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客廳的時候，劉琴也在。

  身邊還多了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婦女。

  「這是老家的親戚何姐，平時幫著做點飯菜，今天的晚飯就是她做的。」

  趙星宇對她有點印象，上一次來趙家的時候，就是何姐做的飯菜，幫他打理的生活用品。

  「辛苦何姐了！」

  何姐連忙低著頭說道：「不辛苦不辛苦，做點飯菜而已。司令和太太都是很好的人。」

  「司令還要一點時間才會過來，剛才已經打電話通知了，你們要是餓了，先吃也行。」劉琴一臉溫和地笑，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做個好後媽。

  趙星宇沒有搭理她的提議。

  「沒事，不著急。」

  睡了一覺起來，兩人都有點口渴，何況還是在京城這種氣候乾燥的地方，剛才喝下一大杯溫水，並不怎麼餓。

  拉著齊思思到院子裡逛了一圈。

  雖說這個繼母性情處不來，但是這種愛附庸風雅的性子還是有點好處的。

  起碼家裡打理得乾乾淨淨，院子裡擺放著不少花卉，養得很不錯，爭奇鬥豔，芳香綿綿。

  「風景不錯！」

  趙星宇頭一回覺得這個繼母還是有點好處的。

  「還行！」

  齊思思看多了後世各種景點營造的美景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對面前的花圃並無太多的感觸。

  感受著秋季微涼的風，撫過肌膚的涼意，倒是頗有點愜意。

  沒過多久。

  吉普車駛進來，在院門前停下。

  司機沒動。

  趙司令很快下車，大步流星地往裡走。

  雙方在院中撞上。

  他膚色呈小麥色，皮膚有些粗糙黝黑，眼睛卻很亮。

  眉毛一樣是劍眉，五官眼睛是大大的杏眼，不如趙星宇那般精緻，鼻子要圓鈍一些，容貌就沒那麼驚艷了。

  身高一米七八的樣子，穿著綠色的軍大衣，大步流星走過來的時候，很有軍人的氣勢。

  趙星宇望著許久未見的父親，神色呆了呆，一時沒有開口。

  「好久不見了！」

  趙司令語氣有些感慨。

  「我不去見你，你也不來見我？這是和我生分了？」男人板著臉，語氣帶著一絲質問和不虞。

  趙星宇頓了頓，「父親不也沒去看我？」

  都是一樣不主動，憑什麼就成了他的過錯？

  趙司令氣笑了，「你這小子！」

  「當老子的想見兒子，還得自己過去？你就不曉得主動一點？」

  滿天底下也沒見過這樣的事。

  「父親，劉姨在等我們吃飯。」

  趙星宇淡淡道。

  並沒有繼續爭執這個話題的意思。

  趙司令閉了閉眼，忽視掉剛才的話題，大步往屋裡走。

  劉琴很是賢惠地上前迎接，溫溫柔柔地說了幾句，將他身上的大衣卸下，放在衣架子上，又迎著人落座。

  「星宇他們中午就到了，就等著你呢。」

  若是忘記她的身份，倒真是一家子和諧的畫面。

  「中午就到了？」

  「我記得票是早上到的吧？」

  趙司令沒有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反而質問了一聲。

  看向趙星宇，問道：「午飯吃了沒？」

  趙星宇搖搖頭，「坐了一天多的火車，路上沒休息好，也沒什麼胃口。」

  趙司令扭頭看了一眼妻子，神色不大滿意，但他很快揭過去。

  劉琴有些心虛。

  她當然是故意的，趙星宇不提她就當做沒有這回事，當時何姐不在，難道要她這個繼母親手給他們下廚？想得美！

  所以她就理直氣壯地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了。

  說話間，幾人各自落座。

  趙司令是一家之主，自然坐的主位。

  劉琴在他右側。

  趙星宇則是撿了父親左側的位置，右邊是齊思思。

  親疏關係一目了然。

  劉琴連忙擠出笑容，打了一碗雞湯遞到他面前的位置：「知道他們要來，我特意讓何姐晚飯做的豐盛點。雞湯從中午就開始燉著了，火候絕對到位，你嘗嘗。」

  「嗯......」

  趙司令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緒。

  淺嘗一口後，便示意趙星宇：「你們也吃，飯前先喝口湯暖暖身子。」

  視線在兒子身側的年輕女娃身上停留片刻。

  這就是他的兒媳婦？

  和照片上看著，倒是有些不同。

  沒有了那股冷艷的氣質，多了一絲天真單純，像是鄰家女娃一般可親。

  「你叫思思是吧？」

  趙司令恍惚記得信紙上是這麼寫的。

  「對！」

  齊思思雞湯都不喝了，看著他的眼睛說：「知道您在京城，我們早就想過來拜訪了。」

  面前的人可是他們小夫妻的大金主，結婚禮物給了那麼豐厚的一筆錢財，足夠養他們十幾年了。

  「咳咳，」趙司令不自覺帶上笑容，和藹道：「不必這麼客氣，這也是星宇的家，你們來了只管住下就是。」

  住下了，想見他隨時都行。

  「也別學星宇，你叫爸就行。」

  趙司令可不想再聽到一個人生疏地喊自己「父親」了，到底是沒有親眼看著兒子長大，不好強求，這個兒媳婦看著卻很討喜，他想親近一些。

  「好，爸！」

  齊思思遂了他的意，脆生生地喊人。

  換來趙司令一個燦爛的笑容。

  「快點吃吧，再不吃飯菜都要涼了。」

  劉琴在一旁用眼神斜眼看人，不就是一聲爸麼，兒子從小喊到大，一個丫頭而已，至於那麼稀罕嗎？

  看來這個拖油瓶帶來的兒媳婦是個麵皮厚的，不像繼子硬骨頭，她得提防著點，免得老頭子被哄了過去。

  「嗯！」

  趙司令及時打住，後面飯桌一片安靜，沒有再開啟話題。

  飯桌菜色也簡單。

  四菜一湯。

  土豆燒雞，紅燒魚，宮保雞丁，炒青菜，老母雞湯。

  菜色樸素，味道絕美。

  何姐的手藝很不錯。

  吃到最後，盤子全都清光了。

  劉琴很是賢惠地跟何姐一起收拾碗盤，一副當家女主人的做派。

  其實幹活的都是何姐，就劉琴那雙保養良好的手，怎麼看也不是個愛幹活的性子。

  再者，若她真有那麼賢惠，家裡也不至於需要請何姐做飯了......

  齊思思沒管她。

  愛表現就去吧。

  她這一趟是來做客的，沒打算折騰自己。

  跟著趙星宇一起往趙司令書房去了。

  趙司令坐在書桌後面，健壯的身軀倚靠在木質椅子裡，一身氣勢變得懶散。

  「你們來京城還有別的事嗎？」比如除了軍校進修......

  「沒，順便看看您。」

  趙星宇回答得乾脆。

  「那你還帶上媳婦？」趙司令狐疑地看著兒子，他怎麼不大信呢？

  這個兒子，從前怎麼抽打都不動一下。

  難道真像別人說的那樣，娶了媳婦就懂事了？

  「進修順便帶思思逛一下京城，看看風景。」趙星宇補充了一句。只有見公婆、住下這事，原不在他計劃之中。

  如今到了，那就順其自然吧。

  「爸爸是有什麼想法嗎？」

  齊思思不覺得趙司令會無的放矢，肯定是有什麼想法不好開口。

  「嗯......」

  趙司令猶豫著，閉了閉眼，沒有第一時間開口。

  「星宇，你有沒有想過，調回來？」趙司令睜開眼，銳利的眼芒緊盯著兒子。

  年紀漸漸大了，他也開始想念兒子，幻想起子孫滿堂，含飴弄孫的畫面......

  趙星宇愣了一下。

  緩緩搖頭。

  「我對京城不熟，沒想法。」

  如果是別的地方，他或許會有想法，但是京城......算了吧。

  「這邊競爭應該挺大的，您別操心了。」

  想把一個外來人安插進本地部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以趙司令的身份，若是個陌生人，只要有點成績，那就是易如反掌。

  偏偏是親兒子的身份，他就越不能這麼做！

  否則便是給別人送上攻訐他的把柄。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京城？」

  趙司令再次追問。

  趙星宇沉默了。

  他能說自己從未想過嗎？

  在趙星宇的計劃里，他和京城毫無關聯，唯一想的就是和齊思思在一起，他們兩口子和娃兒，還有岳父岳母一起生活。

  在他生命中消失多年的父親......從未想起。

  「父親，難得見面，我們還是不說這些了吧。」

  趙星宇不想掃興。

  卻也不想撒謊。

  「好好好！」

  趙司令長嘆一氣，臉上掛起一個笑容，眼神卻滿是難過，似有晶瑩閃過。

  「給！」

  趙司令從書桌里摸出一個做工精緻的方形木盒，遞到齊思思面前。

  齊思思下意識看向身邊的丈夫。

  趙星宇一臉好奇地看著。

  「打開看看！」

  趙司令催促，面色和煦。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齊思思也就乖乖照做。

  想著應該是什麼禮物。

  木盒打開，絲綢包著一個碧綠的玉鐲。

  晶瑩剔透，綠汪汪的，像是一汪湖水。

  顏色層次變化極為自然。

  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見小夫妻倆面色淡淡，只目光有些許驚訝，趙司令說不清心中什麼感覺。

  「這是你奶奶留下的鐲子，只傳給咱們家的兒媳婦。如今就交給思思了，你們也要努力，以後傳給下一輩。」

  意思是，早點生個兒子唄？

  齊思思認真點頭：「謝謝爸！」

  既然是給兒媳婦的，那她就不客氣地笑納了。

  才不會客氣呢！

  如果她不要的話，萬一老頭子以後給了繼母的兒媳婦呢？

  這東西就該是趙星宇的！

  「謝謝爸！」

  趙星宇也跟著喊了一聲。

  趙司令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眼神閃過嫌棄，「連道謝也要學你媳婦，真沒用！」

  趙星宇臉色黑了黑。

  老頭子就是不會說話，活該娘不要他！

  齊思思嘴角翹起，憋著笑意。

  「爹，你就別和星宇計較了，他估計是太久沒見你了，有些拘謹呢！」

  說完還調侃地掃了趙星宇一眼。

  趙星宇心裡翻白眼，拘謹個錘子！

  這趟回來，他不爽很久了，不管是劉琴的作壁上觀，還是老頭子的不見人影......壓根不存在什麼拘謹，他是克制著那股子敵意，不然才不會坐在這好好的說話。

  趙司令瞥兒子一眼，不太相信這個說法，但兒媳婦的面子是要給的，他就當信了。

  「都是成家的人了，以後要成熟點，好好照顧思思！」

  「嗯！」

  說起這個，趙星宇面色倒是認真了不少。

  趙司令見狀，也沒再批評他，反而談起了部隊的事情。

  這些就不是齊思思能插嘴的事了，她坐在一邊假裝自己是個木頭，只聽不說話。

  趙司令當然不是傻子，若真是不能讓兒媳婦聽的，他也不會開口。

  大部分還是講軍區的一些公開政策和京城的事。

  他盼著兒子能受到誘惑，主動調來京城。

  「你們兩口子，現在是住在齊家還是？」

  趙司令恍惚記得，兒子當初寫信說齊家兩口子對他很好。

  趙星宇淡淡道：「我升任營長了，在部隊分的房子挺大的，和思思一塊住，偶爾回去吃飯。」

  兒子升職的事，趙司令當然知道。

  這件事一早就有人跟他稟報了，引得幾個老朋友羨慕不已，說他兒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指日可待」。

  老趙得意了好一陣......這就不必讓兒子知道了。

  「幹得不錯，不過也不能驕傲，還要再接再厲，知道嗎？」

  「親家夫妻對你好，你以後也要好好孝順他們。」

  趙星宇很想翻個白眼，這些道理他都懂，用不著老頭子在這瞎表現......

  面上還是恭恭敬敬地應下了。

  趙司令便很是滿意地點頭，覺得孺子可教也。

  又說起了部隊發生的一些事情，當年自己經歷過的戰爭......

  從中挑取精華，給趙星宇傳授經驗。

  齊思思聽得津津有味，完全當成故事會了，時不時會發出驚訝崇拜的光芒。

  撇去老趙在家庭方面的不負責，他在軍事上確實是個天才，而且也是很出色的指揮官，帶領過不少亮眼的戰爭。

  老趙在兒媳婦崇拜的目光下，那是越說越起勁，滔滔不絕。

  趙星宇並不怎麼插話，安靜地聽著。

  這些事，從未有人跟他說過。

  如今，從另一個視角，對老趙重新認識了一遍。

  似乎，他也沒那麼差勁。

  當然——老趙在看女人的眼光上，確實是很差勁，這一點是實錘了！

  談話持續到很晚。

  直到王斌敲門提醒趙司令該休息了，老趙才停下話頭，看了眼手錶。

  「哎，都這麼晚了！」

  如今總算是明白那些老朋友為什麼都喊著想要個乖女兒了......

  「你們也早點休息吧，明兒我帶你們到京城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