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準備回去的時候,距離九點鐘只剩幾分鐘。
匆匆忙忙趕到,車廂里已經很多人了,出勤司機的戰士小王正依靠著車廂,手上叼著一根快吸完的煙。
「趙連長,你們來啦!」
小王笑呵呵的,並未因為兩人的遲到而惱怒。
「不好意思,來晚了。」
趙星宇認真致歉,他恨不得把所有的漂亮衣服都給小媳婦買上,所以疏忽了時間。
「哪有,你們準時得很。正正好呢!」
小王笑著調侃。
氣氛一下子輕鬆起來。
「行了,別在那拍馬屁了,趕緊發車吧。」
「我們都在這等了好一會了,再說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後邊傳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
齊思思抬眸望去,是韓嬸子,旁邊跟著個繆翠翠。
兩人都是一身土布衣服,繆翠翠穿著碎花衣和土棉褲,韓嬸子也是差不多打扮,花色要老一些,頭上包著頭巾,乍一看憑白老了十歲。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她們。
「咦,」小王一臉錯愕,往車廂裡面看了下,「我記得早上沒看到你們啊?人都齊了的······」
這對婆媳在部隊算是出名了。
只不過,不是什麼好名聲。
一個是尖酸刻薄的婆婆,一個是婚前苟合的新媳婦,偏偏兩人婆媳不和,最近沒少在招待所鬧笑話,哪怕不愛打聽八卦的人,多少也聽說過。
韓嬸子面色彆扭,不太愉快地道:「我們是昨天下午出門的,沒趕上回去的車,所以就在鎮上住了一晚。」
小王皺了皺眉。心想每次回程他們都會數人頭,不至於把人落下。
除非是這對婆媳遲到太久,或者壓根沒想回去,所以車子才走了。
「在鎮上沒遇到什麼事吧?你們住的旅館?」
小王試探性地問。
「沒,在一個老鄉家裡住的,」韓嬸子答了兩句不耐煩了,擺手道,「問那麼多幹啥,能不能回去了?」
「行吧!」
小王雖然覺得有些怪異,但想著兩個女人翻不出什麼風浪,也就罷了。
「你們上去吧。」
轉身又對趙星宇說道:「趙連長,你們也上車吧。」
「行,辛苦了。」
趙星宇收起拐杖,在齊思思的攙扶下上了副駕駛。
沒辦法,他現在還是個「傷患」,既然做戲就要做全套。
「這不公平!」
韓嬸子正往車廂後邊走,看到這一幕,頓時嚷了起來。
「小伙子,憑什麼他們能坐前面啊?我們就只能坐後面?都是同時到的,憑啥啊?」
小王上車的動作頓了下,徑直走過去,大聲道:「車廂里那麼多人坐,你知道他們為什麼不問嗎?」
「他們傻唄!」
韓嬸子嘲諷著,語氣自得:「我可不跟他們一樣傻,他還是軍人呢,就更應該把位置貢獻出來了,憑啥享受特殊待遇啊,我一把老骨頭了,我也想坐前面的座位。」
皮質的座椅寬敞又舒適,和車廂里的鐵皮板,完全是不同的感受,何況一個車廂那麼多人,又悶又熱。
小王氣笑了,大手下意識握住腰間的配槍,震聲道:「你還真就說對了一點,就憑趙連長是軍人,人家因公受傷,腿還沒好,所以我給他座位坐,合情合理。」
「至於你?」
上下打量了一番韓母,眼神挑剔又嫌棄。
這麼一個粗俗的老婆子,要不是看在是部隊戰士的母親的份上,他都不想捎帶上。
「你除了有一把年紀,你對部隊有什麼貢獻嗎?你給部隊做過布鞋還是縫過棉襖?你享受著軍人犧牲帶來的安逸生活,你還好意思質問了?誰給你的膽子!」
他氣勢洶洶,語氣很重,韓母被說得頭一點一點往下低,愣是抬不起頭。
空氣里瀰漫著尷尬的氣氛。
「說得好!」
車廂里爆發出噼里啪啦一陣掌聲。
「小王說得對,咱們享受著戰士們帶來的安逸,給軍人一點殊榮怎麼了,又沒有損害誰的利益。」
「何況趙連長還是個傷患,屬於弱勢群體,我們應該照顧他的。」
「人民的生活與日俱進,可有些人的思想卻還是腐朽的,要我說就該抓去改造,讓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思想!」
聽到這兩個字,韓母的身形哆嗦了下,顫聲道:「不,不至於吧,我,我不就是質疑了下嘛,我也沒幹什麼啊······」
繆翠翠見勢不好,連忙補充道:「王同志,我婆婆她,她就是一時想差了,她沒有壞心眼的,趙連長受傷了坐座位很應該,我們沒有意見。婆婆你說是吧?」
說完使勁捅了一下身邊的韓母。
這老虔婆,嘴巴臭得很,平時在家裡罵天罵地也就算了,到外面還這麼不識相,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萬一真的被抓去改造,那桂兵哥也要受到牽連,她還怎麼過上富太太的生活!
「對,對對對,我沒意見。我就問問······」
韓母鬆了口氣。
雖然她也沒聽清兒媳婦說的那一長串是什麼意思,但是形勢不對,認錯就對了!
「最好是這樣!」
司機小王狠狠瞪了兩人一眼,目光中滿是審視。
看來,他要和領導匯報,讓上面加強對隨軍家屬的思想政治工作了。
這種事情,萬一再出現幾次,傷了戰士們的心怎麼辦!
對話的間隙,趙星宇已經從座位下來了。
「趙連長,你這是?」小王有些惶恐,連忙挽留道:「我都說開了,您不用介意的,反正不坐也是空著。」
趙星宇笑著搖搖頭,「既然群眾有意見,我自然不能接受這些特殊待遇,回頭等領導指點再說。」
小王欲言又止。
最後長嘆一氣,沒有再勸。
趙星宇撐著拐杖來到車廂後面,齊思思拎著兩人買的衣服和糖果點心。
已經上車的軍屬連忙讓出空位,幫助他上來。
齊思思將東西放上,也跨上了車廂。
把車廂門板拴好,司機小王也上了駕駛座,起程返回。
車子搖搖晃晃開始行駛。
「趙連長,您這是何必呢。」
「是啊,別個思想不及格的不懂,可我們都能理解的,你這萬一碰傷了多不值!」
車廂里有人替他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