒宋瑩說道此事，也好讓她開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