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久安平靜溫和的態度令鄧有為先是一驚,隨後心中暗喜,看來他一個人到底還是撐不住先服輸,巴巴跑來問自己意見了。
可轉變來得太快,鄧有為還是有點不信,他傲嬌地說道:
「我說了又有什麼用,反正你也不會採用。」
孟久安感覺自己在和一個不講道理的人扯筋,心裡有些煩,可想到一分鐘前才決定要自我調整,又耐著性子說道:
「大家都是為了在冬訓中收穫經驗,得到鍛鍊,取得好成績,只要是為了團隊好的建議,我都會採納。」
見孟久安今天確實比平常好說話了許多,鄧有為這才別彆扭扭地開口:
「那我就再信你一次,要是我說了你又反對,那從此以後我就徹底閉嘴,到時候報告裡我該怎麼寫就怎麼寫。」
孟久安無奈地抿了抿嘴,心裡暗自嘆氣,這鄧有為怎麼跟個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唧唧歪歪,還拿寫報告威脅他?
難不成在鄧有為心裡,他孟久安是怕被人寫報告的人嗎?
不對,說他像大姑娘都是侮辱大姑娘了,至少他媳婦就比鄧有為颯爽得多!
事不過三,孟久安忍著點點頭,要是鄧有為再多說一句彆扭的話,他立馬轉身就走。
還好鄧有為終於說到了正事上:
「根據這幾天偵察兵探查回來的周邊情況,我認為我們已經進入了目標高地所在的中心區域,隨時都有可能與二連、三連碰上,所以我建議我們從今天開始不到萬不得已,最好減少用火,生火做飯的時間調整到清晨霧大的時候,其餘時間吃乾糧,保證一天一頓熱食就夠了。」
孟久安明白他的意思,之前三個連隊分散在這個廣闊的不知名山脈間,即使看見了遠處炊煙,既不能準確判定方位,也不能及時趕到,所以相對安全。
現在安全範圍縮小了,很有可能發生短兵相接的情況,要是貿然生火做飯,極易暴露營地所在位置,引來「敵軍」偷襲。
這個意見可以接受,孟久安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鄧有為見孟久安真的肯定了他的建議,一下就高興了起來,興奮地接著說道:
「再往前走,就是目標高地,高地外圍一邊是進入枯水期的小河,一邊是河床,空曠沒有遮擋,白天強行占領高地目標太大,容易引來『敵軍』襲擊,我建議我們選擇夜裡行軍,在天亮之前淌過小河搶占高地!」
孟久安眉頭皺了起來,鄧有為的分析沒有大問題,可夜裡過河難度不小。
雖說進入枯水期,可聽偵察兵打探回來的消息,要到達高地必須渡過那條小河,因為河道彎曲,加上高度落差的原因導致水流仍然比較湍急,河面有近十米寬,水的深度也能沒過人的頭頂,白天做筏子渡河肯定沒有問題,可夜裡渡河......
孟久安知道自己連隊有幾個不識水性的兵,他擔心要是夜裡看不清楚出了意外,出現了人員傷亡,即使最後他們成功搶占了高地,也沒辦法承受這麼大的代價。
鄧有為聽他說完顧慮,十分不以為然,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再說了,古時哪個將軍打仗會因為某個小兵不會鳧水就不過河了?
原本還指責孟久安獨斷專行,現在鄧有為又覺得孟久安優柔寡斷,總而言之在他眼裡,孟久安就不是個合格的指揮官。
「我覺得你這樣考慮不對,如果凡事都要強調安全性,那團里何必把大家拉到山裡來冬訓,在部隊訓練場就能完成訓練,這樣一味強調安全練出來的兵能上戰場嗎?!」
「實地野戰訓練就是為了鍛鍊部隊在複雜環境、陌生地域條件下提升作戰能力,平時在複雜陌生環境中練得越多,戰時隨機應變的能力就越強。」
「夜裡渡河怎麼了?難不成你能保證戰爭都發生在白天,天一黑就會停戰嗎?夜晚行軍也是一項重要的訓練項目!」
鄧有為說得振振有詞,孟久安聽了不禁有些汗顏。
他知道鄧有為說的沒錯,他因為熟悉自己連隊的戰士所以在做決定的時候把個人安危過多地考慮了進去,而沒有從完成任務取得勝利的角度去考慮問題,這的確不是一個成熟的指揮官考慮問題的方法。
這一次孟久安是真心實意聽進去了鄧有為的意見,他覺得團里安排參謀隨軍的道理就體現在這些地方,要有個人能在實戰中隨時警醒指揮官做出最佳的判斷和決定。
「行,聽你的意見,通知一二三排長到營房開會,準備明天天黑渡河。」
「明天?」
還沒來得及高興一秒,鄧有為立馬又變了臉色。
孟久安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好不容易聽從了他的建議,又把時間拖到明天?
萬一今天就有其他連隊也趕到河邊,那他們不是到嘴邊的鴨子都飛了?
「為什麼要等到明天?我們現在離河邊的直線距離不足二十公里,完全可以在明天天亮之前趕到,等太陽升起的時候,其他兩個連隊只會看見我們已經舉起了高地的大旗!」
孟久安看得出鄧有為對取得勝利的急切期待,可越是接近目標,越是要更加小心謹慎,他難得耐心解釋道:
「沒錯,我們現在距離河邊雖然直線距離不足二十公里,可中間實際有一大段距離需要翻山才能到達,這個時候山上已經有了積雪,地上肯定也結了暗冰,山路狹窄濕滑,旁邊就是懸崖峭壁,夜晚沒有照明全靠月光行軍太危險。」
「還是等到明天一早天亮了,全員全速行軍,在天黑之前趕到河邊找地方隱蔽,觀察了渡河點,確保周圍沒有其他『敵方』埋伏,等到天黑再渡河更穩妥。」
他覺得鄧有為能這麼想,其他連隊也會有同樣的想法,眼下從偵察兵傳回來的消息河邊非常安靜,他擔心可能有埋伏,要是他們漏夜行軍趕到河邊再被埋伏,勝算幾乎為零。
鄧有為聽完白眼差點翻到天上去,孟久安說來說去還是因為安全問題。
他現在覺得孟久安既不是獨斷專行,也不是優柔寡斷,他孟久安就是貪生怕死,膽小如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