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韓青倒是一臉平靜。
她端起桌子上王大龍的搪瓷水杯遞給朱大力。
「朱大哥，先喝口水慢慢說。」
要知道，洞子裡出水可是大事兒。
萬一要是把地下河打出來，到時候情況會很複雜。
朱大力顧不上那麼多，接過水杯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了。
他深吸一口氣道：「洞子裡面出水了，水流量很大。
我們現在不確定是地下暗河還是啥。」
王大龍一臉煩躁，先一步出了辦公室就往洞口走。
朱大力和韓青緊跟在身後。
王大龍道：「趕緊給洞子裡的人傳話，讓他們撤出來。」
王大龍話落，洞子裡的工人一個接一個安全撤出來了。
胡文良就跟在這幫人身後。
洞子裡的水嘩嘩嘩往外面流。
一時間，洞口圍滿了人。
大伙兒小聲議論起來。
「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今天怎麼就出水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徵兆啊。」
「就是，如果是地上水還好說一點，如果是地下水，那麻煩就大了。」
「就是，龍隊長又不在，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這幾人的對話傳到王大龍耳朵里，王大龍回頭狠狠瞪了幾人一眼，這幾人立馬乖乖閉上嘴巴。
王大龍道：「情況緊急，所有人去拿鋤頭，先在洞口挖個排水渠，將這些地下水引入到湖中去。」
劉二錘一看這水量比他想得要多，反應過來說道：「我帶他們去。」
王大龍點頭，又命令道：「朱大力胡文良，還有張三貴，你們跟我進洞子去。」
劉二錘本來已經離開的人，聽到這話又折了回來。
「不行，不能進去。
現在裡面什麼情況，誰都不清楚，要進去也是我進去。」
王大龍知道劉二錘是為他好，他面色嚴肅道：「我是廠長還是你是廠長？
給我一邊待著去。」
韓青一看，裡面水量看起來很大沒錯，但根據礦樣顯示，這邊的岩石硬度還是很高的。
今天才剛出水，這洞子一時半會兒不會有問題。
韓青畢竟下過洞子，這種事情之前在其他礦區也是見到過的，按照她以往的經驗來看，應該不會有事兒。
韓青道：「你們別爭了，還是我進去吧。
龍隊長不在，我是地質大學的高材生，只有我進去，才能清楚分辨坑道里的是地下水還是地上水。」
王大龍還沒說話，一旁的工人兇巴巴道。
「不行，開什麼玩笑？
哪有女人下洞子的說法？」
韓青皺眉反駁：「女人怎麼就不能下洞子？
女人不是人？
再說，如果國家真的不允許女人下洞子，開設這個專業的時候，就不會招收女生。」
另一個工人道：「不行就是不行，女人下洞子，這洞子會沾上晦氣，即便這洞子今天塌了，也不能讓你進去。
你要是真進去了，以後別說找礦了，估計裡面還得出大事兒。」
一旁的人附和道：「就是。
你一個女人，出來上什麼學？
就該早點結婚生孩子，在家裡伺候老公伺候公婆。」
我艹！
韓青在心底里怒罵一聲。
這都改革開放了，偉大的領袖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為什麼還有人這麼說？
思想還真是頑固，大男子主義呢。
韓青深吸一口氣，說道：「能在這裡當工人的，好歹都是文化人吧。
就算不是文化人，也都是高中學歷吧。
我實在是難以理解，你們一邊上學，吃著新時代的福利，又一邊嫌棄女人出來拋頭露面。
這個時代，不是男人才有工作機會。
女人也一樣。
所以，女人能不能下洞子，你說了不算。
誰有本事，誰說了算。」
韓青面色平靜，一雙眸子滿是堅定。
她幾句話說得一大幫男人啞口無言。
氣氛安靜沉默了一下，有人接著道：「就算你說破天，你就是個女人。
礦山有礦山的規定，女人就是不能下山。
有本事，你把自己變成男人。」
這話徹底讓韓青憤怒。
她從來都不是吃素的。
嘴角帶著嘲諷冷笑一聲，一雙眸子眨也不眨，冷冷掃過面前幾個男人。
這幾個男人被一個小丫頭看得心裡發毛。
「看什麼看？沒見過男人啊，要不要我把褲子脫了讓你慢慢看？」
一旁幾個大男人笑得很放肆。
韓青輕笑道：「我真是為你們的母親感到丟人。
要是她們知道，她們的胯下生出來的兒子，反過頭來瞧不起她們，不知道她們會作何感想。
你們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優秀啊。
看樣子，你們的書真的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韓青話落，這幫大男人氣得緊握拳頭，蠢蠢欲動就想揍人。
王大龍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憤怒吼道：「夠了。」
張三貴也聽不下去了，上前幾步，抬腳踹在剛才說話的這男人腿上，疼痛襲來，這男人沒站住，後退了兩步。
王大龍繼續道：「你幫大老爺們，看看你們的德行。
洞子裡漏水，你們一個個都往出來跑，韓青是個女同志，她卻主動提出來要進去，你們這幫大老爺們不覺得臉上無光害臊嗎？
你們有什麼臉，在這裡說這種話？
這礦山是你們負責，還是老子負責？」
王大龍幾乎是嘶吼出聲，這幫人這才安靜下來。
還有大著膽子的人吼道：「說來說去，她就是個女人。
反正她下洞子，肯定對我們不利。
她今天要是下了洞子，老子就走人不幹了。」
一旁的人跟著也起鬨。
一個個摘下安全帽，說道：「對，老子也不幹了。」
王大龍冷笑一聲道：「行，不幹了是吧？
誰不想幹了，現在立刻馬上收拾東西走人，別浪費國家資源。
你們走了，村裡有的是人補上來。」
王大龍已經不想跟他們浪費時間了，他看著韓青道：「韓青同志，我帶人陪你進去。」
韓青心裡鬆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別看王大龍人糙，但執行力強還明事理，看樣子他能當上廠長是有原因的。
韓青道：「王叔，你就不進去了。
讓朱大哥他們陪我進去就行，你在外面指揮現場。」
看韓青滿眼堅定，王大龍覺得，這丫頭身上有股子蠻勁和倔勁兒。
這股勁兒，跟他老子是一模一樣。
看樣子，她心裡是真的有數。
王大龍擔心道：「行，進去的時候，要是有不對勁的地方，就別再往裡面走了，直接掉頭出來就行，知道了嗎？」
「知道了。」
王大龍從一旁的人手裡接過安全帽遞給韓青，韓青戴上後，對朱大力點頭。
朱大力帶著胡文良和張三貴，護送韓青踩著水朝著洞口走去。
很快，四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漆漆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