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紅燕先坐火車,再轉汽車。
奔波兩天一夜,才到鹿縣。
嚴九一路同行,方金桃也厚著臉皮跟著,其他人和嚴老爺子一起回京城了。
「你們這兒也太窮了吧!山里人穿補丁衣裳過得悽慘也就算了,怎麼你們這兒還這麼多人穿補丁衣裳,吃窩窩頭啊?難怪你奶家和你姐家耍著賴的要留在京城。」
林紅燕把張嬸塞給她的紅薯餅子從方金桃手裡奪回來:「不吃就閉嘴。」
方金桃本來沒那麼餓的,紅薯餅子被搶走了,她立馬就餓了。
「不吃這個吃啥啊?你們村連個小飯館都沒有!」
外頭天也黑了,鄉下沒路燈,沒有月亮的晚上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早知道就留在縣城住招待所了,跟著你真是遭罪!」方金桃又嘀咕道。
林紅燕要回家睡,讓嚴九和方金桃住在招待所。
嚴九不放心林紅燕一個人回村里,要送林紅燕。
方金桃不放心嚴九跟去林紅燕家,非要跟著。
三個人跟糖葫蘆似的,串成了一串兒。
得虧是夜裡到的村里,大部分人家都睡了,第二天,村里人才從隔壁張嬸和林家從裡面鎖著的大門裡得知,村裡的文曲星回來了。
林老頭子收到消息,叼著菸袋,把林家大門拍得「哐哐」響,大聲叫嚷,「開門,我是你爺爺!」
方金桃正在院子裡洗臉呢,被這動靜兒嚇一跳,差點兒把手裡的搪瓷盆摔了。
「林紅燕,你爺爺的嗓門真響亮!」方金桃沖著廚房,陰陽怪氣地說道。
「那就讓他多喊一會兒。」
「你不開門啊?」
「你想開可以去開,打開門就別想好好吃早飯。」
她就是被林紅燕烙的雞蛋餅香醒的。
最近在寨子裡,林紅燕忙著研究這個研究那個的,從來沒有下過廚。
她不會做飯,嚴九又要休養,吃的是花古媽媽和王水生輪流做的黑暗料理。
出了山里,才在星城吃了一頓好的,又馬不停蹄地到了這個窮鄉僻壤。
奔波一個月,方金桃瘦得眼窩都塌了,雙眼皮變成了三眼皮。
一頓,吃了三張雞蛋餅。
外頭,林老頭子喊的嗓子都快啞了,要不是有人攔著,都要拿鋤頭砍大門了。
「死妮子翅膀硬了,等她開門,我非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嘎吱。」
門開了,林紅燕站在前面,方金桃和嚴九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後。
嚴九見到林老頭子,腦海中出現了他拿磚頭砸自己的那一幕,看向林老頭子的目光帶著冷意。
「你想咋教訓她啊?嗝~」
方金桃問完,打了個飽嗝。
雞蛋餅的香味兒飄出來,別提多氣人了。
胳膊抬起來了,柳條子不見了。
慌張一看,原來到了嚴九手裡,被他反手給了林紅燕。
「啪!」
林紅燕抽在門框上,嚇得林老頭子後退兩步。
「你這個大逆不道的畜生,竟然想抽你爺爺!」
林老頭子嚷嚷得極其大聲,招呼著村里人都來看看林紅燕是什麼德行。
「再喊,真抽你!」
聽著林紅燕把手中的柳條子甩得「啪啪」響,林老爺子頓時慫了。
「我是你爺爺!」
林老頭子想用身份壓人,讓林紅燕服軟。
「你咋不說你是老畜生?」
「你咋罵我!」
「不是你先罵我的?」
林紅燕微笑著反問道。
嚴九微微頷首:「說的對。」
那眼神,仿佛林老爺子再敢口出狂言,他就要上手教訓。
林老頭子先想打人,後又罵人,這會兒被懟得啞口無言。
經人提醒他來是要幹啥的,才趕緊給自己挽尊。
「你去準備供品,跟我去上墳!」
「給誰上墳?」
「當然是老林家的列祖列宗!」林老頭子吧嗒著旱菸,教育林紅燕道,「你能考上大學,全靠老墳院使勁兒,供品可得準備排場點,別讓祖宗們生氣。」
林紅燕冷笑:「我的名字沒在族譜上,林家的老祖宗認識我嗎?」
「你去了不就認識了?」
「那他們要是問我,你爸在哪兒?我該咋回?」
「你說什麼胡話,祖宗埋在土裡咋跟你說話!」
「是啊,他們埋在土裡,又咋吃得著我的供品?我看是你饞了吧?」
「你這個……」
林老爺子又想罵人,一看方金桃豎著耳朵聽呢,又止住了。
他想起來了老太婆的叮囑,又硬氣了起來,「你要是乖乖聽話,你爸的墳不是不能遷進老墳院!」
「要咋聽話?」
「先跟我去老墳院上墳磕頭!」林老爺子賣著關子說道。
「好啊,等我先去縣裡把錄取通知書拿來,給林家的祖宗們瞧瞧大學的通知書長啥樣。」
「不用去縣裡,你的通知書在我手上。」
林紅燕的神情驟然變冷。
「誰給你的?」
「當然是學校領導啊,他們讓我拿著通知書拍照,我還上了報紙呢!哦,報紙我燒給祖宗們了,村支書那應該還有一份,你找他能看到。」
林老爺子說這話的時候,滿臉的得意,好似考上大學的人不是林紅燕,是他。
恰好這時候,村支書到了,趕緊解釋:「你跟你姐都沒在家,能找到的親屬就是你爺爺了,記者們要採訪,就讓他捧著你的通知書拍了照,但他拍完照就不願意還給人家了,大家也不敢搶啊,怕給你弄壞了,只好先留在他手裡了!」
村支書說完,催林老頭子把錄取通知書還給林紅燕。
林老頭子哼哼一笑:「想要通知書可以啊,得看她咋孝敬我!」
那語氣和神態,簡直是小人得志。
林紅燕冷冷一笑,問:「你想我咋孝敬你?」
林老頭子臉上的笑意更勝:「孫半仙說了,天上文曲星落在了林家老墳院,你去老墳院磕上七七四十九個頭,再跪上三天三夜,還了文曲星的恩,文曲星就會一直庇佑著老林家,以後每一代都能再出一個狀元郎,老林家也會越來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