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頭子早上還在說林紅燕是文曲星下凡，現在又說她是喪門星。
還是當著村里人的面兒。
不管是不是，他這話只要說出口，林紅燕以後想要說婆家，人家都要把這話拿出來掂量一下。
「我是喪門星？」林紅燕哈哈笑道，「你剛剛還非要我進老墳院磕頭呢，就不怕我這個喪門星讓林家遭難？」
林老頭子趕緊搖頭，改口道：「不是不是，你是文曲星，你爸媽死的早純粹是他們命不好，你還是得去老墳院磕頭！」
是不是喪門星另一說，林紅燕考了文狀元是貨真價實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是把文曲星留在老墳院裡，讓林家下一代再出個狀元！
老太婆說了，林顯祖已經進廠上班，開始在廠里找到對象了，要是年底能結婚，明年他就能抱狀元重孫兒！
「還是那句話，只要你肯去磕頭，你爸媽都挪進去！」
「等等，別急。」
「等啥？」
林紅燕看向村口，嚴九騎著自行車，身後跟著一個老頭。
「等那倆人過來。」
孫瞎子今年剛滿60歲，是個駝腰弓背身材幹瘦的老頭兒。
人們喊他孫瞎子，實際上，他只瞎了一隻眼，另一隻眼處於半瞎的階段，朦朦朧朧地能看到人影。
只是……
孫瞎子怎麼鼻青臉腫的？
林老頭子也疑惑：「前些天見到你不還好好的？這是咋了？」
「不、不小心摔的。」
孫瞎子說這話時，先眯著眼睛看了一眼嚴九，滿臉的忌憚。
「不是你喊我來的嗎？」孫瞎子又看一眼嚴九，「他說林家人找我。」
嚴九指向林紅燕：「她找你。」
孫瞎子用那隻不太好用的獨眼看清林紅燕的容貌後，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都磕巴了：「是是是，咱、咱們的文狀元也算林家人。」
「你一個半仙兒，連真正找你的人是誰都算不出來？」林紅燕挑眉問道。
「算人不算己，醫者不自醫嘛！」孫瞎子呵呵乾笑，「有事兒您說話？」
「找你當然是有事兒！你先說說，怎麼推算出來的我爸不能在毒日出殯下葬，讓他差點兒曝屍荒野！」
孫瞎子嚇得一哆嗦，第三次看向嚴九。
他都因為這事兒吃了教訓了，怎麼還提啊？
嚴九瞥一眼林家父母的墳頭，孫瞎子當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不是我非要胡說八道，實在是柴青鳳給太多了，她買了我這張嘴啊！她讓我找個理由催你們趕緊下葬，我就編了個謊話，讓她拿這種話術來騙你們。」
「柴青鳳為啥一定要我爸趕緊下葬？」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聽她說，不趕緊下葬就來不及了，也不知道是啥來不及了。」
林紅燕知道柴青鳳用心險惡，卻始終不明白她的動機。
孫瞎子繼續朝著林家爸媽的墳磕頭：「是我胡說八道險釀大禍，我有錯，我有罪，我給你們磕頭了。」
林紅燕卻生不出任何憐憫的心思。
她又道：「現在說說，我這顆文曲星是咋回事兒，磕七七四十九個頭，再在墳院裡跪上三天三夜，就能保林家每一代都出狀元？」
孫瞎子慌張搖頭：「這可不是我的主意啊！是你爺爺非要我把文曲星改到林顯祖身上，我哪有這本事！
他又非說你能考成狀元跟林家老墳院有關，說擱你身上浪費了，讓我把文曲星留在老墳院裡給下一代用，這我也沒法啊！
磕頭跪拜都是他道聽途說想出來的法兒，那我能咋說？我說要不你就試試吧，他聽了連根煙都沒給我遞，就讓我背這麼大的黑鍋！」
林老頭子不服，叫嚷道：「你點頭了，那不就是能成？文曲星在她這個賠錢貨身上不就是浪費了？早晚要嫁人的東西，也配帶走降在林家的文曲星？」
「把你嘴巴放乾淨！」嚴九出聲呵斥道。
孫瞎子立即補一句：「對對，你別瞎說，真要有文曲星也該是落在人家爸媽墳上，跟你們林家老墳院沒關係！」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林家爸媽的墳上。
這裡以前是荒地，靠著山，到處都是山上掉下來的亂石。
村里人都說，要不了幾年，這裡能變成後山的附屬小山坡。
後來林紅燕媽媽埋到這裡，林紅燕爸爸每年都會清理周圍碎石，灑下花草的種子，讓這裡看起來沒那麼荒涼。
現在，大家聽了孫瞎子的說法，墳包前的碎石頭都突然變得眉清目秀起來，一朵朵開在盛夏的花兒，都成了沾了文曲星福氣才開得這麼燦爛。
「這是老楊頭家的地吧？他們祖上出過啥大人物嗎？」有人問。
「那還是紅燕妮子自己有本事，跟墳上沒啥關係。」那人說道。
「當然是因為紅燕妮子學習努力啊，學校每回考試她都考得很好，人家還有學醫的本事呢，林家有誰能有她這個本事？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林顯祖什麼德行！一看就知道，跟紅燕妮子不是一個種！」
張嬸替林紅燕抱不平，林老頭子聽得不開心了。
林紅燕見他還是嘴硬，道：「既然你非說有文曲星，就在我爸媽這兒行你說的跪拜禮吧，試試能不能感召文曲星，求它挪挪步子，去林家老墳院。」
「你啥意思？」林老爺子懵然地問。
孫瞎子收到嚴九的授意，立馬接話：「就是說你在這兒磕七七四十九個頭，再跪上三天三夜，求文曲星拐道兒去林家老墳院。」
「這有用嗎？」
孫瞎子翻著那隻白眼，上下掐算，裝模作樣：「這得看你夠不夠心誠，心誠則靈嘛！」「真有文曲星？」
聽說跪拜可以，林老頭子又遲疑了，他擔心自己遭了罪又白忙活一場。
「狀元姑娘不就在你眼前嗎？」孫瞎子瘋狂暗示，「還是那句話，心誠則靈！」
林老頭子斟酌再三，屈膝跪下了！
林家已是單傳，獨獨只有一個寶貝孫子，需要這顆文曲星！
他還招呼著其他林家人磕頭，林家大姑很信這方面，她求著林紅燕給自己治好啞巴，一個又一個地磕頭。
她的大兒子媳婦懷孕了，文曲星正好轉世呀！
林家大姑嘴裡嘟嘟囔囔地認錯，求林紅燕爸爸不要怪她當初沒來參加葬禮，讓文曲星去她家。
其他人聽到了，也紛紛為當初沒來參加葬禮道歉。
林紅燕冷眼瞧著這群愚昧又虛偽的林家人，在一旁給他們數數。
跪拜七七四十九下，一下不能少。
磕完頭，個個頭暈眼花，林老頭子更是癱到了地上。
「三天，看看你們誰最心誠。」
林紅燕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忙，那兩畝地的藥材該收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