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葉蓁先前在外面不願意回來，葉家這氣氛不光奇怪還壓抑。
人家幾十年沒見的親人再相聚，不是其樂融融，就是高興得又哭又笑抱著一團。
葉家這些人，就跟商場上談合同一樣，各坐一方充滿了距離感。
當然，這都是那些人自找的。
當年走的時候那叫一個無情，現在又要回來求和，誰樂意理你啊！
蘇婉看見葉奶奶坐在八仙桌的主位上，手邊放著茶杯跟書，氣定神閒的模樣，很是沉穩。
葉之淵跟葉嬌沒有靠近八仙桌，而是相互對立著坐在左右兩邊的小木凳子上，至於別的人，只有站著的份。
葉家這些年的日子過得普普通通，當年葉奶奶帶著孫兒搬到這裡之後，以前的那些經濟來源就斷了，葉奶奶被安排在街道的辦公室寫標語跟大字報，順便接受思想教育。
所以葉奶奶也算街道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前些年還在幹活，後面葉蓁進了商業所她才閒在家裡過點清閒日子。
這十幾年，葉家的生活跟大院裡別人家一般無二，甚至因為工資高低的原因過得有些清貧。
所以葉家目前的家什擺設都是又老又舊，除了八仙桌前那四張結實耐用的木頭椅子，葉父跟葉家姑姑坐的都是只能放半個屁股的小矮凳。
因為凳子不高，兩人坐上去就像是半蹲，這對衣著光鮮考究的葉之淵跟葉嬌來說，不光坐著不舒服，在外人看來還有些滑稽。
葉蓁跟蘇婉回來了，葉奶奶抬眼，露出一個跟平時無恙的笑容，「回來了。小婉，過來坐。葉蓁，將你帶回的糖拿出來給小婉嘗嘗。」
「嗯。」
葉蓁將蘇婉帶到桌前，又準備回房拿東西。
這會，原本垂頭的葉之淵突然仰起笑臉，對還站在門邊的妻兒道：「小芬，將我們帶的那些東西拿出來招待，給葉蓁對象嘗嘗。」
「好，好。」
於淑芬笑著去翻放在不遠處的一個小行李箱，不一會就翻出了一大堆餅乾跟糖果，看樣子全是從港城那邊帶來的貨。
「甜的、香的、奶油的，好幾種口味呢。小婉，你都嘗嘗，看喜歡什麼味的我再讓人帶過來。」
於淑芬拎著幾包東西正要往桌子上面送，葉奶奶一個凌厲的眼風掃過來，她的腳步又硬生生停住了。
是了，先前老太太就說了，閒雜人等不要靠近。
這般，於淑芬有些無奈地看了丈夫一眼，又拎著東西退了回去。
不多會，葉蓁拿了幾包糖果出來，也有好幾種口味，都是平時蘇婉喜歡的。
可這麼多人看著，這糖怎麼吃得下去。
蘇婉拿了一顆在手上，沒動。
葉奶奶見著，對坐著的兩人淡聲道：「我累了，那些事情暫時不想談，你們走吧。」
葉之淵下意識地看了眼坐在對面那位同父異母的妹妹葉嬌，神色漸冷。
葉嬌也很穩，無視葉之淵的眼神，直接站了起來，微微對葉奶奶垂下頭道：「那我先回招待處了，明天再來看望您。」
葉嬌走了，那個保鏢模樣的男人跟隨她的腳步，而那位頭髮花白的管家卻是擦了擦淚道：「太太，我，我想留下來伺候你。」
葉奶奶擺了擺手，「走吧，我這個糟老婆子不要人伺候。」
管家張了張嘴，一邊哭，一邊走了。
葉奶奶又看向穩穩坐著的葉之淵，那模樣不怒自威。
葉之淵也站了起來，眼中含著淚光，「媽，我想給你老端茶做飯。」
葉奶奶：「滾。」
葉之淵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了。
他看向葉蓁，「小蓁，爸想跟你說幾句話。」
葉蓁沒動，盯著桌子上那些糖果。
「爸」這個字，對他來說太陌生了。
這般葉父只得帶著妻兒跟秘書走了，臨走時翻了一下箱子，準備將那些吃的跟營養品留下來。
葉奶奶：「拿著你的東西一起離開，我不想勞心費力氣去扔。」
「媽！！！」
葉之淵一激動，便跪了下去，對著葉奶奶磕了三個響頭，收拾了一下，帶著人走了。
這下子屋子裡總算是清靜了。
蘇婉說：「今晚到樓上吃飯吧，為葉蓁接風洗塵。」
葉奶奶點了下頭，眼看著就要到做飯的時間了，她實在是不想動。
蘇婉嘗了嘗葉蓁帶過回來的糖，聊了幾句，做了一下點評，就說要上去跟家裡說一聲。
葉奶奶讓葉蓁也跟著去幫忙，吃飯的時候再下來叫她。
葉蓁點頭，有些擔心地看了奶奶一眼，跟著蘇婉出去了。
兩個小輩離開，葉奶奶揉了揉跳動的腦門，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間房比隔壁葉蓁的房間要大一點，除了書桌跟衣櫃，床頭還擺著一個專門放臉盆的架子。
架子很顯然是葉家以前的老物件兒，畢竟現在大家洗漱都是去水房或是專門的浴間，就算端水到房間也沒那麼多講究，弄個小凳子就行了，根本不可能專門擺這些東西，太占地方了。
葉奶奶當年從葉宅搬出來時能帶的東西不多，這個架子就是她那時用來提東西的，將被子那些夾在裡面，不至於到處散著。
那時，監督員也就是看著木架子普普通通，除了兩端有點兒古味的雕刻，並沒有什麼特別，也就默許她將這東西帶出去了。
後面來到這邊，葉奶奶就一直將架子擺在自己床頭，偶爾擺個洗腳盆什麼的。
這十幾年來，經過好幾輪的檢查，架子都安然無恙地佇在這裡，未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誰又能想到，當初葉奶奶離家的時候，最想帶走的就是這個木架子。
十八年了，葉老太爺將這個架子交給她已經十八年了。
架子的機關在哪兒她仍然記得非常清晰，握住最上面掛毛巾的橫軸，抓住左手邊的支架，向右擰九圈，再換手，抓住右手邊的支架，向左擰七圈，最後按壓橫軸的左邊，就能將隱藏在中間的內軸取出。
內軸是金剛木製造，挖去了空心，有一個二指寬的空洞。
葉奶奶將木軸拿到桌前，輕輕搖了下，有東西掉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