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戰啊，我推我家老頭子去公園裡轉一圈，有什麼話你們慢慢說。」
說完，讓護工和保姆一起將程老爺子搬上了輪椅，推著老爺子出去，出門的時候老爺子還在那嘀咕。
「我這捂住耳朵，又不聽，你真是多事。」
卻被老伴拍了一巴掌。
等老爺子出去，程老夫人又回來。
「不然我也帶囡囡出去逛一圈？還有，教孩子咱們教導為主，別躥火。」
許戰看向病床上的囡囡，囡囡看看爸爸又看看哥哥，許辰陽摸摸囡囡。
「你和奶奶出去玩一會，哥哥和爸爸說說話。」
小姑娘不知道聽沒聽懂，但還是點點頭，朝著程老夫人伸出手。
程老夫人摸摸囡囡的小腦袋，將人抱起來，轉身出去。
病房內又只剩下許戰和許辰陽。
許戰沒有再開口，許辰陽攥著拳。
「我不會去找她，不會跟她走，我不想認她。」說著這話的時候，許辰陽的聲音都帶著顫抖，仿佛一下就被拽進了那天下午，和那些充滿絕望的日日夜夜。
許戰看著許辰陽：「那你現在這副姿態是什麼意思？做給誰看呢？」
許辰陽蒼白了臉，抬起頭看著許戰，眼眶徹底通紅了，但眼底有著膽怯。
許戰心裡有些無奈，說到這程度，這孩子還不打算敞開心扉，他是毫無辦法了。
以前怎麼沒發現許辰陽倔強到這個程度呢？
「許辰陽，你已經八歲了，不是小孩子了，是可以清晰的表達自己恐懼害怕的擔憂的有思想的人了，沒有人會再無條件包容你的任性和小脾氣。
如果你不想失去你媽的話，就適可而止。」
許辰陽突然一抹眼睛。
「我……我不配……嗚嗚嗚……」
許戰愣了一下，這孩子的話是逼出來了，但他卻有些聽不懂了。
「你不配什麼？」
「我不配當她的兒子，嗚嗚嗚……她不但想殺了我，還想殺了我媽，我被扔下水渠的時候，死死的扒住木頭的時候，我聽到她和那個女人扭打在一起了，她們探頭看我的時候，我看到那女人手裡有磚頭，差一點就砸了下去……」
許戰心裡一驚，沒想到還有這麼多細節。
或許許辰陽就看到了這裡便被嗆暈過去，沒看到後來的一切，便陷入了如果再靠近楚麼，還會被那個倀鬼纏上來的恐懼中。
許戰嘆口氣，還沒有告訴許辰陽肖紅已經被抓，這輩子怕是都出不來的這個消息，只是走過去，將門打開。
原本離開的楚麼去而復返。
或者說，從一開始楚麼就沒有離開。
這只是夫妻倆商量好的套路。
所以說，知子莫若父母，給八歲的小孩子下套，那是一下一個準。
楚麼走進來，許辰陽再笨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話都被聽到了。
他垂下頭，身體一聳一聳的，病床上也砸出來無數的淚珠子。
楚麼走過去，對許戰使了一個眼色，許戰便轉身離開，還貼心關上門。
楚麼將放在一旁晾好的開水拿過來，遞到許辰陽面前。
「喝水嗎？」
許辰陽手死死的攥著被子不抬頭。
楚麼將杯子又往前抵了抵。
「真不喝？不喝我……」
「喝。」許辰陽啞著嗓子接過水杯，想要喝水，但哭的泣不成聲怎么喝的進去。
楚麼輕笑一聲。
「怎麼，現在連媽都不願意叫了啊，不叫媽還想喝我倒的水，想得美。」
說著又要去將杯子拿過來。
可許辰陽死死的抱著杯子不撒手，但也不叫人。
楚麼直接捧著他的臉，讓人抬起頭來。
淚珠大顆大顆砸下來，可聽不到一聲哭聲。
許辰陽的臉上也有傷，甚至身上的摔打傷也不少，這樣憋著哭一定會讓身體很疼痛，楚麼看著嘆口氣，用自己的手去抹他的臉頰，將那眼淚抹掉，可下一秒又有更多的湧出來。
楚麼也有些鼻酸。
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竟然差點被肖紅下了黑手，她甚至都懷疑許辰陽就是因為看到了，想要提醒自己，卻忘記自己是在水裡，這樣被嗆暈過去。
在昏迷的時候，他到底夢到了什麼，才從醒過來之後整個人如驚弓之鳥。
楚麼一邊給許辰陽擦眼淚，一邊說。
「我說過，我楚麼是你的靠山，後盾，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你都不用害怕，忘了？」
許辰陽搖頭。
「還是我做的不好，你質疑了？」
許辰陽繼續搖頭。
「那你是覺得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需要你一個小崽子來操心？還是你覺得，現在危險苦難都是你帶來的？」
這次許辰陽倒是不搖頭了，默認下來了。
楚麼抬起手，看了半天，在許辰陽的後背上輕拍了一下。
「放屁！誰做的錯事誰承擔，哪有讓一個小孩子去背鍋的？而且我要是連一個惡毒女人都治理不了，那也太無能了？
許辰陽，你給我記住了，被一個畜生生下來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那個虐待你，欺負你的人，能反抗就及時反抗，反抗不了，我們就隱忍不發，暗中蟄伏，然後一擊斃命，讓對方付出代價。
而不是自憐自艾，將所有的過錯罪過都往自己身上攬。
不管什麼時候都記住，與其內耗自己，不如責備他人，知道嗎？」
許辰陽眼裡還帶著茫然，楚麼都被自己的觀念逗笑了，真這麼教育，會不會教育出來一個自私的小崽子。
但，誰管那麼多呢。
「還有，你是沒看到我是怎麼揍那個女人的，我一把就把她掀翻在地上，騎在她的身上，一個左勾拳，緊接著一個右勾拳，將她的鼻血就這麼砸了下來，她就開始求饒，我錯啦，放了我吧，求求你啊。」
楚麼說的繪聲繪色，許辰陽一邊聽，一邊……淚珠子往下滾。
楚麼說的口乾，再次端起水杯，許辰陽已經先一步開口。
「媽，我要喝水。」
楚麼愣了一下，隨即失笑，這破小孩，真是讓她一口水都喝不了啊。
將水遞過去，許辰陽喝了一口，又大聲的叫了一句。
「媽……」
「唉……」楚麼盯著水杯有些眼饞。
許辰陽又喝了一口。
「媽……」
「知道了知道了。」
又一口。
兩人就像是剛學會了段子的鸚鵡，你一言我一語，用詞簡單，聲音洪亮來回拉扯。
但……喊出去的每一聲媽媽，都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