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他
想起前世的種種,蘇婉到現還胸口作疼。
真相大白,她去了一趟醫院,拿著一切正常的檢查通知單扔到了周子明臉上。
二十年的騙局,蘇婉想這下她總可以離婚過點自己的日子了吧。
可是她低估了周子明那個無賴的本事,他接受所有的懲罰,但就是不離婚。
最後周家那個還在體制里混得不錯的舅舅都被他說通,想著法子讓蘇婉離不了婚。
蘇婉氣得差點嘔血。
她想不明白,都撕成這樣了,周子明怎麼還死抓著不鬆手呢,放過彼此不好嗎?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想起了一個人。
當年他們大雜院那個不務正業的小混子葉蓁。
不過人家現在早就魚躍龍門,變成了那種只會出現在電視、雜誌封面、訪談節目中的成功人士,連他們市領導見著了都要點頭哈腰的人物。
只是這些年一直在國外,前兩個月剛回來。
周家舅舅再厲害也不可能厲害過他。
就是多年不見,也不知道他還認不認得自己。
蘇婉厚著臉皮撥通了葉蓁的電話,原本做好了被遺忘跟拒絕的準備,沒想到葉蓁很爽快地幫了她,不到一個星期就結束了她跟周子明破敗的婚姻。
蘇婉感激極了,親手做了一包米花糖,準備當面感謝一番。
她記得小時候這人很喜歡父親做的米花糖,每次看到她吃就會眼巴巴的。
蘇婉就想,人家那樣的人物,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你花再多錢也送不到人家心坎里去,不如花點心思,心意到了就成。
蘇婉就拎著那麼一盒子米花糖上了公交車,準備去葉宅。
只是還沒到站,她就重新回到了一九七九。
愣神間,車子停了下來。
蘇婉轉頭一看,車上寥寥幾人,終點站到了。
這裡是煤廠路,城郊區域,下了車,往左邊走十幾分鐘是市第三公交公司,往右邊走十幾分鐘是鋼鐵廠。
蘇家所在的大雜院就在鋼鐵廠的圍牆外邊。
雖說這兒是城郊,但那一塊並不冷清,反而非常熱鬧。
大雜院不止一個,前前後後連牆連戶的有近十個院兒。
以前,那兒就是煤廠的家屬院跟員工宿舍,只不過後面煤廠搬走了,這地兒就建起了鋼鐵廠。
鋼鐵廠在城區里建了新的住宿樓,沒要外面那幾個大雜院,留給了街道。
所以大雜院裡住的人是真的雜,幹什麼的都有,都是在別的地方分不上房,慢慢塞到這邊來的。
其實大雜院裡的房子比中心城區的筒子樓要大得多,住進去寬敞又舒適,有些地方還有獨門的小院子。
可這裡是城郊,離市區遠啊。
人家問你住哪兒,你說住煤廠路的大雜院,人家就覺得是城郊,是鄉下地方。
所以先前唐江盈罵她是鄉下丫頭,也沒錯,大家都這麼說。
只是鄉下丫頭怎麼了?礙著你了還是怎麼的,咋就成了貶低別人的代名詞呢。
上一世,她跟周子明打離婚官司的時候,這裡的大雜院正面臨著拆遷,周子明死賴著不想離婚,除了偏執的占有欲,另一方面可能也是蘇家要分房跟錢了,那人想占一份。
正這麼想著,蘇婉進了巷子。
順著這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石板路,她來到了一個沒有大門的院門前。
跟前世一樣的門扉,青磚青瓦木橫樑,左邊牆上有個鐵牌子,白底紅字,寫著煤廠三巷六號院幾個字。
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變,只是磚縫裡還沒有長出青苔,少了些陳舊感。
蘇婉的眼睛漸漸模糊了,因為她聽到了從院裡傳出來鍋鏟聲,她覺得那聲音是從自家傳出來的,是父親在做飯。
想到上一世父親癱瘓在床,骨瘦如柴的樣子,蘇婉的腳步不自覺開始加快。
五十年代建的房子,上下只有兩層。
蘇婉家就住在最左邊的二樓,在樓梯邊上,從大門進去,拐彎上個梯樓就到了。
心情太過於激動,蘇婉的步子越邁越大,眼淚也開始在臉上滑。
只不過她剛拐進樓梯口,一個人影出現在面前,她沒收住腳,腦袋直接撞上了那人的胸膛。
蘇婉一個仰倒,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還好那人拉了她一把,沒有出洋相。
「唉喲,撞死我了。」
蘇婉捂著鼻子,眼淚流得更凶了。
她抬頭,透過淚光看了一眼。模糊中,高大的人影,白襯衣,黑褲子,手裡夾著半根煙,正盯著她。
「嗯?」
蘇婉揉了一下眼睛,讓面前的一切變得清明。
是葉蓁,十九歲的葉蓁,年輕,朝氣蓬勃,一雙桃花眼,英挺的鼻,薄薄的唇。
此時,他正意味不明地看著自己,那雙原本應該多情的眼睛深得像一汪黑潭,讓人捉摸不透。
「葉蓁,你杵在這兒幹啥呢?」
蘇婉瞥了一眼,「鼻子都差點被你撞斷了。」
女人的一雙眼睛又濕又紅,就像他在飯店後廚看到的那隻待宰的小兔兒,瞥過來的那一眼又怨又可憐,撓得人心裡發癢。
葉蓁的心情更加煩燥起來,看向她時,眼中多了一層寒霜。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兒了,這是你家的地兒?剛剛,不是你自己撞上來的嗎?」
男人一開口說話就有一股匪氣。
沒錯,這個時候的葉蓁還不是那個國內外知名企業家。
他只是煤廠路大雜院裡出了名的小混兒。
成天不干正事,帶著一群小年輕東晃西逛不知道在外面做些啥生意的小混兒。
他是大家心裡最不正經的人,沒有人待見他,蘇婉見了,也是害怕得繞路。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那時的人們還沉浸在手握鐵飯碗的幻想之中,哪裡知道後面的世界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葉蓁那樣的人,人家是有遠見跟頭腦,即聰明又睿智。
不然,葉家國外那麼大的產業,他一個後面回歸的孫輩,怎麼就能在一眾父輩、兄弟姐妹中脫穎而出,成為葉家的掌門人。
當這個男人出現在雜誌、名牌大學的講堂、電視、跟訪談這中,大家才明白過來,是他,原來是他,也應該是他。
那小子年輕那會就跟別人不一樣,有想法,很聰明,天生反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這時,大家早已經忘記了曾經對這個人的嫌棄與不屑。
因為成功,他小時拉在大院樹下的屎好像都變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