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燙了胡修遠的腳,布鞋水一澆就透,鞋面冒著熱騰騰的氣,八成水泡都有了。
胡修遠原地抽抽,嚎叫不止。
「哎呀,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江小婉浮誇的捂著嘴,柳葉眉下撇,「怎麼樣?要不要緊?」
胡修遠疼得要命,額頭青筋凸起,卻還是硬咬著牙說,「沒事,沒事,城裡人沒做過這種粗活,撒了也不是你的錯。」
說著,他一瘸一拐到桌子前扶著邊角,江小婉順坡下驢,水也不倒了,搪瓷缸往桌子上一擱,悠悠坐下,「二弟說得沒錯,我在城裡養尊處優的,確實有很多不適應。」
緩了緩,胡修遠總算活過來了,隨口接話,「大嫂有什麼要求儘管開口。」
江小婉眉頭挑起,笑道,「二弟剛才說是來見新娘子,我們那邊見面是要封見面禮的,我大老遠來,胡家人連個彩頭都沒有嗎?」
這是……明著要錢?
胡修遠臉色一沉,恨不得咬了舌頭。
話都說到這份上,不給不合適。
可他提前也沒個準備,當下被架在火上烤,只得從褲兜里掏出個紅布包。
扯開鬆緊繩,一沓子毛票握在手裡,「大嫂說的是,你看……」
給個兩塊,一塊的,頂死了。
他這麼打算著,江小婉的手卻快出了殘影,嗖地一下就抽走了其中唯一一張十塊。
八零年代還在用第四套人民幣,藍灰色調,手感很新。
胡修遠眼都直了,江小婉嫣然笑笑,「二弟真闊綽。」
闊錯跟胡修遠八桿子打不到一起,平時摳摳巴巴,誰不知道是只鐵公雞。
十塊錢,他得干兩個月才能攢到。
然而,木已成舟,胡修遠咬咬牙,暗罵江小婉見錢眼開,卻仍舊恬不知恥地繞到江小婉身後,雙手壓著她的肩,賊心不死地試探,「你說你錢也收了,規矩也立了,是不是該做點表示?」
江小婉也不藏著掖著的,嬌滴滴地說了句「討厭」,「老公孩子都在呢,不好的。」
一聽有戲,胡修遠禁不住心猿意馬,「廢物而已,當著他的面又怎麼樣?孩子不懂事,我們進屋,他們曉不得的。」
一口一個廢物,胡修遠真是個好弟弟!
他對自己發起攻勢之嫻熟,以前應該沒少勾勾搭搭,聯想起原主那位教育局的未婚夫,根本是一丘之貉,臭不要臉!
江小婉見過的豬比胡修遠吃過的豬肉還多!
她咳嗽了兩聲,遣走了倆孩子,「民生,玉蘭,去摘點菜回來,做午飯用。」
兩兄妹巴不得有個後娘,江小婉只是初來乍到,但她又是買東西,又是收拾家幹活的,深得孩子心。
兩小隻言聽計從,哥哥一手挎著竹籃子,一手牽著妹妹,出門去。
臨邁出門檻時,胡民生看胡修遠的眼神,分明有些忌憚。
孩子一走,胡修遠搭在江小婉肩頭的手就開始不老實向下挪移,「大妹子,城裡生活開得好吧?瞧這身材,該有的都有……」
他暗戳戳地說葷話,江小婉觀賞著自己如蔥的五指,漫不經心道,「那當然,吃飽穿暖,使不完的牛勁。」
胡修遠還沒能反應過來,江小婉側過身,握緊了拳頭,照著他臉盤子就搗了過去。
「嘭——」
一拳,險些將他鼻樑打歪。
「嘭——」
又是一拳,胡修遠下巴幾近脫臼。
最後一腳,正中褲襠,蛋碎得痛苦難以承受。
胡修遠倒在地上,蜷縮著身體,布滿血絲的眼,瞪著江小婉,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質問,咬著的唇瓣直哆嗦。
「我也送你一份見面禮,滿意嗎?」江小婉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從他身上跨過,「小懲大誡而已,還有下次,我的剪刀可就派上用場了。」
管不住下半身,她就幫他絕育,一勞永逸。
「你……你……你……」
胡修遠憋紅了臉,才後知後覺明白,自己被這婆娘耍了!
不僅損失了十元巨款,還挨了一頓打!
早知道這婆娘這麼難搞,他這輩子都不會邁進老大家的門!
江小婉不屑多看胡修遠一眼,已經自顧自忙活,打了盆水放院子裡,將家裡的鍋碗瓢盆都搬出去清洗。
她上輩子遇過醫鬧,為了保護自己,勤練拳擊。
事實證明,女孩子嘛,有點手段傍身,是多麼重要。
洗刷刷,洗刷刷……
沒有鋼絲球,沒有洗潔精,只能用風乾的絲瓜瓤蘸一點洗衣粉,將陳年污垢擦拭去。
江小婉忙得團團轉,院子外又匆匆來了人。
此人滿臉橫肉,穿著粗布棉襖,跑起來地面似乎都在震顫。
她像一座山站在江小婉背後,當江小婉感覺自己罩在一片陰影中回頭時,人就被提了起來。
「我當家的去哪了?」
她粗聲粗氣,似個獷野的漢子。
江小婉愣了半秒,「你是說二弟吧?」
聽胡民生和胡玉蘭講,二嬸兇悍得很,跟個強盜差不多,家裡吃的用的,短了什麼就到家裡來取,胡老大家,好比她的後花園。
江小婉只是從小孩口中就對這夫妻倆沒半分好感,眼下悉數找上門,更是生厭。
她推開老二媳婦兒,冷哼了聲,「在裡頭呢,自個兒找去。」
江小婉沒給她好臉,老二媳婦兒看得出來,她端詳了江小婉一番,輕叱「狐媚蹄子」,扭著肥碩的身軀進屋去。
一進屋,赫然見滿地打滾的胡修遠,驚乍乍地叫起來,「當家的!當家的你這是怎地啦!」
江小婉坐回小馬紮上,癟嘴搖頭,挽起袖子,繼續干。
很快,老二媳婦兒又衝出來,指著江小婉背影開罵,「你個喪門星!你把我當家的咋了!剛進門就不消停,信不信我抽死你!」
先不說誰抽誰還不一定,江小婉厭世地撇過頭,「你先好好問問你男人。」
當即,胡修遠一瘸一拐地從里走出來,扶著門框直不起腰,顫抖著解釋,「不關……她的事,我自己摔了一跤。」
他哪敢坦言調戲江小婉不成,反被打趴在地。
母老虎媳婦兒要是知曉原因,非得把他腿打折咯!
老二媳婦兒頓時啞口無言,「冤枉」了江小婉也不道歉,嘟噥著,肥厚的大掌拍了下胡修遠埋怨,「也不知道當心點!」
江小婉當他們是兩隻聒噪的蒼蠅,本不想理會,卻見老二媳婦兒眼咕嚕一轉,竟轉身收羅起她帶來的東西,「城裡人就是客套,來一趟買這麼多好吃的,敗家娘們,這得花多少錢……」
嘴裡嘖嘖嫌棄,手裡可勁薅。
江小婉嘆為觀止,跟她玩黑吃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