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伴兒，火車上的時間也不再漫長。

  四個人占了一個車廂，都是相熟的，這趟出行就很舒服，不用拘謹。

  夜間玩累了，火車來到了不知道哪個城市，車廂門口有人敲門叫賣東西。

  齊思思本來想看看熱鬧的，徐姐攔住了。

  「外面的東西都不知道干不乾淨，我們自己帶了吃的，思思妹子你就跟我們一塊吃得了。」

  周營長笑呵呵地拿出一個大包袱，裡邊好幾個不鏽鋼飯盒。

  「這是我媳婦下午趕時間做的，雖是粗糙，勝在能吃。」

  「徐姐真厲害！」

  齊思思真心感慨。

  她光顧著收拾行李了，完全忘記要自己帶乾糧。

  「這有啥，俺們每次從老家過來要坐兩天火車呢，準備的更多！」

  徐姐不以為意，熟練地往外掏東西。

  「吶，這個是玉米餅，你之前吃過的。配上點紅燒肉，那味道絕對好！」

  接著不慌不忙，掏出一個小臉盆，拿出暖水瓶，往裡邊倒入熱水，接著再把飯盒放進去浸泡。

  幾分鐘後。

  飯盒打開。

  溫熱的紅燒肉，肉皮帶著一種晶瑩剔透的感覺，散發著淡淡的甜香。

  「看起來好好吃！」

  齊思思雙手合十，一臉期待。

  徐姐會心一笑：「吃著也好吃，我家娃兒最喜歡了。」

  玉米餅配著紅燒肉吃，滿嘴甜香，肥而不膩，簡直絕了。

  兩個大男人吃的是卷餅，普通的軟麵餅，個頭快趕上那臉盆了。

  裹著紅燒肉，再夾點炒包菜，味道一點也不差。

  「徐姐手藝真不錯！」

  趙星宇也誇了一句。

  比起齊思思愛做的精緻小菜，徐姐做的東西雖然外表粗狂了些，但味道一點也不差。

  「嗨呀，做了這麼多年飯菜，也就這一個優點了。」徐姐笑眯眯地說道，還拿眼神去撩周營長。

  「我家那口子都吃膩了，老愛往食堂跑。」

  「冤枉啊！」

  周營長萬萬沒想到，剛還好好的，火突然就燒到自己身上了。

  「我那不是捨不得你辛苦嘛，咱們就倆人，你做多了不合適，做少了又折騰。」

  徐姐也知道是這麼回事，笑了笑，沒再欺負他。

  「食堂是挺方便的！」

  齊思思這個食堂常駐人員說了句公道話。

  她自己也愛吃食堂的飯菜呢。

  「等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不一樣了。」徐姐含笑看著她。

  齊思思背後差點冒冷汗。

  她現在還是無法想像自己和趙星宇多了個孩子的場景......

  「咱們不提這些，還是說說接下來的安排吧？」

  「到了京城，咱們就住招待所，我們進修班下午就放課了，可以陪你們出去逛逛，看看京城。」周營長說。

  原本若是只有他和媳婦一起，那可能不會有太多想法，甚至媳婦壓根不會跟他一塊。

  這不是有小趙和小齊嘛，有人就能多個伴兒，做什麼都安心點。

  趙星宇看了兩人一眼，又看看自家媳婦。

  「我可能要回家看一趟，帶思思一起。」

  來了京城，不去看一趟父親的話，不合適。

  且，結婚後那封信，父親給了那麼多東西，於情於理他都該帶思思上門認認臉的。她是他的妻子，理應讓所有人知道。

  「原來趙兄弟你是京城人啊？」

  周營長大為驚訝，他光知道趙星宇沒有爹娘在身邊，倒是不知道人還是京城人。「那咋跑那麼遠呢......」

  趙星宇沒有生氣，淡淡道：「我娘是南方人。」

  他當初離婚後想跟著娘，誰知道爹娘都一個樣，誰也沒時間帶他，後面反而是在齊家生活。

  雖然齊家兩口子都有工作，也忙得很，但是總有一些時間留給孩子，那才是一個正常家庭的氛圍。

  齊思思眼神瞟了瞟他。

  醜媳婦要見公婆了？

  聽說趙星宇的爹是司令來著，比自家老爹官位還高一級，會不會很威嚴很嚇人？

  自家老齊偶爾生氣的時候，那臉色可難看了，能把小孩嚇哭。

  心底突然就有點惴惴不安。

  趙星宇拍了拍她的手，沒說別的，只一個動作，就安撫了齊思思的不安。

  「思思妹子緊張了？」

  徐姐調侃著，「放心了，你這麼漂亮的兒媳婦，又有本事，你婆家肯定喜歡。」

  「思思是和我過日子，我喜歡她就夠了。」趙星宇淡淡補了一句。

  徐姐怔住，嘴巴張得老大，隨即笑了。

  「瞧瞧趙兄弟，這就護上了，嘴巴可真會說話，老周你可得學學！」她當初上婆家的時候，老周可沒給她說過這種話。

  「有什麼好學的，我爹娘待你比我還好，要說不安那也是我......」上岳家的時候，他心裡可忐忑了，把人家新鮮白嫩的小白菜摘走了，挨了一頓好揍。

  徐姐哈哈笑，不再提學的事了。

  飯後說說笑笑的，夜徹底深了。

  齊思思靠在臥鋪床頭，看向窗外的風景。

  偶爾能看到一些樹木，有時是荒無人煙的小村莊，破落的茅草屋......

  有時是大片大片的湖水和海，還能看見天空上的點點繁星。

  畫面很美。

  帘子拉了一半，她靠著自家男人的肩膀上，默默欣賞。

  直到不知不覺，眼皮變得沉重。

  腦袋緩緩砸到男人肩膀上，隨即不動了。

  趙星宇扭頭一看，人已經睡著了。

  也沒驚動她，直接把人攬住，抱在懷裡往下退，然後放平讓她睡。

  對面徐姐和周營長也沒動靜了，估計是睡覺了。

  趙星宇將帘子拉好，也跟著睡了。

  買的臥鋪票，用的是幹部資格，還有軍官證，等閒人不敢往這闖。

  且車廂門上了拴，如果有賊人想要闖進來，他肯定會醒。

  因而誰都沒提過守夜的事，安安生生睡了一覺。

  待到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

  齊思思睜開眼看到陌生的環境，還有些錯愕，一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直到聽見床尾男人和周營長兩人的說話聲，記憶才緩緩回來。

  她剛一動，趙星宇就發覺了。

  「醒了？睡得還好嗎？」

  齊思思緩緩點頭，人還有些懵：「挺好的。」可能是有他在身邊，所以她睡得很沉，都一覺睡到早上八點了。

  「那就好。」

  趙星宇眼中閃過笑意。

  「早上火車的餐廳有賣飯菜，我買了兩盒，讓他們溫著呢，要一起去取嗎？」

  齊思思連忙點頭。

  她還沒看過當下的火車呢，前世很少坐過，後來用的都是高鐵，要麼就是自駕。

  這次難得出門，齊思思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你跟緊我。」

  趙星宇幫著打水洗漱，又拿了外套讓她穿上。

  出門時還牽著媳婦的手。

  周營長全程旁觀，看得直咂舌，「以前沒發現，小趙對他媳婦可真寵著！」

  「我感覺在小趙心裡，他媳婦估計就是個易碎的洋娃娃，得小心照看呢。」徐姐就笑，語氣里還有點不易察覺的羨慕。

  看那疼寵的架勢，不知道的以為是伺候小閨女呢，真是哪哪都呵護著。

  「你說他擱哪兒學的？」

  周營長一臉納悶。

  「我也沒見過別人這樣啊。」那架勢跟伺候公主似的，關鍵小趙看著挺樂在其中的樣子。

  徐姐給他腦袋來了一巴掌：「這種事，能是學得會的嗎？」

  有心者不用教，無心者教不會。

  周營長聯想到自己，讓他用這樣的做派對待他媳婦，那確實是學不會......

  他惡寒地搖搖頭：「還是不學的好，婆娘哪能這麼慣著，以後有了孩子，那得多嬌氣。」

  又一臉討好地看向自家媳婦，說道：「媳婦，你可別學，你這樣的就很好。」

  徐姐翻了個白眼。

  若是可以，誰不想當被呵護的那個呢。

  「我這是上了賊船，下不來了。」

  孩子都生了，一把年紀，認命了。

  「什麼叫賊船，當初你追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你個死老頭，說什麼呢......」

  兩口子鬧著鬧著，突然就笑了起來。

  早晨的火車也不怎麼安靜。

  齊思思走出去後，發現外面其實更吵，熙熙攘攘的人潮聲，各種地方的方言都有。

  前面幾個臥鋪車廂還好點，人少。

  等到了硬座車廂，一整節車廂都是人，還散發著各種奇奇怪怪的味道。

  不光座位上，車廂連接處都擠滿了人，還要打招呼喊人讓點道。

  齊思思擠得心累，她不喜歡和陌生人有肢體接觸，哪怕只是碰到了，也很難受。

  好在有趙星宇幫她擋著。

  一路走到中間的餐廳，齊思思感覺鼻子裡呼吸的都是怪味。

  男人的汗臭味，臭腳丫子味，小孩的屎尿味，大蔥和沖天的蒜味，還有廉價清潔劑的味道......

  「別集中精神。」

  趙星宇心疼地攬著人，讓她靠在自己身上，避開周圍的氣味。

  車上過了一夜，身上多少有點味道，何況那些人帶了各種各樣的吃食，那味道混在一起，發酵起來簡直堪比氣味炸彈。

  他自己聞著也有點難受，何況是從小就沒經歷過這種情況的齊思思。

  齊思思把臉貼在他胸口，聞著男人身上清香的味道，這才感覺渾噩的大腦清醒了些。

  「早知道就不跟你出來了。」

  她有點小後悔。

  隨即又想到，若是自己不來，那就只有這個男人，她也不會知道他的辛苦，又默默把話咽下去。

  算了，既然是夫妻，肯定要共同承擔。

  乘務員認得趙星宇和他的軍裝，一見面就笑呵呵地打招呼，問他是不是來拿飯盒的。

  「你吃了嗎？」齊思思小聲詢問。

  趙星宇頓了下：「可以陪你再吃點。」

  「那我們再買點？」

  齊思思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餐廳的飯菜都是用飯盒裝的，此外還有一些滷菜，比如滷雞腿，拍黃瓜啥的。

  齊思思對雞腿不怎麼感興趣，要了個拍黃瓜，看見有鐵罐裝的八寶粥和玻璃瓶的汽水就多拿了兩罐。

  「謝謝同志了！」

  趙星宇對那人道謝。

  回去的路上才給她解釋。

  他們買的飯菜，其實是車上的員工餐，每次都會多做一些，販賣給車上有實力購買的乘客。

  早上有人到車廂里推銷，他們就過來買了。

  「他們還挺有生意頭腦的！」

  齊思思有些驚訝。

  轉念一想也是。

  除了買臥鋪票的，一般人硬座都自己帶乾糧，誰願意花高價買飯菜，價格比自己做的要翻好幾倍呢。

  「是啊。」

  趙星宇也感慨著。

  現在真是行行出人才，火車上賣盒飯也有講究。

  「不過這盒飯確實貴。」

  誰敢相信，一份紅燒排骨，要賣四塊錢。

  市場價一斤排骨也不過七毛錢。

  整整翻了五六倍的價格。

  還有那個拍黃瓜，擱村里誰家不是說一聲就白送，他們花了兩塊錢買......

  買三個菜加上米飯，一頓就吃掉了十塊。

  誰家消費得起！

  「呀，你們又買了東西？」

  徐姐看到兩人拎著一堆東西進來，很是驚訝。

  「徐姐，請你喝汽水！」

  齊思思把玻璃瓶遞到她手上。

  橘子汽水，一瓶八毛錢。

  她不認識上邊的牌子，但是憑感覺應該不難喝，就買了幾瓶。

  乘務員還說不用押金，回頭把瓶子留著他們過來收就行。

  省得再跑一趟了。

  「你咋這麼大手筆呢！」

  徐姐真是猝不及防，一看汽水都開了，勸阻的話也說不出了。

  周營長也得了一瓶汽水，呆了呆。

  「徐姐你那麼照顧我們，請你喝個汽水應該的，別客氣。」

  齊思思勸了一句，自己悄悄拿起汽水嘗了一口。

  冰冰涼涼的碳酸汽水，爽！

  有種氣泡在舌尖上跳舞的感覺。

  「先吃飯！」

  趙星宇接過她手中的汽水，用眼神示意。

  齊思思鼓著臉，開始拆飯盒。

  「徐姐，你們一起吃點？」

  趙星宇給她買的是燒茄子和紅燒排骨。

  齊思思一看沒有青菜，為了口味均衡，就多買了個拍黃瓜。

  現在一看，恐怕是吃不完。

  「成，姐陪你吃點。」

  徐姐也不客氣了，陪著她一起。

  偶爾夾一筷子拍黃瓜，再來一口燒茄子，配著咕嚕咕嚕冒泡的汽水，感覺也挺痛快。

  「這就是你們男人平時喝酒就菜的感覺嗎？還挺好。」

  「徐姐喜歡的話，下次可以來我家喝酒啊！咱們幾個女人聚一起，不帶他們。」齊思思笑嘻嘻地說。

  周營長摸了摸鼻子，沒說話。

  他頭一回喝上汽水，真甜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