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一路顛簸,在一個岔路口停了下來。
「快到村口了,我們得走過去。」
陸一帆提起包裹,對馮小小說道。
接下來的道更窄,這輛驢車都過不去。
馮小小點點頭,剛一下車,就看到一個身影站在路口的大槐樹下,正目光灼灼地望著他們。
那身影個子不高,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深藍色棉襖,頭上戴了頂棉帽,雙手揣在兜里,不停地跺著腳。
是栓子!
」栓子!「馮小小朝著那身影用力揮手。
栓子的臉上頓時綻放出驚喜的笑容,大步跑了過來。
幾個月不見,他長高了,長壯了,面容更加俊秀,
只是那雙清澈的眼睛裡,依然帶著小心翼翼的期盼。
讓她想起小時候,他總是跟在陸一帆屁股後面,怯生生地問:「哥,你要去哪兒?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哥,嫂,你們回來了。」栓子激動地道。
馮小小上下打量著他,問道:「栓子,你的腿怎麼樣了?沒事了嗎?」
栓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容裡帶著幾分羞澀:「早沒事了,隨便跑!」
說著,他還特意彎下腰,用拳捶了捶腿,」你看,真沒事了。「
」那就好。「馮小小欣慰地道。
她還真怕栓子的腿會有後遺症。
這麼好的小伙子,要是瘸了,多可惜啊。
見陸一帆給了車錢,從車上提下包裹,栓子忙上前,「哥,我來拿吧。」
陸一帆也不推脫,提了一個給他:「你提這個。」
栓子連忙接過包裹,伸手還想拿第二個。
」那個我也提,你們坐了一天車,累了。「
」沒事,我能行,走吧。「
陸一帆沒有把包遞給他,自己提著,當先往前走,轉頭問他:」等了有一會兒吧?「
栓子搖搖頭,」沒呢,剛到。「
馮小小看著栓子被風吹得通紅的臉,洗成薄薄一片的棉衣,心疼地道:「這大冷天的,怎麼就穿這麼點?站在風口上,不冷嗎?」
栓子搖搖頭,努力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不冷,不冷,我身體好著呢!我年輕,有火氣,不怕冷!」
話音剛落,就打了個哆嗦。
馮小小忍不住摸了摸他的手,果然一片冰涼。
她嘆了口氣,這孩子,冷成這樣還硬撐著說沒事,實在得讓人心疼。
陸一帆也看出來了,直接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圍在他肩上。
栓子感覺到脖子上一暖,就想要取下來:」哥,我真不冷,別給你弄髒了。「
陸一帆不由分說:」戴上,跟哥還客氣。「
栓子特別信服陸一帆,聽他這麼說,抿嘴笑了笑,沒有再推脫。
」你爸媽都好吧?「馮小小問他。
」好著呢,精神得很。我媽一早就在念叨你們了,特意讓我來村口迎你們。她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等你們呢!」
三人一邊往村里走,一邊說著日常,馮小小轉頭看著這冬日的山村。
這會兒天已經放晴了,陽光白花花地灑在空曠的田野上,卻沒有絲毫的暖意。
田埂上,稀稀拉拉的幾棵樹,枝丫光禿禿的,胡亂地伸向空中。
遠處的田裡,還有殘留的黑色印跡。那是農民燒稻草時留下印記。
就像是田野的傷疤,格外醒目。
幾隻麻雀在田野里跳來跳去,尋找著為數不多的食物。
村子裡炊煙裊裊,為這冷清靜謐的冬日增添了幾分溫暖的氣息。
馮小小前世在縣城裡長大,還從來沒有親自見過這種鄉村景色,如今看著,覺得很是新奇。
怎麼也看不夠。
」得想法修路,交通不便,生產的產品賣不出去,需要的東西運不進來,很難富裕起來。「
陸一帆在旁邊正跟栓子聊天。
」可不是嘛,我們村長說了要致富,先修路,可我們縣是貧困縣,窮得很,沒有資金,只能慢慢想辦法。「
說到這個問題,栓子臉上閃過一絲黯然。
確實也是,名縣是遠近聞名的貧困縣。
下面比紅星村更窮的村子還有很多,連飯都吃不飽,一時半會還真照顧不過來。
「得自己想辦法。」馮小小在旁邊道,「你們有沒有什麼特產,可以靠特產掙錢,我們有個鄰居,就是酒釀得好,現在掙到錢,把村里人都帶動了,村子也變得富裕。」
栓子摳了摳腦袋,搖搖頭:「沒啥特產。」
「這是你們平時沒有在意,一時半會想不出來,可以跟村長多說說,多研究研究,肯定有辦法。」
岔路口離村口沒多遠,三人說著話,不知不覺進了村。
表舅的家在村尾,得沿著一條窄窄的村道往山腳下走。
一路上,要經過村里一座座低矮的土坯房。
有些房屋的牆已經有些斑駁,屋頂上的茅草也顯得有些稀疏,透著幾分蕭瑟。
讓馮小小意外的是,村里竟然有兩棟嶄新的小洋樓,在一眾低矮的土坯房中,顯得鶴立雞群
「栓子,村里怎麼多了兩棟小洋樓?」
栓子順著馮小小的目光看去,眼中閃過一絲羨慕。
「那是村里人去廣州打工掙了錢回來蓋的,可漂亮了!我聽人說,廣州那邊可繁華了,到處都是高樓大廈,還有……」
栓子說著說著,聲音弱了下去,漸漸沉默了。
馮小小知道,栓子是獨子,他的表舅和表舅娘年紀又大了,捨不得他遠走他鄉。
一路上,不少村民站在自家門口,笑著跟他們打招呼。
「一帆回來了啊,這是你媳婦吧?長得真俊!」一個大娘笑呵呵地問道,還熱情地跟馮小小打招呼,「這城裡姑娘就是不一樣,水靈!」
馮小小笑著道:「黃婆婆,我是小小啊」
「啊,小小?你怎麼瘦成這樣了?」黃婆婆吃驚地瞪大了一雙渾濁的老眼。
旁邊的村民聽說是馮小小,都驚訝地圍過來:「小小?真是小小?」
「這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啊。」
「你可是好些年沒回來,要是不說,還真認不出來。」
「這是要回你舅舅家吧,快去吧快去吧,你舅娘一早就在念了。」
「你們啥時候得空,來家裡坐坐啊。」
馮小小和陸一帆笑著一一答應。
這濃濃的鄉土人情味,讓馮小小心裡暖洋洋的。
三人往前走了幾步,表舅家的土坯房已遙遙可見。
栓子興奮地大喊:「爸,媽,哥和嫂子回來了!」
話音剛落,就看到兩個頭髮花白的身影從院子裡快步走了出來,正是陸一帆的養父母。
馮小小的表舅,表舅娘。