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紅燕今天也要去軍區大院給嚴老爺子扎針。
走出校門，要拐過一個路口，才到公交車站。
林紅燕剛過了紅綠燈，就聽到了路對面的喇叭聲。
段曲炤坐在黑色桑塔納里朝她招手：「上車吧，我去叔婆家，咱們順路。」
段曲炤事先並沒有提前約她，又特意沒有停在學校門口。
不用猜，就知道他在避嫌。
「我坐公交車也不是不行？」林紅燕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公交車站。
「你忍心看我挨罵嗎？」段曲炤的聲音里，有無奈也有一絲絲的委屈。
「行吧，日行一善。」
林紅燕打開車門，發現錦旗放在了后座，挑挑眉，將錦旗朝裡面挪了挪。
段曲炤通過後視鏡觀察著林紅燕的動作，道：「我以為，你會坐在前排。」
「配合你避嫌。」
段曲炤笑了：「謝謝紅燕同學。」
「不客氣，段總教官。」
段曲炤被這個生疏的稱呼，刺得心裡一痛。
他總覺得，自己和林紅燕不該是這樣客氣的關係。
前天，「賈青青」說起副駕駛理論時，他第一時間就想知道林紅燕的想法。
心裡好像有個聲音在說，副駕駛是屬於她的。
「那個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段曲炤又說。
「不想。」林紅燕回答得果斷又利落。
偏偏這兩個字，又仿佛千斤大錘，砸進了他的心裡。
「我還沒有說是什麼問題，玩笑話你也記得這麼清楚嗎？」
林紅燕淡淡一笑，反問道：「玩笑話也值得你隔了一天還要再問一次嗎？」
「在我這兒，感情不是兒戲。」
林紅燕點頭：「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這場互相試探，段曲炤輸得非常徹底，心臟的刺痛感也更明顯了。
他悶聲發動了車子。
「炤哥，開車就不許走神了哦。」林紅燕說。
坐嚴九的車時，她就沒有這個困擾。
這一路，段曲炤都沒有再說話。
林紅燕藉機，在神秘空間寫讀書筆記，復盤特殊病例。
「嘀嘀——」
車子開到軍區大院門口，這裡被七八個人堵住了。
林紅燕退出神秘空間，就看到一群林家人。
林老太太正纏著門衛通報，林老八在一旁遞煙，想讓門衛給行個方便。
他們的話術也讓人覺得好笑。
「你知道我們跟嚴家的關係，我兒子可是嚴家的救命恩人，我外孫女也要嫁進嚴家，給我們行方便就是給你自己行方便，得罪了我們，以後肯定沒你好果子吃！」
還沒住進大院兒，就開始在這兒玩恩威並施的手段了。
「那是你奶奶？」段曲炤問。
「算是吧。」
「她說的那個要嫁進嚴家的外孫女……」
林紅燕指向三個表姐：「讓九哥三選一呢！」
段曲炤只掃一眼，就知道嚴長霆一個也瞧不上。
真要從林家挑出一個能配得上嚴長霆的，只能是林紅燕。
但，林紅燕為什麼要嫁給嚴長霆？
段曲炤立馬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林紅燕和嚴長霆也不相配，嚴長霆年紀太大，比他還要大兩歲呢。
他要娶林紅燕，就是不要臉的老牛吃嫩草！
段曲炤正胡思亂想呢，扭頭就看到她眼睛亮晶晶地望著自己，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就連嗓子都在發緊。
「恩？」
林紅燕又指了指他的頭：「帽子借我一下？」
段曲炤沒有任何思考的將帽子摘了遞過去，下一秒，就看到林紅燕帶到了自己頭上。
她的頭小，帽子松松垮垮，更方便她壓低帽檐，遮擋自己的臉龐。
段曲炤瞬間明白了林紅燕的意思。
她在避著林家人。
段曲炤關掉車燈，踩上油門，快速開過大門。
至於怎麼攔著想要跟車闖門的林家人，他一點兒也不擔心。
軍區大院們的門衛，可不是吃素的。
「我們過來了。」段曲炤說。
林紅燕掀了頭上的帽子，通過後視鏡，看到林老太太坐在地上乾嚎。
一副門衛打人她活不成了的潑皮模樣。
「需要幫忙嗎？」段曲炤見林紅燕皺起眉頭，問。
「如果能用錢解決一些問題，為什麼不呢？」
這話，林紅燕也聽嚴九說過。
事實證明，林家一直在得寸進尺，討了這個還要那個。
「不要小瞧人的貪心，也要小心林老太把我那三個表姐推到你面前，要你三選一。」
段曲炤非常想問，可不可以四選一，把林紅燕加進去。
又暗罵自己太輕佻，不尊重林紅燕。
「你這麼一說，我忽然理解了老首長和嚴長霆的為難。」段曲炤油門沒松地說，「我送你到前面路口，免得他們看到你。」
林家人沒看到林紅燕，段曲炤的叔婆看到了。
她剛要打招呼，讓林紅燕去家裡坐坐，車子就從她前面開過去了。
老大娘等到段曲炤回來，沒等他進門，就說道：「你真是個沒開竅的榆木疙瘩！」
段曲炤：「？」
「多和女孩子處一處，才知道該怎麼談對象啊！」老大娘操心地說。
段曲炤無奈地笑了：「你不要太心急了。」
「我當然急啊，你奶奶和爸媽又不在國內，我不給你張羅，誰給你張羅啊！」
老大娘聞言一怔，霎時間紅了一雙眼，聲音里透著幾分不敢置信。
「真要回來了？不、不是說不回來了？那你段爺爺呢？還走不走了？」
「不走了，所以奶奶要回國。」段曲炤頓了頓，「妹妹和爸媽也會回來。」
老大娘那一汪淚水，瞬間落下來了。
「我還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見到他們了。」
當年局勢亂，妯娌倆甚至沒能好好道個別。
段曲炤回國的時候，她就盼著嫂子也回來，後來發現嫂子沒這個想法。
段家老爺子回來的時候，她又盼著嫂子領著大哥的兒子回來，好歹給大哥上個墳。
結果，又是沒回來。
現在，段家老爺子不走了，嫂子終於要回國了。
「我去買點兒黃紙疊元寶，等你爸媽和妹妹回來了，咱們去給你爺爺上墳。」
老大娘抹了臉上的眼淚，高高興興地出門了。
段曲炤望著叔婆佝僂的背影，想起回國時，奶奶跟他說的話。
她說：「你現在姓段，但你不是段家的種，段家的生意和財富跟你沒有關係，你想要獲得什麼，自己回國去掙，別想段家給你任何支持！」
所以，段家想要回老宅，也不找他，而是去找嚴家。
段曲炤自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